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得我很內疚:,:」一個頭兩個大的野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無助地蹲在她的面前緊皺著雙眉,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他內疚?她被看光這件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的事,在他雞婆的為她淨身、著衣,以及抱進帳裡來後,整座軍營的人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而現在,他還好意思說他內疚?若是幾滴眼淚可以讓他感到不安,那麼她願意傚法龍王發大水,再接再厲的哭下去,直到把他淹死在淚水裡為止。
野焰沉重地長歎,伸手拍向她的肩頭。
「我只是好心而已嘛,況且,我已經很有誠意的幫你把被看過的地方遮回去了,事情真有這麼嚴重嗎?」他也不過是看清楚她的性別而已嘛。
拒絕被安慰的柔荑,在他一沾上她的香肩時馬上將他的手給打飛,讓他大愣不解地盯著被打得紅通通的手掌。
顆顆淚珠自她的纖指中滴落掉至地面,野焰盯著地上的淚濱,再抬頭看了看她披頭散髮又以手覆面的模樣,天生過直的腸子,讓他又憋不住話地在她耳邊好心建議。
「我知道你們這些女孩兒家,都很喜歡學那個什麼孟姜女哭哭鬧鬧的,不過我已經觀察你的哭相很久了,難道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這種哭法很不傳神嗚?而且你的哭相委實不太美觀,就算要學孟姜女!你也哭得像點呀,最起碼也該學著點神韻和氣質——」
一記硬拳狠狠地轟上他欠扁的肚皮,截斷他愈來愈令人冒火的勸慰。
「好吧,你還是很傷心。」好言好語還是不見成效,野焰摸摸被摸得有點癢的肚皮,氣餒地杵坐在地上發愁。
好半天沒再聽到他讓人氣火得快抓狂的惡性安慰,粉黛吸吸俏鼻,緩緩挪開覆面的雙手,等著看他接下來還有什麼可讓她搜集的罪狀,好讓她等會可以更理亙氣壯地把他給大卸八塊。
他考慮了很久後,別無他法地一把拉開胸前的衣襟。
「不然我的也讓你看好了,這樣你心頭會不會舒坦點?」也許有來有往後,她可能就會平衡一點了。
「我……我才不要看你的」粉黛更是憤紅了一張俏臉,七手八腳地把他的衣裳拉回原位,阻止他真的贖罪地把自己給剝得赤條條的。
野焰開心地咧大了嘴,「謝天謝地,你終於願意開口了上粉黛負氣地別開嬌顯,將他硬套在她身上的軍衣拉攏整理好後,逕自下榻穿鞋,但找了老半天也不見她原來的那雙鞋,她索性拿來他放在榻邊的軍靴套上,搖搖晃晃地拖著穿來過大的靴子往帳門走去。
她再也不要看到他那張會刺傷她自尊的美女臉,也不要再聽見那類口毒的惡劣話語,她更不管什麼沒到手的軍情和機密,她現在就要回伏羅,而回去後的頭一樁大事,就是點好國內的精兵勇士,然後率大軍來砍了這個把她欺負得那麼徹底的壞男人。
但在野焰的心裡,擺在他眼前的這幅畫面卻是很逗笑的。
初時被他誤認為小動物的她,此刻緊抿著小嘴,小臉上還掛著兩串未干的淚水,一雙水靈的大眼雖是寫滿了傷心,但更多的火氣也堆積在裡頭,讓那雙本來就夠大夠亮的杏眸變得更加晶燦。而她那套在身上賺過大的軍衣,鬆鬆垮垮的,令她走一步就得拉回滑下香肩的衣頜,走兩步就得撩高會踩到而絆倒她的褲腳,沉重的軍靴更令她走起路來左扭右拐的,就像名剛學走路的小娃娃般有趣又可愛。
「你要去哪裡」在她千辛萬苦就要走抵帳門前,他一手拎起她的後頜,輕輕鬆鬆地把不怎麼具份量的她給拎回她方才哭泣的原地。
粉黛使勁想揮開後頭緊持不放的大掌。
「回家。」她現在才知道其實她是很熱愛戰爭的,尤其在認識這一尊後,她更迫不及待地想重溫痛扁仇敵的快感。
「你不是無家可歸了嗎?」野焰不把她的掙扎放在眼底,健臂一摟,就把嬌小的她給困在胸前。
「我自會有去處。」不爭氣的眼淚又掉出眼眶,她用力地以袖拭去。
「別鬧性子了。」他輕哄地抬起她的下頷,細心地為她抹淨淚債,「看,你的眼睛都哭腫得像饅頭了。」
粉黛稍稍降下的怒火瞬間又被點燃,「饅頭?」他就沒有像樣點的形容詞彙嗎?
「要不然:….」他很為難地搜思索腸,「包子或是粽子?」形狀夠像了。
她頓時氣結,惱恨的杏眸死死地瞪著他。
「好吧,那就很像貢梨吧。」怎麼說都不合佳人的意,他也只好說出他心中最高的評價,不過,再多就沒有了。
無法克制地,粉黛在無意識間已掄起粉拳,但這張近在眼前的古典仕女臉實在是太美了,打下去的話,她會覺得很惋惜,但再不想法子消消她已快衝破腦殼的沖天氣焰,她又很難一消心頭之恨。
她低下頭怒視那只又擺在她胸部上的大掌,決定在他養成壞習慣之前先給他個教訓。
野焰面色嚴肅地低下頭,看著懷裡的女人正一口一口地啃著他掌背部分的硬皮,在發現啃不動後,她又拉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啃咬起來。
「你若是餓了,我可以叫伙頭夫幫你準備膳食。」他居然還騰出另一掌柔柔地拍著她的背脊安慰,「別啃了,它不好吃的,那隻手我從幫你洗完澡後就一直沒再洗過,剛剛我才去幫我的愛駒獅子鬃刷過背毛一回,你沒嘗到它的馬騷味嗎?」果然是因為餓太久了而心情不好,真是的,女人幹嘛老是扭扭捏捏的..肚子餓就說一聲嘛,他又不會笑她。
粉黛身子倏地一僵,難以置信地抬起蟀首來,並且在腦海裡晃過許多問句。
碎屍萬段好不好?還是只保留這張臉皮,其餘的部分全都砍掉磨成粉嗇田秣料餵馬?她怎麼可以忘了叫父王要蓋個炮烙台呢?而她兄長們用來虐待戰俘的插指針、燭油台,還有裝上荊刺的刑鞭咧?她怎能忘了要帶出門備用?
「不生氣了吧?」以為自己勸導有功的野焰,還擺了個大大的笑瞼給豎眼無言的她看。
粉黛動作極為緩慢地搖了搖蟯首,並在又被他給氣暈之前,拚命在心底提醒自己要記得呼吸和保持神智清醒,千千萬萬不能逞一時之快,衝動地做出在敵營裡謀殺敵帥,而後被他的屬下拖出去處死的蠢事。
「嘖嘖……」在她沉默下來後,野焰忽地以兩指捉著她尖巧的下頷一臉意外地張大眼打量她。
「你……你又在做什麼?」瞼蛋被他轉來轉去的粉黛,在被他拉近與他鼻尖相抵時,絲絲紅暈不受控制地躍上面頰。
他詫愕地蹦出一句,「你居然長得還可以看,我還當你跟阿貓阿狗同是一個樣哩,沒想又竟然差真多。」乖乖,真的有點眼花了,難怪冷滄浪老是說他眼睛有問題。
先前還認為長得不怎麼樣的她,在洗淨之後一改風情,不但不再是個髒兮兮的小東西,脫俗水靈得就像生長在中原水澤一帶的水中芙蓉,這張花似的臉蛋,粉嫩細緻得有如花瓣一樣,而她那被他抬起來感到沒啥重量的身子,在他懷裡更是嬌小柔弱得彷似無骨。
愕然很快地便在他的心中演變為感動,他將她摟進懷裡深深輕擁,細細體會著這絕妙的感覺。
長年在沙場上跟數之不盡的男人處久了,他都忘了他有多想念這種抱起來很舒服、擺著看很美觀、香香軟軟又沒有男人的汗臭味、聲音聽來就是天上仙樂般的纖柔動人、又非常需要像他這種男人照料的小女人了,而她此刻氣紅了一張臉的可愛模樣,就像……就像……像朵漠地裡的小野花一樣。
「真、是、抱、歉、喔!」怒氣高張的粉黛咬箸牙推開他,「我這隨手撿來的『東西。,沒能長成與小貓小狗那種合你脾胃的德行,所以才讓識物不明、認人也不清的你檢得那麼遺憾!」誰來砍了他吧,她真的不能再忍下去了。
無視於她被激出可直達天廳的沖天囂焰,野焰那直到可以駕馬車的腸子,又是一路咚咚直通到底。
「你也知道我覺得很遺憾..我明明掩飾得很好啊。」她滿有自知之明的嘛。
吸氣……吐氣….:不要生氣……把手放下來,不可以動粗掐死他:.,…指死了他,你絕對會後悔的,你也不想在被他的屬下殺死之後,去到閻王那邊還要再見到他是不是?
可是.…:可是他就是一副後知後覺得很多餘,還有在發現誤檢後很意外的樣子啊,而且他這張老實得過分的笨嘴,除了會把她惱成內傷之外,他還會去危害多少蒼生?若是砍了這個可能會讓她國破山河不復在,也會讓她肚內烽火連上好幾個月的男人,好歹也算是替天行道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