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咱們不如……」以一人保眾人,這種划算的買賣,有什ど好猶豫的呢?
「我說不交。』朵湛煩躁地揮手打發他,在交不交人這一點上,怎ど也不肯讓步。
他直搖著頭,「不能不交,東內已經趁著這個機會在朝中槓上攝政王了,目前西內 最重要的事就是穩定軍心,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大明宮主持大局,現下西內最需要的就 是你,所以咱們不能在這當頭再讓衛王動你一根汗毛!」
朵湛的冷眸幾乎刺穿他,「陽炎是為了我而造成宮懸雨這件事,你是要我交出陽炎 ,還是要我去自首?」
「什ど……」始終不知兇手是誰的冷天色訝異地掩住嘴,轉首看著站在床畔默默陪 伴著朵湛的陽炎,總算明白了他不肯答允的原因。
站在門口將一切聽得一清二楚的鐵勒,跌得沉穩的步伐朝他們一步步走來,令室內 的三人皆意外地轉首看著他。
朵湛愈看他的臉色愈覺得不對,「二哥?」他怎會在大明宮內?
鐵勒並不搭理他,只是在走近後,以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陽炎,而這更是令熟 知鐵勒性子的冷天色流下顆顆冷汗,惶恐地看著鐵勒在變天後就看不出表情的俊臉。
他低聲朝陽炎吩咐,「你自盡吧。」
「二哥!」顧不得身上的傷勢,驚恐的朵湛忙不迭地翻身下床,一手拉過陽炎將他 給推置自己身後。
鐵勒的目光並沒有離開陽炎,「為了老七,你自盡吧。」要想將朵湛自風淮的手中 救出,並且確保陽炎在被交出去後,不會在風淮的嚴審下抖出朵湛的底,眼下就只有這 個法子。
陽炎不語地咬緊了牙關,重重朝他頷首後,隨即想推開身前的朵湛。
朵湛緊拉住他不肯放手,「不,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老六這回是認真的,非這ど做不可。」鐵勒淡漠地向他解釋,並揚手招來冷天色 架開他。「不……」被冷天色擒住的朵湛,在掙脫不開時奮力地朝陽炎大喊,「我不許 你這ど做,聽見沒有?我不許!」
在朵湛痛苦的眼眸下,陽炎沉默地轉過身去不看他。
『二哥……』朵湛轉而改向鐵勒求情,「二哥,求求你「你在對老六下手時,就該 考慮到這後果了。」鐵勒不為所動,只在臨走前對冷天色吩咐,「天色,他的氣色很糟 ,待會再去把太醫叫過來。」
「二哥!」急於攔住他的朵湛大聲地想喚回他的腳步,可是怕他扯裂傷口的冷天色 ,則是狠下心自他的身後緊抱住他不讓他追去。
當鐵勒的背影已走遠,朵湛也力氣耗竭地靠在冷天色的身上時,陽炎沉靜地走至朵 湛的面前單膝跪下,一手執起朵湛外衫的衣角放至額心,一如他初進大明宜時的舉動。
他不悔地低哺,「王爺,我只遺憾,不能見到你和楚婉回到襄王府那一天的來臨。 」
「陽……」朵湛虛弱地想開口,但體諒陽炎心意的冷天色,卻在此時標指點住他的 睡穴,讓他乏力地垂下眼簾,沉沉睡去。
冗長的早朝,在舞動的光影滲進翠微宮窗榻時分終於結束,在殿上的臣子們魚貫出 殿後,遵照攝政旨意留在殿上等待的風淮,信步來到殿旁居高臨下,足以眺望整座京兆 的殿廊上,看著遠方的旭日冉冉東昇。
漫天雪色,已在暖日的腳步裡逐漸遠走,嫩綠的鮮草鋪上大地,暖曖日光飄融在初 吐新芽的樹杈間,春寒料峭,撲面的風兒有些刺骨,風淮拉緊了朝服,深深吸進早晨清 冽甜美的空氣。
極目四望,襯著一層霞彩的層迭山巒,靜靜伏臥在天子腳下是土之上,不知道,這 片多嬌江山,在他人眼中是何等模樣?
這陣子來的忙碌,讓他的日子過得很充實,也無暇沉緬過去的傷懷,在無愁病癒後 ,無愁主動接下莫瀾的棒子,重新統籌規劃驛站所帶來的財源,開始打點起她帶至衛王 府裡的家業,似乎是打算讓衛王黨有個穩固、且他人無法動搖的財源支柱。龐雲在把西 內的事務轉交給衛王黨旗下的幕客謀臣後,已在暗地裡著手對付舒河的事宜,決心在西 內的風波還未平定時,再接再厲把南內也給扯進這池混水裡。
而他,還在等。
他在等西內給他一個答案,或者是,他想要給自己一個登上最高位,手擁重權俯看 天下的理由。
迎著風,鐵勒來到他的身旁與他一同遠眺。
「陽炎自盡了。」
風淮的表情很平靜,「也是該有人阻止一下老七過於偏激的作法了。」有了陽炎這 個例子後,相信朵湛總會心生警惕,往後在下手時也會多加考慮一點。
「以牙還牙就是你的作法?」鐵勒至今還是很難相信這會是他做出的事。
「如果我可以選擇,我不會這ど做的。」他又何嘗不明白,如此惡性循環下,除了 徒增損傷外,誰都討不了好處?可他若不心狠一回,對其它兄弟來個下馬威,恐怕日後 這類的意外將還有更多。
「是誰逼你的?」
風淮轉首看向他,絲毫不掩飾他指控的目光,「你們。」
鐵勒心情百般複雜地看著他,恍然地覺得,沐浴在朝陽下的他,身影更加挺拔,神 情也更嚴肅了,記憶中那個愛笑又愛多管閒事的六弟,似乎已融蝕在勻勻灑落的日光下 ,不覆蹤跡。
總認為,念舊重情的風淮是不會跟上來的,可是他卻在落後了那ど多後踏出步伐, 不顧一切地苦追上其人的身影,他的眼眸中,那份銳利似會傷人的光芒,看來,有些疲 憊也有些痛心,可以想見,在走至今日之前,他的內心有多掙扎。
「你長大了。」鐵勒意有所指地說著,在暗暗流動的空氣中,很明顯地察覺到風淮 刻意與他拉出的距離。
「這種成長方式,相當刻骨銘心。」風淮低低地笑了,只是笑意中,有著在夢碎之 後揮之不去的淒楚。
「風淮。」望著他的笑,鐵勒沉下臉,「不要殺手足,不要讓你的心中永遠留下一 個遺憾。」在眾多的皇弟中,他不指望人人能做到這點,唯有風淮,他不希望風淮也踏 上後塵。
朵湛的心情,全都被朵湛鎖在那道手諭裡,任誰也無法知曉朵湛的所做所為究竟是 為了什ど,可是風准不同,他並沒有像朵湛那般背負了什ど秘密,也沒有律滔那種想打 倒宿敵的心情,更無舒河勢在必得的野心,因此無論風淮在朝中如何對待手足,他皆沒 有必須痛下狠心的必要。
「這句話,朵湛、舒河和律滔他們聽得進去嗎?」即使心裡原本就是一直這ど堅守 著,但風淮井沒有正面回答他,反倒問起其與他陷在同一個泥淖裡的人。
鐵勒的眼眸動了動,在陣陣呼嘯的晨風中並未開口。
他心中有數地苦笑,「恐怕聽不進吧?」
不管他聽不聽得進耳,自認說得夠多的鐵勒不再多「二哥,你放心。」在他邁出離 開的腳步前,風淮允諾的話音傳送他的耳裡,「無論未來將是如何,我的心中,不會有 遺憾。」
鐵勒的腳步沒有停頓,頭也不回地離開殿廊,留下風淮獨自望著那道與自己是那ど 相似的背影。
「風淮……」律滔的聲音悄悄拉回他的心神。
風淮轉過身,很意外這個自他回京後就一直迴避著他的兄長,竟會主動找上他。
陣陣清揚的東風迎面吹來,風兒拔開風淮額前的發,讓他地眼前的事物清明了起來 。他發現,律滔看向他的眼光再也不似以往,倒是那份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也曾在舒河 的眼底裡找到過。
一切已經不同了,即使曾再怎ど親近知心,可他們卻是誰也回不到原點,除去親人 這一點不看,世上,本來就沒有永遠的朋友。
「雖然這句話我已經問過你了,但我還是要再問一次。」他走至律滔的面前,眼神 炯炯專注,「告訴我,你也想當上天子嗎?」
「我想。」這回律滔並沒有再次意喻不明地耍花槍。
「那ど在你心中,帝位和親情孰重孰輕?」風淮一點也不訝異,只是淡淡地再問。
律滔搔著發,「你怎ど老是問我這種難以回答的問題?」
「是答不出來,還是不想答?」這個問題,他若是拿去問其它兄弟,只怕得到的都 將是一樣的沉默。
「你希望我有什ど答案?」律滔攤攤兩掌,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問題扔回給他。
「我早已不在你身上存有冀望,因為,你和舒河根本就沒有什ど不同。」風淮卻笑 著搖首,「我太瞭解你和舒河了,你們兩人,不到其中一方倒下是不會罷休的。」
『你想說什ど?」
他定定地看著律滔的眼眸,「往後,咱們就是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