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返京?他不幫翼王了?」他低聲怪叫。
「看樣子,寰王可能是要與王爺一戰。」聽說寰王在率雄獅大軍東進後,並未一如 所料地返京助翼王一臂之力,而是不顧翼王之命前往北向的返京道。
「呼……」冷天色深深吐了口大氣,復而疲憊地搔著發,「叫底下的人乘機多休養 生息,再過不久,他們就又有得累了。」幸好鐵勒並未動用鐵騎大軍所有的兵力,不然 才打下一個北武國,眼看又要再次出征上陣,換作其它大軍,恐怕累也累死了。
佐將軍憂心忡仲地撫著下頷,「你認為王爺與寰王交手,何者會勝出?」
「別忘了寰王可是王爺一手調教出來的。」這點連想都不需去想,野焰有幾兩重, 鐵勒再清楚不過。
「也有可能會青出於藍啊。」聽人說太阿兵書落在野焰的手上,士別不只三日,說 下定野焰會讓所有人都刮目相待。
「青出於藍?」冷天色嘲弄地揚揚眉,「你認為這個機率有多大?」
他考慮了許久,最後嚴肅地皺著眉心,「不大。」無論是年資還是戰歷,怎麼看都 還是鐵勒的勝面較大。
「現下我只擔心,王爺有沒有法子對寰王下手。」保護野焰那麼多年了,如今兄弟 要在戰場上相見,鐵勒能夠狠下心來嗎?要是鐵勒真能夠的話,那野焰會不會更加心碎 ?
對於這個問題,佐將軍除了也是一臉的茫然外,同樣也很難想像那個局面將會有來 臨的一日。
「這個……就很難說了。」但願,到時可不要兩敗俱傷才好。
第三章
戀姬煩躁地在殿內走來走去,她總算知道,這陣子鐵勒為何執意要她待在虎踞宮裡 養傷,不要她踏出寢殿一步,也不要她與冷天色或他手底下的人,以及北武國的人接觸 的理由。
他竟要率軍返京!
根據父皇的口諭,鐵勒本就是該返京的,但那是在他不是北武太子的前提下,現下 他既已是北武國的人,他還回去做什麼?被人當成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嗎?率軍返京 這消息他保密的工夫可算是做到家了,就連她也不告知半分,若不是她今日想去營中與 他商量釋放離蕭一事,她不會見著已然準備妥當、隨時都可以出征的鐵騎大軍,更不會 在營中聽見他與眾將軍商議該如何突破東內防禦,再進一步挺進京兆這件事。
戀姬忐忑不安地在窗邊停下腳步,遠處隱約可聽見宮外雜沓的人聲,抬首看去,這 陣子天候甚好,無風無雪,若要舉兵,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時機。
雖然說,沒有一件事有絕對的對與不對,但究竟讓鐵勒返回北狄認父,這麼做是對 了,還是錯了?鐵勒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份?他不會忘了他也是天朝的皇子吧?若是他 只當自己是北武太子的話,那他豈不成了天朝的敵人?
她不禁回想起臥桑催促她來北狄時的那份焦急,臥桑說,她得來阻止鐵勒,但臥桑 所說的阻止到底是阻止什麼?除了不要鐵勒他們父子相殘外,難道說,這也是臥桑不要 他攻下北狄的原因之一?臥桑所怕的,會不會是他將成為天朝的敵人反戈相向?他若是 揮兵天朝,而野焰和霍韃沒及時攔住他的話,那、那……天朝就將到此為止。
浮現在心中的這個念頭,令她打了個寒顫,她忍不住伸手雙臂環緊自己。
「你有很多話想問我?」鐵勒踩著無聲的腳步定向她,對她傷勢還沒好就待在窗邊 受涼吹風的行為再也看不下去。
沉思的戀姬被無聲無息的他嚇了一跳。她緩緩轉過身,也明白在她撞見了他極力想 隱瞞的事後,他定會來找她。
「你要回京?」她直視著他那雙明亮的黑眸,不拐彎抹角地直接問。
「嗯。」他邊應邊走至她的身旁伸手為她關上窗。
她趕忙捉住他的手臂,「帶著鐵騎大軍?」
「還有北武部分的兵力。」他慢條斯理地道出參與此次回京的正確人馬。
「你想做什麼?」她愈想愈恐慌,直怕她所猜測的即將成真。
鐵勒微揚著唇角,「你認為我想做什麼?」
她一怔,杏眸害怕地游移著。
「你想毀滅天朝嗎?」若不是他想以北武之名攻向天朝,只是回個京為何要帶上北 武的兵力?
他的眼瞳閃了閃,凝視著她滿臉緊張的神色半晌後,他俯下身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
「回答我……」戀姬這時可沒那份心情,蹙著眉將他的臉龐挪開。
他撇撇嘴角,「父皇要我百日之內返京不是嗎?」轉移不開注意力,她又這麼堅持 ,看來不跟她解釋清楚恐怕會沒完沒了。
她無法理解地按著額,「現下還有必要嗎?」他都認祖歸宗了,為什麼他還要聽從 父皇的遺命?
「有。」他拉開她的小手,大掌撫上她看來氣色不是很好的小臉。
戀姬下語地眨眨眼,一掃先前的迷茫不解,心中茅塞頓開。
「父皇要你百日之內返京,是不是因為七哥手上的那張手諭?」或許就是因為那張 手諭與他有關,所以父皇才會以百日為限,而他也願意遵守這個時限。
「別問那麼多,你先去歇會吧。」見她的臉色愈來愈白,鐵勒軟言軟語地哄著她。
「你先告訴我,為何七哥不願公開手諭內容?」將心底的恐懼化為力量後,她堅持 想解開那一大串藏在心中的謎,不再自個兒在那邊反覆地猜測那虛虛實實的答案。
他兩手環著胸與她討價還價,「說完,你就會聽話歇著?」
「嗯。」
「據我所知,父皇在手諭裡上了四道鎖。這四道鎖,讓老七不得篡改手諭內容,也 無法將手諭公開。」鐵勒歎口氣,將她冰冷的身子拉至懷裡,邊說邊搓著她的臂膀想讓 她溫暖些。
戀姬訝異地張大眼,「鎖?」手諭裡,不是只有下任新帝的人名而已?
「一道,是老七本身,一道是我,另兩道應該是臥桑和下任新帝。我們四人若是不 在百日內齊聚京兆太廟,那麼,天朝將不會有下任新帝。」他老早就把手諭裡所寫的東 西打探和想過了,雖然得到的答案並不完全,不過也應該八九不離十。
「你也有份?」她愈想愈覺得不通,若是父皇有意剷除他,又怎會讓他在手諭這事 上插手?
「別忘了我手中握有傳國玉璽。」他了無笑意地勾勾嘴角,「父皇就是再不情願, 他也無法不讓我下水加入這一局。」想必父皇應是對偷了玉璽的臥桑很頭疼吧,但要是 臥桑不這麼做,他不可能安然活到今日。
「七哥呢?父皇為何要指名他保管手諭?」這更是她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父皇所 誕的皇子有那麼多人,怎麼會挑上與世無爭的朵湛,並刻意把他拖進來?
鐵勒沉吟地壓低了音調,「因為……老七有夢。」
「夢?」
「老七和其它人的不同處,就是他渴望太平,而不是為帝。」提及這點,他更對世 宗感到寒心。「父皇會將手諭交給他而不交給三內,最主要的原因即是,老七除了有夢 外也有弱點。」
「什麼弱點?」朵湛不願入朝時,全朝的人都拉他不動,父皇是找到了朵湛什麼罩 門才請動他的?
「楚婉。他丟不下楚婉這個包袱。」這個一針見血的答案,他只要看看朵湛的雙眼 即可明白。「老七若是不遵旨保管手諭,或是私下毀了手諭,別說他自個兒會送命,楚 婉將首先遭到不測,父皇就是抓緊了老七這個弱點不放,所以老七才會拚了命也不讓人 得到手諭。」
她忙不迭地提醒他,「可是七哥擁你為皇。」
「那又如何?」鐵勒不以為然地挑高劍眉,「老七可有說過我是下任新帝?我只是 老七的希望而已。」
「不是你的話,那誰才是下任新帝?」面對這層層圈圈,解開了一個又有一個的謎 團,她是愈理心頭愈亂。
「不清楚。」朵湛為了手諭裡的下任新帝的安危,堅決不向任何人透露,怕的就是 手諭一公開後,下任新帝的性命即將不保。
「你心中有屬意的人選嗎?」
這一點,他就有結論了,「有。」
「倘若……」她不安地絞扭著十指,猶豫地抬首看向他,「下任新帝並不是你屬意 的人選,你會怎麼做?」
「我會打下天朝。」
戀姬屏住了呼吸,難以相信耳邊所聽見的是真的。
他……真如臥桑所料?
她顫聲地指控,「即使你是北武太子,但天朝到底也是你近三十年來的家國,更何 況天朝人民並無欠於你,有愧於你的只有父皇而已,你怎能對天朝起殺機?」
「你這麼不希望我一手掌握天朝?」面對她的怒氣,鐵勒只是懶懶一笑。
「那是我的家國!」每每想起他的身份,她便覺得有愧,使他受苦多年的,是她的 父皇,站在血親的立場上,她沒有資格去阻止他什麼,可站在天朝人民的立場,她無法 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