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被壓在所謂的道德之下,愈遠愈冷清,當他總算是想放棄時,她卻又追到北 狄,在渾身浴血時,緊捉住他告訴他,她想一起廝守。
到底哪個才是她的真心?
「它不是一直都在這裡嗎?」看著他眼底的不確定,戀姬拉著他的掌心按向心口, 讓他感覺溫熱的體溫和鼓動的心跳。
若是他們兩人一定要有個人先走出去,先打開那道鎖上的心房,那麼就由她先來吧 ,因為他就像冷天色說的,也和她一樣不勇敢,上回在大明宮宮閣上,她沒有積極地留 住他,這一次,就算他會逃走或是不屑一顧地離開,她一定得把想說的先告訴他。
鐵勒的眼眸閃爍著,「裡頭……有我嗎?」就是因為怕得到的失落會是加倍的,故 而他不去看清,不願去弄明白。
「沒有你,我怎會來?」他竟連這點也看不穿?他們真的是把心鎖上分隔彼此太久 了,若是無他,她當年怎會想嫁龐雲?又怎會與在他北狄待了那麼多也不想回京?
「你說,你只是想一起廝守。」他的掌心隱隱顫動,隱藏的期待懸在他的問句裡, 「真的?」
她側首凝睇著他,「這會是個你無法實現的願望嗎?」
他緩緩靠向她,將額抵在她的額間,「即使實現你這願望的我是北武國的人?」
她有些哽咽,「你是什麼人都好,只要你還是你就好……」他所應允的,是她這些 年來只能在夢中所做的奢求。
聆聽著多年來求之不得的話語,鐵勒修長的指尖撥開她胸前的衣物,露出她的傷口 ,感覺她因冷而泛過一陣顫抖,他俯低了身子,首先在她的傷處輕柔地吻了吻,再移至 她的心口印下一吻,算是他的回答。
「二哥,別……」紅雲泛在她的頰間,冰涼肌膚上驟落下的熱吻,讓她不自在地想 閃躲。
他抬起頭來,「叫我鐵勒。」
「鐵勒。」她怔了怔,試著讓這不習慣的名自唇邊逸出。
「再叫一次。」彷彿等待太過多年似的,他渴望地央求,將唇懸在她的唇邊。
「鐵勒。」她輕輕啟口,他隨即將她的呢喃收進他的唇裡。
鐵勒小心翼翼地吻著她,似怕這一切會像易碎的瓷一樣,太過急躁或不小心就碎了 ,但那些積蓄已久的熱情,怎麼也掩不住,正在他心頭熾烈地燃燒著,在感覺她低吟一 聲將身子靠向他時,他拋去了所有的顧忌,動作狂放地與她交頸而吻,兩人的雙手急切 地在彼此的身上遊走,再將對方收緊至胸懷裡,誰也不想放開。
溫熱的暖意在她的胸口徘徊不去,終於,她可以好好捧著他的臉龐,這麼喚著他的 名,沒有束縛,沒有壓抑,這麼自由自在地喚著她一直想喚的名。
彼此交織的氣息中,戀姬捧著他的臉龐,再次重複她的夢景,與他最想在她心中得 到的身份。
「鐵勒……」
***
冷天色首先清了清嗓子,再拉長了音調。
「不為己用者——」
「殺。」佐將軍若無其事地接完他未竟的下文。
「不從者——」冷天色接續再道出下一個成規。
「殺。」佐將軍懶懶地應和。
「叛徒——」冷天色刻意掃視台下眾人一眼。
「殺。」對於這些早就習慣到不能再習慣的成規,佐將軍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但,其它聽者則是……很、有、感、覺。
狂嘯的北風在殿外颼颼吹過,有片刻,殿中的氣氛完全呈現死寂。
站在台下聽講的北武眾將官,每當台上的他們倆開口說上一句,下頭的人們臉色便 益發慘淡一分。
果真是親父子,鐵血治軍的北武王已經夠不近人情了,沒想到鐵勒還更勝一籌,原 來鐵騎大軍就是在高壓集權統治下建立起來的,怪不得鐵勒手底下的人個個都忠心耿耿 ,一旦將來他們也被納入鐵勒麾下,要是有個不慎,恐怕就將成為這三戒的戒下亡魂。
被鐵勒派來擺平這些北武國武官們的冷天色,為緩和殿內所瀰漫的恐懼氣氛,趕忙 在威嚇過後端出利誘以收攏人心。
「別緊張、別緊張。」他笑咪咪地朝面無血色的眾人揮揮手,「除去這三點成規不 看,咱們刺王可是相當知人善任的。」
眾人動作一致地挑高眉峰,皆很懷疑這句話的可信度。
「刺王在治軍方面,首重功過分明。」冷天色搖頭晃腦地說著,「哪,咱們就說說 功這方面。」
「論功拔擢,每逢年半考核職等,每至秋末、仲春上職依例提拔下屬。」接口的佐 將軍,在倡揚之餘,還不忘對底下的人小聲說明,「鐵騎大軍的陞遷管道是非常暢通的 。」
「還有,有功必賞也是刺王的原則之一。」威脅利誘雙管齊下的冷天色,再接再厲 地把苗頭導向人性的弱處。
「在賞這一方面,王爺從不吝嗇。」佐將軍邊說邊亮出腰間價值連城的佩劍,再眨 眨眼示意他們看向冷天色身上那柄鉅闕名劍。
原本在聽到賞這一字時,眾人便已紛紛拉長了雙耳,再看到冷天色身上那柄自古流 傳下來的寶劍後,許多人的眼神馬上變得不一樣,但還是有些許存疑派的人,仍是持保 留態度,一顆心搖搖擺擺的。
「怎麼,不信?」冷天色手擦著腰瞪向他們,「不信的話,隨意去天朝找個當兵的 人問問,在鐵騎大軍中當兵數年,可勝過在其它大營裡當兵十數年,不然你們以為鐵騎 大軍為何如此壯大?天朝三大軍中,就屬鐵騎大軍裡的人,當兵當得最是情願!」
「正所謂風險大,利益也大。」一搭一唱的佐將軍又壓低了音量,刻意說得曖曖昧 昧的,「王爺不會虧待你們的。」
靜默再度降臨,好半天,殿上無人出聲。
聽進去了?還是聽不進?難道,真沒半顆心浮動?
冷天色與佐將軍不安地交換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靜待後效。
「不能再稱刺王了吧?」忽然間,殿中有人冒出打破寂靜的一言。
「喔?」殿上的他們倆異口同聲。
「該改稱太子殿下。」站在較前頭的武官,說得一臉嚴肅,還頻頻頷首。
「太子殿下……」冷天色愈聽愈是覺得順耳,這個頭銜挺新鮮的……」難得素來只 能在臥桑身上聽到的名號,今日竟會用在鐵勒的身上,真是再動聽不過。
心中放下一塊大石的佐將軍,撫著胸坎深深吁了口氣,定眼看去,不知何時起,殿 中的人們已嘈雜地討論起稱謂的問題,或者絮絮叨叨地談起北武王父子的長相和生性有 多相似,也有人交換著口中的北武大業、登上青雲的仕途大夢,云云等等。
趁著殿上談論得更熱絡時,他們倆退至殿旁,交頭接耳地說起他們另外一件受托的 大事。
「關於大軍返京……」冷天色以肘撞撞他,「你手底下的人怎麼說?」
「他們說,他們原本就只效忠鐵騎大軍的主帥,何來叛徒之名?」想起屬下們一致 又理所當然的表情,佐將軍就覺得他們鐵騎大軍有默契得好笑。
冷天色錯愕地瞪大眼,「都不怕被逐出天朝?」原來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鐵騎大軍 中還有那麼多不怕無家可歸的亂臣賊子。
「會怕,就不會留在北武了。」佐將軍邊笑邊搖首,「他們和朝中那些人不一樣, 他們不是權勢的人偶。」
相較於天朝裹的那些政客,他就覺得還是他們武人較為可愛,骨頭也較硬,不會風 兒一吹就隨處倒,想想京中那些審慎選擇勢力投靠的文武大臣,以及各自想要為皇的人 ,或是在時機來到時紛紛選邊站的皇子,他們的感情朝夕可變。而他們這些一根腸子通 到底又不知變通的武人,感情最真也最不變質,在看穿鐵勒嚇人的外表,熟悉了鐵勒之 後,他們皆不想回到京兆那個充滿變量和背叛的地方,與那些永遠也不能脫身的人,繼 續在那大染缸裡攪和到無止無休。
「這次揮兵中土,對手可不是什麼外人。」雖然是很高興,但冷天色還是要把話先 說清楚。「去告訴他們一聲,想退出就趁早,我可以睜隻眼閉只眼,但要是上了船,就 別想反悔,若是讓我知道有人想暗中造反……」
佐將軍有自信地聳聳肩,「放心吧。」
「糧草都備齊了?」冷天色在心底估算了鐵勒給他的時間後,對鐵勒交給他打理的 這個任務有些頭疼。
「北武王在打點了,應該很快就會備妥。」那個北武王一聽鐵勒要揮兵返京後,早 就樂得忘記身上有什麼傷了,興奮地指使了一大堆人去幫鐵勒辦這件事。
冷天色只擔心一個人,「有沒有寰王的消息?」現下只希望野焰千萬不要半途殺出 來攪局。
「探子是說……」想到這個,佐將軍就一個頭兩個大。「寰王並沒有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