夜半口渴下樓尋水喝的朝雲,在步經他們房門前聽見了他們談話的內容後,就錯愕地止住腳步,並且傾耳細聽,直到她再也無法聽下去,腳步無章地離開那裡,千頭萬緒地回想著他們方纔所說的話。
他們從沒有離開恆山過?他們被西門烈騙了?
朝雲心神恍恍地挪動腳步,不斷地在腦海中猜想著,北堂傲他知道恆山就在這裡嗎?不知為什麼,她知道了,卻不想離開,也不想告訴他。
每一天,她都很仔細的記下從懸雲寺回來後的生活,這些日子來,每當天空昏黃的時候,北堂傲會騎著馬帶她去看那漫天的彩霞,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坐在屋角靜靜的看著她入睡……倘若他什麼都不知道的話,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或許,她在下意識裡,她並不想那麼早就結束這種日子,她還不想讓她的夢醒過來。
她常在午夜夢迴時想起他的話,當一個人的眼神跟隨他久了,就不再知道該怎麼離開。
也許她是真的把心放在他的身上太久了,此時,她竟找不到初時的自己,也不再知道該怎麼離開。可是北堂傲最近常默不作聲地看著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令她不禁在心底反覆地思量著,他的思緒會這麼紛亂,是不是因為當日暮靄師妹來找她時,他是否聽見了她們的對話了?他是不是以為,她要離開他了?還是他也已經知道了他們原本就在恆山裡沒離開,所以他想像她以前私逃般,目前正計劃著想怎麼回去嗎?
抑或者,真如山老大他們所說的,他不會只甘心擁有她這一縷雲朵而已,正想著怎麼打倒她後再去找尋其他的雲朵?
她止住了漫無目標的步伐,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他的房門口,她朝裡頭看去,黑黝黝的,不見任何光影,他不在房內嗎?這麼晚了,他會上哪去?
「北堂傲……」她輕推開房門,在黑暗的房裡輕喚著,卻遲遲沒聽見他的回應。
負責來看成果的曲沃,在快找遍了整座山寨時才見她枯站在北堂傲的房裡,像在尋找著什麼。
「韓姑娘?」他引著燭火進來,「你在找什麼?」
「北堂傲他人呢?」為什麼這麼夜了,他竟會不在他的房內?
曲沃邊打著呵欠邊說,「聽人說,大清早就看他騎著馬出去了。」
朝雲的心急跳了起來,「他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他出去了一整日?他從來都不曾出去那麼久的。
「是啊。」
「他去哪裡?」怎麼昨天他沒對她說他要出門?不管他要去哪裡,他向來都會對她說一聲的啊,怎麼這次會讓她毫不知情?
「我也不知道。」這次曲沃就很誠實沒再作假了。「大概又是在這附近逛逛吧,不然就是走遠了些。」
朝雲的語氣變得很不穩定,「他……有沒有對你說些什麼?」
「沒有。」曲沃也不太清楚那個北堂傲的心思,「他是獨自一人走的,出發時,也沒對人說什麼話,所以沒人知道他到底是上哪去了。」
沒有留隻字片語、不知他上哪去?對北堂傲認識極深的朝雲瞬間明白了北堂傲做了什麼事。
他走了?他扔下她一人在這裡回恆山的師門了?
血色迅速自朝雲的臉上褪去,令她的面容變得更加雪白,隆隆的心音,不斷地在她的耳邊轟然作響,令她有些昏眩、有些顫抖,覺得像是被人掐住了頸,氣息欲窒。
「韓姑娘,你怎麼了?」
「沒事……」她迷茫地搖首,「我只是有點累……」
「那你就早點歇著吧,我想北堂傲應該快回來了,晚安。」曲沃知解地頷首,走出房間時順道為她將房門帶上,同時也帶走了燭火,然後飛快地去向西門烈報狀況。
被獨留在黑暗裡,漫無邊際出眼眶的熱淚顆顆墜落在地,朝雲兩手緊掩著臉龐,無聲的啜泣著。
不,他不會回來的,他既然已經遠走,他哪還會惦記著她這朵浮雲?或許,在離開了她之後,他還會在其他的地方,發現更多屬於他的雲朵,而遺忘了她讓她獨自飄零。
金色的流光,悄悄地從她房外流洩了進來,一束束的光源,緩緩穿過紗窗,一欞一欞的照亮了窗,徐緩向前滑移,移進了她的房內,為她帶來了滿室的亮光,驅散了冷清的黑暗,再滑至她的腳尖,而上,來到了她的臉龐。
朝雲挪開指尖,抬首看向舉燭站在她面前的北堂傲,腦海中霎時變得一片空白。
「瞧你。」北堂傲放妥了燭台後,走至她的面前以指揩去她眼角的淚滴,「活像只被遺棄的貓。」
朝雲茫然的看著他的眼眸,不能相信他尚未離去,兩手隱隱抖顫著,從不知失去他的感覺竟是令她那麼地害怕和難以負荷,她的心至今仍是劇烈地躁動著,無法停止下來。
「這是我特意為你摘的。」北堂傲沒發覺她的異樣,自身後拿出一大束潔白如絮的花兒交至她的手心裡。
乾淨單純的芳香充斥了朝雲整個心脾,她的眼眸動了動,定望著眼前一大束看似嬌貴的白色花兒,同時也看見了他的臉龐、他的手臂,有些小小的傷痕,在他的身上還沾染了塵土,而他誠摯的眼眸裡,有著他對她的真心……
她緊緊按撫著胸口,怎麼也無法使自己的心平定下來,反而因他的舉動躍動得更加放恣。
「這花兒生得很高,不容易摘到。前陣子我看它們開在山崖邊,由遠處看上去,就像是山崖上的雲朵,所以我才花了一整日的工夫去採它,就是也想讓你看一看……」北堂傲喃喃地說著他去摘花的目的,話猶未說完,朝雲已撲至他的懷裡緊擁住他。
白花似雪地落了一地,一地的不可收拾,就如她的心。
「你……」北堂傲深吸口氣,拂著她的發沉吟地問:「以為我扔下你走了?」
「你是不是想試探我?」朝雲掩飾不了自己激動的語氣,氣自己的心不爭氣,又感謝她對自己難得的誠實。
「是的,我是想試探你。」他坦然地承認,兩手捧起她的面龐,「其實你也知道我們在哪了是不是?」
在這裡住入了,他也早就生疑了,藉著許多的破綻,他是比她早點知道他們身在何處,但他不想告訴她,反而想探測她的反應。
「我知道。」
他乾脆說出他們兩人均有的深沉恐懼,「你是不是跟我一樣,在猜測著我們會不會打破表面的平靜,一聲不響的拋下對方?」
「你若是想要離開……」朝雲咬著芳唇,眼中有著堅決,「我不會讓你走。」只是一聲不響的離開她一日而已,她就已經備受煎熬,她不能再受一回,她必須牢牢地捉住他。
「我正想對你這麼說。」北堂傲微微一哂,以指阻止她咬唇的動作,「因為我要的比你還要更多,我不會輕易放你走。」
「你還想要些什麼?」她用一種奇特的目光瞅著他,款款的,帶著情意。
「你的所有,我都要。」他輕笑著,聽似平淡但又像是誓言的話語,自他的口中傾洩而出,道出他最想要的心願。
她怔仲半晌,驀地,她突然拉下他的頸項傾所有的熱情吻上他的唇。
很措手不及,仿若早就等待已久,又像是時日無多般的烈焰焚炙著他們。
北堂傲在與她的糾纏下,步伐顛顛倒倒,綿帛撕裂的音律夾雜在彼此交織的喘息中,他將她放在炕上,用全身與她細細廝磨,感覺她如一縷軟嫩的雲朵,在他的身下敞開了來,緩緩將他包覆著,妖嬈得像是一團足以令人粉身碎骨的烈火,熊熊地燃燒著他,燒呀燒的,同時燒燬了盤據在她腦海中的憂慮,也燒燬了一直以來,她所有的壓抑。
他纏住她,溫暖芳香的氣息向他包攏,他盯著她燦燦明亮的眼,挺進她的身子裡,霎時自她的口中逸出一聲小小的吟哦,酥軟的飄過他的耳際,令他忍不住去擷取住這只屬於他的聲音,更加擁緊這朵只讓他擁有的雲朵,律動著他需要釋放的身子,要她將自己交給他,將他收納至她的身體裡。
「把一切都忘了吧……」他喘息的在她耳畔低喃,「只要記得我。」
朝雲不假思索地捉住他起伏的背脊,心火隨著他狂竄熊燒,扯開所有的束縛,將臉緊緊埋在他的胸前,身心不由自主的沸騰,有種甜蜜,緩緩滲進她的心頭,芳霏濃沁的味道,就像那夜在月下的草藥芳香,徐徐勾撩著她放手一搏,讓他徹底走進她的生命。
為何要記得那麼多?為何要遵循著那些師命和那些枷鎖?此刻的,什麼也記不起,什麼也不想遵循,她只是孤零零且自由的一人,沒有人能命令她該做什麼才是對的,沒有人能夠央求她去背負那些理也理不清的責任或是罪惡。
她只想真正的為自己活一次,貪歡片刻,一生只要這麼一次的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