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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綠痕

  「他改種什麼?」她兩眼冒火地瞪著眼前專信神鬼的女管家。

  「他說他要種菜。」碧玉閒閒地回道。

  「種菜?他不是葷素不忌?而且他要是會種菜就不會去化緣了。」打死她都不信那個花和尚會去種菜當苦僧。

  「我不知道,他拿了一種很奇怪的植物回來種,我沒看過那種菜耶!」碧玉搔著頭回想,那種菜菜市場好像沒有賣。

  「那個飯來張口的傢伙會種菜才有鬼。」意映兩眼瞥向後院,拉著碧玉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在後院的花圃裡,歐陽零正蹲在及膝的植物叢裡勸誘沉重寂。

  「施主,再來一根吧?」他將碾得細碎的植物屑捲入裁好的紙張裡,遞上前並替沉重寂點火。

  「零,這玩意好,過癮啊!」沉重寂坐在乾燥的泥地上,深深吸了一口紙卷的煙管,然後兩眼無神地對他說。

  「夫人,再抽一口吧。」歐陽零又拿了一根給坐在沉重寂身旁的沈家夫人方素素。

  「好好。」方素素快樂地接過,並以手肘撞了撞沉重寂。「老公,有這麼好的東西你怎麼不早介紹給我?」「我今天不就帶你來開眼界了嗎?」他摟著老婆嘻嘻笑道。

  冷不防地,一道陰影遮去了他們三人頭頂上的陽光,歐陽零心裡有數地抬起頭看著那片高高在上的烏雲。

  「你給他們抽的是什麼?」意映看著癱坐在地上摟成一團的父母,壓抑著怒氣,面無表情地看著歐陽零。

  「神仙。」他揚高嘴角魅笑,等著看她的反應。

  「神仙?」意映豎著兩道柳眉重複,懷疑地摘了片葉子檢查。

  鋸齒狀的葉緣、細瘦的葉脈,揉碎後仔細一聞還有一種特異的怪味。她靈活地運轉腦袋尋找類似的名稱,記得電視上和教科書上都曾經介紹過這類植物,這植物不但稀少珍貴,而且還有個擲地有聲的專有學名,就叫「大麻」。

  「爹地,別抽了,這東西有毒,會上癮的。」意映蹲下身迅速抽走沉重寂手上的紙卷,也順手拿走方素素的丟在地上踩熄,並推著她許久不見的母親。「媽咪,怎麼連你也在這裡?」她媽咪不都是窩在泥窩裡捏泥的嗎?今天怎麼也會湊在這裡哈草?

  「嘿嘿,映映,好久不見了。」第一次抽煙的方素素傻笑地望著她。

  意映立刻有了決定,「碧玉,把老爺和夫人都帶回屋子裡休息,給他們洗洗臉、喝杯咖啡恢復精神,還有,明天叫人來把這塊地夷平,一片葉子也別留下,統統燒掉。」

  這片有毒的植物園她務必得斬草除根,免得危害了她父母的身心健康。

  「是。」碧玉扶起沉家的兩名新煙鬼,一手一個地進屋。

  「施主,這玩意吋葉吋金,這般浪費,罪過罪過,你太不懂得享福和惜福了。」歐陽零惋惜不已地歎道,臉上有著十足的遺憾。

  「惜福?好讓你把我爹娘變成煙毒鬼?謝了。」她橫著眉峰沒溫度的婉謝,讓這名禍害來害兩個德高望重的藝術家進煙毒勒戒所?那樣她的罪過才會更大。

  「我是做好事,讓他們由中體會騰雲駕霧的感覺,機會難得,只要不吸多,不會有事。」他沒良心地甩著長髮辯解道。沈氏夫婦也才吸上頭一回,要上癮還早哩!「這東西你哪兒弄來的?這被海關列為違禁品,抓到是要坐牢的,你怎麼有辦法種成一大片?」意映一手使勁,一棵好不容易長了一些高度的植物立刻被她連根拔起。

  「化緣化來的,某位施主十分慷慨地贈了貧僧些許。」歐陽零怡然自得地笑道,對於植物得來的管道秘而不宣。

  「有誰會施捨這種貴得離譜的毒品?你說,你是不是色誘人家得來這東西的?還是你偷拐搶騙來的?」她壓根就不相信他的鬼話,愈推敲就愈往陰暗面想。

  「此言差矣,貧僧乃出家人,怎會做那種事?」歐陽零將手上的佛珠轉呀轉地玩著,奸滑狡詐地撇清一身的罪行。

  「出家人四大皆空,而你色慾嗔癡皆俱,你這個假和尚還好意思污辱佛門?」意映嗤之以鼻,以他的行徑看來,這傢伙會躺在路邊,九成九是被寺院踢出來的。

  「我說過我是個實習和尚,那些我還沒學到。」他將手上的佛珠一拋,準確地套進意映的頸項。她說得沒錯,他本來就沒想過要剃度當個真和尚。

  「你鏟了我的花圃我可以不計較,但你種了這玩意不把它拿去黑市賣,反而拿來給我爹娘吸是什麼意思?」意映冷靜地拿走頸子上的佛珠,擲回他的身上。

  「總要有人先試驗這是不是水貨啊!」歐陽零撫著下巴壞心眼地說。就算他要做生意,他也得先確定貨源好不好才能開張。

  「你當他們是小白兔?」她勾著他的衣領冷冷地問。

  「不中亦不遠矣,聰明。」歐陽零低首親吻她的手褒獎道,眼底寫滿了欣賞。

  「在你待過的佛院裡,其它的和尚是否也像我爹娘一樣,曾被你當成實驗品,試過其它的東西?」既然眼前已經有了實例,意映開始聯想其它人是不是也曾經慘遭他的毒手,也許他處還有更多的小白兔和小白鼠。

  「有福同享,無一倖免。」他以特大號的笑容當作答案,對她的聰穎打了滿分的評價。

  「你自己怎麼就不抽?」靠他這麼近都沒聞到煙味,意映瞇著眼精明地詢問。「我會過敏。」他不慌不忙地找出借口來應對,臉上的表情像極了無辜的小孩。

  「你混蛋!」意映抄起他的佛珠用力往他的脖子扭絞著,巴不得當場把他勒死。

  「是混蛋和尚,你忘了加句『和尚』。」歐陽零輕輕一扯,殺人凶器便斷了線,佛珠一顆顆掉落至地上。

  「你是和尚那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佛祖了!」意映百般克制地忍下想扁他的衝動,這傢伙禍人之際還不忘護己,有哪個和尚會這般毒害生靈?

  「你生氣的模樣真讓人陶醉。」他執起她的手,沿著手腕內側一路蜿蜒吻上。

  「變態!」陣陣的酥麻感油然而生,意映連忙抽回手,這傢伙的腦筋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你沒說錯,我本來就沒當自己是常態的普通人。」歐陽零意猶未盡地撫著唇,一邊欣賞她生氣時的嬌俏模樣。

  「下次再有這種事發生,你就馬上給我滾!」她高昂著下巴警告。

  「你指的是種大麻?放心,種一次就夠了,我只是閒來無事突然很想上上自然課,所以種點東西好觀察植物生態。」歐陽零摘下一片翠綠的葉子嗅著,左翻右轉地觀察葉片的表面。

  「想上自然課幹嘛不種綠豆?」鏟了她的花園種大麻,就是為了這個?

  「我討厭豆類。」歐陽零彈開手裡的葉片,正經嚴肅地說。

  「討厭豆類?有多討厭?」她眼角閃過一道靈光,興致勃勃地問。

  「厭惡至極。」想起他一向拒食的東西,難得誠實的歐陽零鐵青著一張臉回答。

  「好,那就土豆、碗豆、黃豆、紅豆、綠豆、毛豆、四季豆。」意映自言自語地盤算著。

  「你在念什麼?」聽她念了一大串,歐陽零耳朵都快打結了。「往後你的三餐菜單,我會叫碧玉好好打點照顧你。」她洋洋自得地宣佈。

  「你……」

  「或者你比較喜歡吃大麻?」意映笑意盛滿眼底,跟她玩花樣?他是古今第一個。

  「明天我就把你的百合全部種回來。」歐陽零臭著臉不情願地說。天天讓他吃豆?

  那不如讓他吃全葷算了。

  「算你識相。」意映高傲地轉身,懶得看他那臉臭樣。

  「映映。」他冷不防地湊到她的身後。

  「嘿嘿,這次我有防範,你別想得逞。」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意映回過頭,一巴掌掩住他準備侵犯的雙唇。

  「不,我只是想告訴你……」歐陽零扳開她的手,在她耳邊呵著氣,「你的頭上有只毛毛蟲。」他快步地往後退了三大步,等著看戲。

  「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映生平唯一的天敵,就是那小小、毛毛會蠕動的足節動物。

  看著意映在一片大麻園裡又撥又搖頭的醜樣,歐陽零的嘴角慢慢往兩旁咧,一報還一報後的心情甚好。

  過了許久,他在意映使盡全力也沒能將毛毛蟲甩開之際,懶懶地上前擁住她,鎮住她跳躍的身子,善心大發地替她拿掉頭頂的小蟲,繼而捧著她的臉,安撫地印上她的唇。

  與毛毛蟲相較之下,歐陽零親吻的舉動對她而言打擊程度算是小多了。在歐陽零具有安定人心的吻安撫下,意映驚魂稍定,腦海裡飛掠過繼續沉迷在他吻裡的慾望,她心頭一驚,留戀但不感激地推開他,緩緩退至一旁慍火地瞪視。

  「趁火打劫。」她紅著臉指控道,對於自己又迷失在他的吻下甚感挫敗。「我最拿手。」歐陽零迷戀地看著被他吻得嫣紅的唇瓣,修長的手指輕刮她白裡透紅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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