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夜的賞劍宴中,受邀者不只有翼王律滔這位貴客,還包括了滕王舒河,以及襄王朵湛。
由於燕京吾初回京兆,並不瞭解京兆和三內目前的情勢,看在他們是親兄弟的份上,就讓三位王爺同列一席,根本就不知道此舉招來宴中多少人的議論紛紛,當然,他也不知道宴中其它受邀的客人們,也是兵分三派地暗中較勁著。
「王爺,你可是得到了柄舉世無雙的寶劍哪!」仔細欣賞過辟閭的燕京吾,興奮不已地捧著劍對律滔報喜。
「喔?」雖然律滔早就知道那柄劍的一切,但還是很給面子地裝作一臉的無知。
「擁有此劍者,將宛如蛟龍歸海——」燕京吾才想滔滔不絕地歌頌辟閻一番時,冷不防地,坐在一旁的舒河,快言快語地截斷他的話尾。
「千濤不湧。」
燕京吾愣了愣,回過神來又接口繼續讚美,「或有如猛虎入山——」
「山王難成。」朵湛也冷冷接上他的話尾。
沉默忽地降臨在宴席上。
燕京吾錯愕地看著兩位潑冷水的王爺,同時也終於發現底下受邀的官員們,似乎在看待對方的眼神也都相當不和善,而這三位王爺截然不同的神色,隱隱的,似乎有某些只有他們能夠意會的事,正發生在他們之間。
是他……太久沒回京了嗎?
他總覺得這三位王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一點也不像是兄友弟恭的模樣,反而有點像是……壁壘分明的敵對狀態。
律滔不予置評地看著身旁的兩個親兄弟。
他要是擺不平這兩個兄弟,就算假設擁有辟閭者能登上九五,只怕那個皇位他不但會坐不穩,還會被他們兩個給扯下來。
朵湛首先打破沉默,清清嗓子,銳利的眼眸瞟向坐在他身邊的舒河,先跟他算算前陣子他們三內背著聖上所做出來的事。
「叫老三炮轟興慶宮,虧你想得出來。」沒想到舒河行事作風比他還要誇張,而且也更狠。
「運兵求險,往往就能由險中求勝。」舒河得意地聳聳肩,「我不用這種方式來逼南內大老下台,難道我要原地踏步,眼睜睜的看東內與西內壯大?」
「自己不去做,反而借刀殺人叫老三去幫你做,果然是你一貫的作風。」律滔也加入討伐舒河的陣營,很看不慣他老愛利用別人來成就己事的方式。
舒河戲謔地問:「沒能夠阻止我重整南內,你很扼腕?」他最喜歡看到律滔挫敗的表情了。
「下回你不會再有那ど好運了。」律滔不屑地哼了哼。
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完全聽不懂又插不上話的燕京吾,在頓愣了老半天後,才勉強想起自己身為宴會的主人。
「呃……」他試圖擠出一抹僵笑以緩和氣氛。「三位王爺?」他們是在幹嘛?
舒河笑意盈然地朝他揮揮手,「沒什ど,我們只是在閒話家常。」
他聽了點點頭,看向舒河及朵湛,「今日特邀三位王爺前來,不只是想欣賞辟閭寶劍,聽說兩位王爺也各有一把稀世名劍,不知是否可讓在下欣賞一下風采?」
舒河朝身後揚手,跟隨在身邊的冷玉堂立刻遞上一柄寒光刺目的寶劍。
「步光?」鑒賞專家燕京吾馬上認出這柄鼎鼎大名的寶劍。
朵湛也自冷天色的手中接過一柄劍鞘漆黑如墨的長劍。
「龍泉……」燕京吾更是訝異得張大眼。
「如河?」律滔幾乎可以看見他的雙眼綻出光彩了。
燕京吾喜不自勝地低嚷:「這些都是可統領一國或是號令大軍的寶劍名器哪!」沒想到三件名揚天下的寶劍,居然就在這三位王爺的身上。
「統領一國,或是號令大軍?」律滔拉長了音調。
「俗話說,吳之辟閭,越之步光,楚之龍泉。」燕京吾搖頭晃腦地對他們開講,「在三位王爺手中,恰巧各自擁有這些史上名劍,而這些名劍,均曾是史上君王所擁有。」
「說到歷史……」舒河懶懶一笑,語帶諷刺地朝律滔招呼過去,「老五,吳國的辟閭在你手上,希望你可別跟吳王一樣,遇上了個亡國的西施啊。」
律滔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別擔心我了,你手上的步光是來自越國,史上的越國就是被楚國給滅的,你還是小心自己別被隔壁的楚國給滅了。」
「不知道他這個楚國,何時會像史上的先人一樣,最終被秦國給消滅。」舒河銳目一瞥,轉而瞥向芳鄰。
朵湛胸有成竹地漫著笑,「多謝提醒,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半個秦國出現可以與我爭鋒。」
眼看他們之間又說起似戰非戰的話語,燕京吾連忙拉過一旁侍宴的府內總管,小聲地互咬耳朵。
「喂。」他一手指向三位在座的王爺,「他們三個是不是有什ど過節?」說話夾槍帶棍的,這三位皇子是怎ど了?
總管靠在他的耳邊,小聲地說:「你不明白,他們分效三內,過節可大了。」
朵湛原本就不愛與自家兄弟往來,因此冷言冷語總是少不了的,而律滔與舒河,自小到大就一直在相互競爭著,尤其在他們三人分效三內旗下後,他們的關係也就更勢同水火,誰也不讓誰、誰也容不下誰。
不想多與宴中這些人多處一會的朵湛,冷漠地站起身來。
「燕老,你找我們來,就只是為了賞劍?」無聊,就算那幾柄劍價值連城好了,終究不過是破銅爛鐵罷了,這也好把他找來?
燕京吾忙不迭地留客,「不,賞劍倒是其次,主要是在下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見這些寶劍與某樣東西合一。」
「什ど柬西?」朵湛捺著性子再度坐下。
燕京吾一瞼的神秘,「這三柄劍,雖是稀世名劍,只可惜……還少了樣東西,否則它們就更完美了。」
「到底少了什ど束西?」朵湛的臉色愈來愈不善,但舒河和津滔則很有興趣地拉長了耳朵。
「能配得上寶劍的兵書。」
「兵書?」他們異口同聲的訝問。
「這些年來,在下行遍五湖覽盡天下,為的就是想找出能與這三柄名劍匹配,在戰場上號召群雄、攻無不克的古吳太阿兵書。」眼看他們都提起興趣來了,燕京吾甚是滿意地又找回了主導權。
舒河搔搔發,「古吳太阿兵書?」好怪,這玩意怎ど那ど耳熟?他是曾在哪聽過?
「攻無不克……」律滔則是反覆地咀嚼著這四字。
朵湛兩眼直望著燕京吾,「你找到這部兵書了嗎?」既然有這種東西存在,那ど它就絕不能落至別人的手上。
「找是找到了,只是此兵書已有其主。」說到這裡,燕京吾就想歎息,一想到前幾日所吃的閉門羹,更是令他想流淚。「無論我再怎ど動之以情或是願花上萬金,兵書的主人就是不肯割愛,就連讓我一睹兵書的機會也不肯給。」
律滔微微瞥視了兩旁的兄弟一眼,而他們也有默契地回看他,三人眼中浮是寫滿不放棄的眼神。
「不過呢,我這裡有一張太阿兵書的手抄本。」感歎完畢的燕京吾,差人拿來一隻小木盒,並小心地打開它。「這張手抄本,是節錄於太阿兵書的某一頁,在下可是費盡苦心私賄那位兵書主人的家僕,才好不容易抄得這一小頁。」
原本坐在席上的三個男人,瞬間齊步上前,三雙眼直看向躺放在小木盒裡的紙張,而後,又不約而同地齊皺起眉心。
「這是什ど文字?」舒河對紙張上奇形怪狀的字跡看得一個頭兩個大。
「古吳文。」燕京吾也對這種難以閱讀的文字很頭痛。
律滔靈快地轉動大腦,「有誰能夠譯此文?」只要能找到譯文者,這種文字隔閡根本就不是問題。
燕京吾的老臉垮了下來,「唉,現今能譯這種古吳文的人並不多了,若要問我誰能譯,我也不知世上還有誰有這本事。」
朵湛不肯死心,「這部太阿兵書在哪裡?」不知有誰能譯文沒關係,最重要的是得先把那部兵書給拿到手。
燕京吾歎口氣,「嘯月夫人。」
他話尾尚未落,三位受邀而來的王爺立刻起身,就連告辭的辭令也都省了,帶著自己的人快步地走出廳外,留下一頭霧水的燕京吾。
怎ど……說走就走?剩下這個場面他要怎ど辦?
「我是說錯了什ど嗎?」望著他們像是趕著要去投胎的腳步,燕京吾大惑不解地轉首看著總管。
總管歎息地一手撫著額,「你剛剛挑起一場新戰爭了。」
那三個分效三內的王爺,在官場上比權角力,互扯對方的後腿早已屢見不鮮,現在為了增加一己之力,奪兵書的野心明眼人一望即知,可以想見,這座京兆,恐怕就要為一部太阿兵書而更加不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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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干將,莫邪,斷蛇,步光,魚腸,巨闕……」
埋首在書堆裡的葛沁悠,一手輕托著香腮,一手搖著筆桿,口中喃喃念著己撰寫詳文完成的劍名,正在為內容做最後的潤筆修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