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他們都這麼凶神惡煞,看人不順眼就打,心情不好想砸東西就砸。」不知夏候府的府規是怎麼訂的,怎會這麼縱容府中的人為惡?
馬上又有人想告知詳情,「之前他們府中有一紋焰小姐主持家務,情況還不像現在這麼差,她一不在夏候府,他們府裡的人就沒人管隨意亂來了,夏候府的下人們本來就很目中無人,金陵城裡的商號沒幾家敢得罪他們。」
「連我們紫冠府也敢不放在眼底?」步少提不悅地看著子裡遍地四散的貨品,想在回府後先去把這件事跟二哥說說。
「往常他們是不敢對咱們紫冠府的商行亂來,但聽說最近咱們府裡住了他們的紋焰小姐後,就把氣出在咱們的鋪子上。」老管事想起步少提道吹發作的時間,好像就是在那個夏候容對紋焰出言不遜後才發作的,說不定不只夏候府很介意這個紋焰姑娘,他們的四爺也是很在意。
「出氣?」紋焰會來紫冠府是東郡王找來的,他們要是不願把紋焰借出府,又何必答應東郡王?
「是我連累你們了。」詳知內情的紋焰垂下眼,在知曉這場風暴的元兇是她時,不禁對這些無辜被波及的人滿懷歉意。
老管事搖著手要她別自責,「快別這麼說,他們的惡行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和夏候小姐無關。」
「他們賒了哪些帳?」紋焰平淡地間。只想知道府裡的人在無人主事時,又對外頭賒了什麼東西來滿足私慾。
「食衣住行樣樣都賒,前幾日他們在南北貨拿了宮中所訂的極品九天魚翅,南海珍鮑、音山熊掌,又在織紡拾了幾百匹金絲紗綢,而木工紡是剛造好要給王府的樓砌馬車也都被拿走,現在不只木工坊正日夜趕工再造馬車,許多鋪子也是忙著進貨,免得時限到了拿不出貨給客人。」
步少提劍眉挑得老高,「夏候府這麼奢華無度?」他在紋焰身上絲看不出那種氣息,可是她府中的人卻跟她南轅北轍?
「奢華是不打緊,我們原以為夏候府闊氣得很,沒想到他們拿不出真金白銀,樣樣都要記在帳上,不願認他們賒,他們就動手砸店,讓我們也做不成生意。」老管事算算近日來鋪子裡的損失,歎了口長氣。
「難道沒有王法了嗎?」步少提這才知道最近他公事突然暴增的原因,原來就是夏候府在找他們紫冠府的麻煩。
「他們仗著有個東郡王是遠親,抬出王法他們也不怕。」
夏候府裡唯一與東郡王有遠親關係的紋焰,越聽愈內疚,兩手扭著羅裙,容顏變得雪白。
「別內疚,這不是你的錯。」步少提一手復在她的手上,要她別把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
紋焰卻急急地抽開手,在步少提征然時起身走向外頭,「我先回紫冠府找大夫來幫受傷的人看診,織造府你一個人去,我回來後會留在這兒幫他們收拾。」
步少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遠走的背影,腦海中回想著夏候容所說的每一句話,以及紋焰眼睛中不肯落下的淚。
老管事嘖嘖有聲地歎息,「四爺,這個紋焰姑娘的心腸真不錯,跟剛才的那些人簡首是天壤之別,看不出她與他們出自同一府,她生在夏候府,人糟踏了」
「嗯……」步少提認同地應著,愈想愈覺得紋焰與夏候容的長相無一絲相像,而且夏候容在話裡不但鄙視她和她娘,對她說起話來也像是外人,紋焰也幾乎從不曾對他提及關於夏候府的事。
在收拾東西的小二也很為紋焰打抱不平,「那些人對她太不敬了,他們對我們張狂目中無人都無妨,怎麼可以對自家的小姐那般說話!」
「四爺,那個紋焰姑娘……」閱人無數的老管事,心底浮起一個很明顯的問號。
「她怎麼樣?」步少提看著他不知該不該說的表情,心底也湧現了一個相同的問題。
老管事問:「她真的是夏候府的人?」
「我也很懷疑。」不安的謎團正接近他,讓步少提沒有來由地覺得心慌。
第四章
步少提由織造府回來時,天色已晚了。
他一百個不明白,為何紋焰一到晚上就不愛點燈?他早勸過了許多次,無論他怎麼說,她情願在暗處裡也不要身邊多一盞燈,每回她看向案上的燈火時,總盛滿了恐懼,小心翼翼地閃躲著映照在她臉上的火光,像是被那光影一碰,她就會疼似的。
但她不說,他也不強迫,若是她的心頭裡有塊傷疤的話,他不要當揭她傷疤的人,他寧願就這樣下去,他不要她疼。
在沉靜得能聽見外頭風吹落花的屋裡,紋焰被步少提專注的表情牽動了。對於自己的改變,她瞭然於心,但她知道最好維持目前的一切,把他放在心底遙望著。
步少提首先拉近兩人的距離,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她的身旁,兩眼望著遠處的燈火,在心中思考著該不該會讓他犯上心火的夏候容,與她關係是否真的只是兄妹而已。
紋焰沉默地看他有怒意的表情,方想來沉思時,已不由自主的把心中所想的事脫口而出。
「夏候容他……」步少提起了個頭,想了又想,又遲疑的停住,不知該怎麼婉轉地問她這件事。
「他怎麼樣?」夏候容?他還在想著夏候容的事?
步少提放棄迂迴的問法,直指他想得知的重心,「和你只是兄妹嗎?」
紋焰有絲訝異,不知他如何看出來她與夏候容之間的不對勁,對他如此垂視這個問題感到有些開心。
她釋出一抹笑容,「我們雖不出自同一房,但我與他只是兄妹。」
只有兄妹的關係?步少提怎麼想就覺得不可能,尤其夏候容在說話時根本就不掩口中的妒意,她也不像是夏候府的人,可是她的笑容卻又不像是在說謊。
「你很奇怪夏候容為何會那樣對我?」紋焰在他收緊了兩眉時道出他的疑惑。
「願意告訴我嗎?」
紋焰微微搖首,很不想把夏候府的事透給他知道,就算要讓他知道,現在也不是時候。
步少提不能否認因她拒絕而有些灰心,一絲絲的妒意緩繞著他,覺得自己像被丟棄在外的人,因為她一點也不肯對他傾訴。
「今早……夏候府的人對你們的人動粗也讓你動怒,對不起。」紋焰對自家的人跑去紫冠府大鬧的事,仍耿耿於杯,既然他捉弄了夏候容,她這個夏候府的人也不好為自己開脫。
「這無所謂。」步少提絲毫不在意那事,兩眼緊鎖著她,「呃?夏候府的人常這樣待你?」
紋焰微笑,「一人一種命,夏候府與紫冠府不同,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紫冠府裡的那麼好,只要能隨遇而安,天底下沒什麼是不能挨過的。」
「他們待你不好就別再回去。」他胸中的那一股衝動化為實質的言語。
「不回去?」紋焰楞了一會兒,她不回去的話,她要去哪裡?
步少已經開始在想留下她的法子,「我去向東郡王說說,讓你一直留在這裡,就不會在見著他們時覺得不開心。」
「不可能的,東郡王不能將我永遠留在紫冠府,我只是暫借來此幫忙,遲早要回夏候府,若是不回,夏候府也會來此要人。」紋焰看他不像是在說笑,連忙揮著手要他打消念頭。
步少提握住她的手,緩緩地拉近她,望進她的眼底,「我若要借而不退呢?」
紋焰呼吸瞬間一窒,彷彿被他的眼光燙著了,急著別過臉但又被他的手挪回來。
「你是個有條理的人,那不是會做的事。」她試著解釋這與他為人處世大大不同之處,有點懷疑這話不是他說的,而是那個人人害怕的步四爺說的。
步少認真無比的向她搖首,「凡事總有個先例。」除了那些他記不得的事之外,他至今尚未做過任何不守規矩的事,若要因她而來開個先例也是無妨。
「少提,我必須回去,那裡有我放不下的人,只要她們在那兒一日,我就一日不能與夏候府斷了關係。」就算夏候府不上門來找她回去,她也會為了牽掛而主動回去。
「夏候府裡如果有讓放你不下的人,那我把人接來紫冠府就是,你是唯一符合我上上選資格的人,我說過我不能讓你從我的手中跑了。」步少提仍很固執。
「上上選?那不是一句玩笑話?」紋焰早對他今早的那句話忘了大半,被他重提她才又想起來,可是,那不是他隨口說說的嗎?還是另有他意?
步少提老老實實地告訴她,「我不知道怎麼開玩笑,我學不會。」
那不是隨口說說的玩笑話?紋焰不好意思地掩著,將視線調離他。
「什麼是……上上選?」能夠讓他認為是寶貝而且不讓她從他的手中溜走,到底是什麼資格?她又有何德何能?
步少提沒回答她,反而撫著下巴喃喃地念著,「我這下總算有好理由,可以叫我大哥不必再費心的去幫我找了,」以後找他不必再找頭痛的找藉口來推托。總算讓他找到了避開他大哥逼婚的好法子,他只要把紋焰推出去就成了,他大哥絕對找不出比紋焰還強的女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