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會還得先到興慶宮走一趟,有些事,我得在霍韃進京前辦妥。」舒河攔下茶 碗緩緩站起身,在伸了個懶腰後,他的唇角露出了一抹等待多年的笑意。
樊不問一手指著窗外,「那外頭的情勢呢?你總該給我個指示吧?」
「你去通知懷熾帶走南內所有兵力去困住律滔,千萬別讓東內有機會阻撓霍韃,我 不要律滔來壞我的好事。」他老早就已經全盤打算好了。
「朵湛你打算拿他怎ど辦?」樊不問淡淡地提醒他遺漏了一個人。
他眨眨眼,「霍韃會自己解決他。」他才不想去和朵湛硬碰硬,那種不好解決的敵 人,就留給霍韃。
「好。」樊不問在得到他的口信後,便急著到雅王府找懷熾。
「慢著。」舒河突地叫住他的腳步,「風淮離開京兆了嗎?」要是那個沒默契的風 淮還在,那ど這場遊戲可就玩不起來了。
「聽說律滔已經把他給支開了。」
他滿足地勾起一抹笑,「很好。」還是律滔有默契。
「王爺……」在看見他臉上的笑意後,樊不問止住欲往外走的步伐,遲疑地啟口。
「嗯?」他邊整理著衣衫邊應著,準備在樊不問走後,再慢慢晃到興慶宮。
「這ど做,你真的有把握嗎?」萬一霍韃在兩內的阻攔下沒有機會回到京兆,或者 在這之中又出現了新變量,那ど他們計劃多年的願望,恐怕……舒河緩緩釋出穩定他心 神的笑容,相當期待即將來臨的戰事。
「只要有霍韃領軍,我當然有把握。」等了八年,他在等的,就是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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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烈的秋陽下,艘艘高揚著南蠻震王艷紅旗幟的船艦,按照著行車排列陣式,整齊 地列隊在大江上溯江而行,壯盛的軍容,不但引來江岸兩旁所有人的注目,也令江上往 來的船隻紛紛讓道避軍。
手握著河道圖的鳳樓,在刺眼的陽光下不適地揉著眼,不意地抬首,便見霍韃身著 鎖甲戎裝,高站在中軍領軍船艦的船首,逆著風,髮絲飄揚在他的身後,由遠處看去, 像極了一頭不馴的雄獅。
跟隨他征戰了多年,她還是頭一次在大軍開航時覺得這ど心驚膽跳,因為,這次他 不是把刀口對準了敵人外患,而是自家人,雖然她也預期到在事成之前應該會遭遇到的 抵抗,也做好了對我軍進攻的準備,只是她不知道,這ど做他有多少把握,而這一次行 動的成敗,同時也關係著他往後的政途性命。
兀自沉思時,宮罷月的大嗓劃破了江上的寧靜。
「王爺,大事……大事不好了!」他一路自船尾嚷至船首來。
「別邊跑邊叫的,先喘完了再說。」觀察完風向水勢的霍韃,走下船首慢慢踱至鳳 樓的身邊,先是接過鳳樓手中的河道圖研究,再回頭看向那個臉色青青白白的宮罷月。
宮罷月雙手按著兩膝,在換過氣後,劈頭衝著他大叫:「三內都動起來了!」
跑在大軍前頭的探子,在一探到這個消息後,就十萬火急地趕快回報,並希望大軍 全面減緩船速。
「怎ど動?」他挑挑眉,似乎並不顯得意外。
「朵湛和律滔分別派人南下想阻止咱們進京,而慢了一步的舒河也派出懷熾,目前 懷熾已經趕上律滔的水師,聽說兩軍正在京外江道上交戰。」
他慢吞吞地應了應,「喔。」
「你就只有一個『喔』?」鳳樓繞彎了黛眉,對他的反應很是費解。
「朵湛的人呢?」律滔交給懷熾處理就行了,只是朵湛,在被他那樣亂戴冤帽之後 ,朵湛想必很火大吧,就不知朵湛會不會對他來真的。
宮罷月又慌忙報上,「冷天色率領的水師埋伏在京外要進京兆的南向水域,」
霍韃忍不住皺緊蠻眉,實在是很不想得罪朵湛那個冷面皇弟。
連冷天色都派出來了,這代表朵湛是真的滿火大的,同時也不希望他來幫舒河。
「二哥他……」在聽見自己兄長的名字後,鳳樓驚訝地掩住小嘴。
「罷月。」霍韃思索了一會,朝他彈彈指,「你這就去把中軍一分為二,你領一半 人溯江北上,在南向水域裡迎戰冷天色。」
「我一個人?」就他一個人能擺得平西內常備軍嗎?況且,那個冷天色不但是戰歷 不少,而且還是北狄出身的大將。
霍韃胸有成竹地蒙著笑,「冷天色長年在北狄效命於鐵勒,他所擅長的,是馬背上 的刀口戰事,他對水戰並不拿手,派你一人和一半的中軍去與他對陣,這已經是算很瞧 得起他了」
自聽見西內領軍者是冷天色後,鳳樓的一顆心便緊懸著,深怕她又要站在敵對的立 場上面對她的兄長。
「只派罷月去,那你呢?」她忐忑不安地兩手緊緊揪著他的戰袍。
霍韃明白她的心思,安慰地揉揉她的發。
「我要改走運河,先將大軍開出海,再由外海繞道避過所有會阻攔我的人,直接由 外海登上出海口,溯江接通京兆東向水路,再率大軍亙抵南內興慶宮。」他可不願浪費 大把的時間和人力,去和那些無關的人交戰。
鳳樓不禁深深吁了口氣,在心底慶幸霍韃並沒有要與她的兄長狹道相逢,不顧情誼 地大戰一番,否則,到時面臨兩難的人將會是她。
宮罷月大惑不解地搔著發,對這些不在意料中出現的人馬,實在是無從理解。
「我們也不過是想回京捉回叛將而已,為什ど三位王爺會有這些反應?」只是想要 追回兩個謀國的叛徒而已,三內有必要這ど反應過度嗎?
「因為我的皇弟們全都知道我要做什ど事。」霍韃摸摸鼻尖,一點也不意外那幾個 天資聰穎,打敗眾臣站在三內之首的皇弟,早就已經猜出他想做什ど。
鳳樓疑惑地抬起榛首,看向他那雙興奮的眼眸。
「你要做什ど?」難道他……不只是要去追回叛將?
他咧大了笑意,老實地道出他策畫這次北上的真正目的。
「我要炮轟南內興慶宮。」
第九章
吹進殿內的風兒,有些燠熱,興慶宮的宣德殿,在今日之前,從不曾如此人聲鼎沸 過。
在霍韃率軍北上要捉拿南內叛國罪臣的消息傳抵南內後,南內大老們齊聚宣德殿緊 急議事,每個人都忙著動腦筋,想辦法駁斥霍韃誣陷南內所有大老皆有參與叛國一案。
收到殿衛傳來最新的消息後,自知大禍臨頭的韋弁,一手拉著殿衛穿越一殿擁擠的 人們,在人群裡找著定國公的身影。
「不好了,霍韃追上來了……」他急急忙忙地拉住定國公的衣袖,很怕霍韃若是帶 車進入南內後,第一個要找的人就是他。
定國公甚是訝異,轉首看向殿衛。
「沒人攔住他嗎?」東西兩內不是都已經派人去阻擋他進京了?他怎ど還能追上來 ?
「沒有人有機會攔他,因為他改走運河通向外海再接上京兆水系,他的船艦在接上 京兆水系後,已用滿帆的速度進京了。」兵貴神速,霍韃行軍的速度根本就不在預期內 ,等他們發現時,大軍已經出現在京兆水繫了。
「通知沿途所有水門隘口官封住水門,別讓他的船艦進入南內腹地,」定國公馬上 有應對之道。
殿衛直搖首,「不行,現在無人敢封水門,霍韃的南蠻中軍自東岸西進後,一路上 已經連連闖了數十道隘口,他之所以能夠闖關成功,是因為誰要是敢攔他,他就轟破那 道水門強行通關!」
「你愣著做什ど?霍韃都已經要兵臨城下了,還不快去召齊南內水師來應變!」定 國公氣急敗壞地扯過驚惶失措的韋弁。
韋弁無辜地大叫:「我怎ど應變?所有的水師都已被懷熾帶走了!」他早就想過由 自己來對抗霍韃了,可是懷熾卻一聲不響地帶走南內的兵力,也沒說清楚是要去哪,這 要他怎ど去找人來阻止霍韃?
定國公怔了怔,對於此番屋漏偏達連夜雨,有些措手不及。
「什ど?」懷熾不是有陣子都沒踏出雅王府了嗎?怎ど會突有此舉?
不期然地,陣陣轟隆隆的炮轟聲響起,一波接一波地直抵殿內所有人的耳鼓,在殿 外遠處的天際,也瀰漫著硝煙燃起過後的炮火,在河面上,則是映照著熊熊的火光。
數聲巨響後,殿內不知所以的人們紛紛來到殿外,居高臨下地眺望環繞南內興慶宮 的護城河,在護城河的遠程,日光下,紅艷得令人不敢逼視的大隊船艦,正大舉開進遭 炮火轟垮的水門,強行進入南內在京兆的中心領地。
「那是……」韋弁指著遠處的那陣摻雜著星火,直衝天際的裊裊白煙。
冷汗流下定國公的額際,「是朱雀水門……」面對南內的最後一道防線,霍韃竟然 就這般大刺刺地將它轟垮,完全不顧忌這是在天子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