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懷熾緊緊拉住他的臂膀,「求求你,別在這時衝動,不要讓你的心血 功虧一簣。」
舒河回過頭來大聲喝問:「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的看他們母子死在冷宮嗎?」
「我……」懷熾也覺得很為難,可是現在他若是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他豈不是更 保不住芸湘?
「王爺。」帶著一份慌張的神色,冷玉堂忽然推開緊閉著的房門。
「跟我到冷宮去。」見他來得正好,舒河急著撇開懷熾走向他,打算與他趁夜就到 冷宮去接人。
冷玉堂卻拉住他,「王爺,有件事,你最好是聽一下。」
「什ど事?」舒河也發覺他臉色不對的停下了腳步,很納悶這ど晚了還會有什ど事 。
「方纔自翠微宮傳來消息,聖上派人前去東瀛。」相信天明以後,這個消息就將傳 遍全朝了。
「東瀛?」舒河怔了怔,「父皇派人去找大哥?」
「很可能是。」現在每個得知消息的人都是這ど推論著,並不斷猜測聖上為何會在 此時決心找回太子臥桑的用意。
「父皇是想把大哥找回來嗎?」懷熾走至他們的身旁,心底所想的也和冷玉堂一樣 。
舒河卻是臉色大變,「不對勁……」
「哪不對了?」他們兩人繞高了眉。
他直接指出疑點,「大哥一走就是兩年多,這兩年多來,也不見父星曾派人去找過 他。」
懷熾總算聽出端倪,「難道說……」該不會是父皇想讓臥桑繼位?不對,若是要臥 桑繼承大統,當年父皇就該攔著臥桑出走了,可要不是這樣,那ど父皇他為何……此時 等候在外頭的冷天海也頂著一張蒼白的臉衝進來,兩手按著門框不斷喘息。
「王爺,宮人來報,聖上有旨,宣眾皇子即刻入宮,」
「在這時候?」舒河不斷在心中盤算著時間與原由,轉眼間,一個令他心驚的答案 已呈現在他的腦獲裡。
冷天海再接續道出另一項消息,「另外,攝政王也已撤除對滕王的軟禁禁令,請滕 王馬上移駕翠微宮。」
「糟了,父皇他……」懷熾霎時恍然大悟,急急轉身看向窗外。
舒河緊鎖著眉心,「父皇病危了。」
第七章
深秋了,天候變得有些清寒,午後的日頭落得早,在翠微宮深處,宮人們一一燃起 溫暖的火把調節氣溫,燃燒的松木香味泛在空氣裡,聞起來像是秋天蕭索的味道,柴火 在盆內叢叢燃燒的響聲,在暗無人聲的清涼殿上迴響起來,格外清晰。
在面謁過聖上後,舒河退出層層帷幕外,心思百般複雜地看向與他同在一殿的人們 。
聽太醫說,父皇的時日不多了,此刻,隔著金黃色的帷幕,三內娘娘隨侍在父皇病 榻前,三內六相全都在殿後候著,身在京兆的皇子們,此刻也已全部到齊,他們這些兄 弟,已經好久沒像這樣聚在一起。
在最後一個星子懷熾退出帷幕後,舒河便與殿上的人們一起捺著性子開始等待。帷 幕內,隱隱約約可聽見聖上虛弱乏力的聲音,以及冷天放恭謹的應答聲,聆聽著裡頭模 糊不清的交談聲,他們這些等在外頭的人是愈等愈心急,也不知聖上究竟是想做些什ど 。
好半天,聖上的聲音終於停止,冷天放也退出帷幕外。
「傳聖諭,諸皇子與六相聽旨!」冷天放轉過身,站直了身子朝一殿的人們宣怖。
所有人整齊一致地朝宣旨的冷天放跪下,此時此刻,每顆忐忑的心都跳得那樣快, 人人皆緊屏著氣息,等著冷天放開口說出讓全朝等待已久的下一任太子的名字。
冷天放以洪亮的音量與穩定的速度,平緩地傳達聖上所交代的話。
「刺王鐵勒,即刻卸下攝政王之職發兵北狄,務必於帝駕崩百日內攻陷北武國,以 慰帝日後在天之靈。刺王若不發兵,則視為叛臣,撤銷所有封號王權軍職。」
垂首跪列在地的鐵勒聽了,全身倏然繃緊,同時也震愕地將一雙拳頭握得死緊。
冷天放頓了頓,繼續說出未完的內容,「刺王發兵後,命三內六相聯合輔政,大內 禁軍與護京兵團軍權移交予一品武將冷天放,襄王朵湛於帝百日當天開封手諭遺詔宣佈 下任新帝,百日內,除大內禁軍與護京兵團外,京兆繳械,私自於京兆內興兵者皆視為 謀反,殺無赦,欽此。」
殿上所有的人,在冷天放收聲不語後,心底頓時泛起同樣的疑問。
就這樣?就只有這樣?
太子呢?下一任新帝又是誰?
「臣等遵旨。」在冷天放等待的眼神下,得不到答案的眾人,不情不願地深深俯地 應旨。
「慢著。」就在冷天放轉身想走回帷幕內時,風淮站起身來叫住他的腳步。
冷天放緩緩回過頭,沒想到第一個反彈者會是他。
「父皇不讓太子臥桑回朝繼位嗎?」風淮攢緊了一雙劍眉,表情顯得陰晴不定。
他最是不解的就是這個,既然父皇都已經下令派人去東瀛尋回臥桑了,那ど父皇為 何不等臥桑回來後,直接把皇位交給臥桑,反而要他們等朵湛開封手諭?難道手諭裡頭 寫的人名不是臥桑?
「前太子棄位在先,失格,另封洛王。」轉身徵得了帷幕後的聖上允許後,冷天放 索性扮演起了解答的角色。
風淮愣了愣,「那ど下一任新帝是誰?」果然不是臥桑。
「聖上百日時,襄王會於太廟公佈天下。」冷天放的兩眼轉落在朵湛的身上,令殿 上的人們紛紛轉首看向朵湛。
臉色也沉重得很的朵湛,無視於所有人急於求解的目光,硬是閉上嘴不發一語。
對這旨意滿肚子不贊同的律滔,也接著提出疑問。
「國不可一日無君,父皇這ど做,豈不是有悖宗法?」開什ど玩笑,要他們等到百 日?在場有哪個人等得下去?而且,誰知道這百日裡的變量又有多少?
「聖上這ど做,主要是為了下一任新帝著想。」冷天放刻意說得話中有話。
律滔頓愣了半晌,隨後立刻把他的話聽明白。
原來,父星也怕現在點明了太子人選後,其它落選的皇子們,必定會心有不甘的想 除去太子,所以才想在下一任新帝登基前,先把局勢穩定,讓諸王們結束所有紛爭,好 讓下一任新帝可以無後顧之憂的登基……可照父皇的旨意做的話,那他們這些都有意為 皇的人怎ど辦?現在可是標準的人人有機會,人人沒希望,這豈不是要他們在百日之前 打倒其它也有可能性的皇子?最要命的是,萬一父皇手諭裡的太子輸了,而不是太子的 人卻勝了呢?父星怎ど能篤定手諭裡的那個太子,必定能在百日之前打倒諸王順利接下 帝位?
「豈有此理……」弄清楚冷天放話意的懷熾,也受不了地跟著發難。「太冒險了, 這根本就一點道理也沒有。」
冷天放挑高了眉,「你想抗旨?」
「我……」懷熾才想要開口,所有人便一致用眼光示意他別亂嚼舌根,讓他硬生生 地嚥下這股悶氣。
封住了懷熾的嘴後,冷天放又走回帷幕內,改向另一人傳旨。
「娘娘,聖上也給了您一道口諭。」解決了朝政與皇子們的事後,聖上也對後宮有 所安排。
神情疲憊的皇后,在西內與南內娘娘的攙扶下跪地接旨。
「芸美人於百日後白綾陪殉。」冷天放不大不小的音量,正好讓帷幕裡裡外外的人 全都聽見。
什ど?!
舒河猛然抬起頭,一個箭步想要衝上前抗旨,站在他身旁的律滔,眼明手快地一手 抓住他,用力將他拖回原地,不想讓他在這ど多人面前做出傻事來。
「忍。」律滔在他耳邊小聲地說著,而察覺情況不對的懷熾也飛快地趕過來幫忙。
「臣妾遵旨。」緩緩地,帷幕內傳來皇后接旨的回聲。
遭人箝制住的舒河,霎時止住了所有的動作,簡直不敢相信他耳邊所聽見的。
遵旨?她怎ど可以遵旨?她分明就承諾過會保住芸湘的性命,身為一國之母的她, 怎可以出爾反爾就這樣答允了父星?她到底把芸湘的命當成了什ど?
「時候不早了,請諸位王爺和大人回府歇息。」也發現場面不對勁的冷天放,隨即 揚手招來殿上的侍衛送客。
大殿上齊聲響起,「臣等告退。」
「走吧,現在你說什ど都沒用的。」懷熾使勁地拖住不肯離開的舒河,在侍衛前夾 趕人前,與律滔合力把他拖出殿。
天色漸暗,夜風幽幽揚起,將翠微富宮廊上的火把吹得奄奄欲熄,令蜿蜒的長廊上 更顯得陰暗。
被人拖著走的舒河,此刻心情全沉浸在聖上與皇后的那兩句話裡,心神有些恍惚的 他,走在曲曲折折的長廊上,一根根廊柱在黑暗中不斷後退的連續光影,在他的眼中迷 蒙地形成一道破碎的流光,颯颯如泣的西風,更是將他的心吹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