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說的話。」水?的明眸沒有躲藏,也已經沒什麼力氣來迴避他,但裝作 無知,是不是就能避開他這雙老把人內心深處都照照得清清楚楚的眼?
「不要再用不懂來搪塞我。」他俯下身縮短之間的距離,兩手捧著她的臉龐,似要 催眠她一般的低語,「你懂,你都懂的。從你追我進宮來時,你就什麼都懂。」
「我不是追你,是你拿著劗子引我進宮的。」會進宮,是因為他放了個誘餌,引好 奇心過重的她一步步前來解開迷團。
他修長的指尖點在她的眉心之間,淺淺地對她低笑,「像你這般冰雪聰明的人,會 ?了根劗子賠上一生?我不認為。」
在他的強烈視線下,那嫣漸漸感到侷促不安,像個無法圓謊的小孩,在被揭露了謊 言之後,偏又不想承認。
「你是?了這個,你是?了我才進宮來接近我。」涼涼地吻落在她的唇上提醒她起 始的那個吻。
「到底你要騙自己多久你才肯承認?」他不信她對他什麼感覺也沒有,其實,從一 開始,他就沒有強迫她的心。
那嫣忍不住別開螓首,不要那個在她夢裡靜靜存在的吻,又重新被他溫習翻閱出來 ,也不要此時他這種會讓人傾心的柔情再多添一分,因為,他總會如他所願的把她的心 敞開來,讓她去正視她的搖擺不定。
白日與黑夜的他兩者相較,她發現,從前那個善良的臥桑或許是能挑起她滿懷的情 絲,可是此時的他,卻遠比從前的臥桑更吸引她,因為他能進入她的心底深處,牽引著 她的每分思緒,操縱她的悲喜,他的手法固然是有些霸道,可是卻也比從前還來得柔情 似水,款款的情意,總是在無意之間洩漏出來。
低首看著她飄移不定的眸子,臥桑的胸口傳來一陣刺痛,箭傷之外,光是一個眼神 ,她就能傷得他更深。
「看著我時,你心裡想的人究竟是誰?」他一定要問,因為他總是在她的眼裡看到 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她總是用那種懷有期待的眼神看箸他,而後又帶箸失望挪開目光。
「什眾人都沒有。」那嫣纖手緊按著心房,不讓這小小一隅的心房也被他給攻陷淪 落。
「連我也沒有?」他拉開她的手直視著,音調裡藏著不易察覺的失望。
她無法說出口,只能用沉默替代她道不出的心聲。燈影間,察覺他一閃而逝的眼芒 裡似乎泛著什麼,她?手想讓他抬起眼眉讓她看清,半晌,又怯懦地把小手悄悄垂下緊 握。
「為何你停止追逐我了?是我不再吸引你,還是你對真實的我太過失望?」臥桑低 沉的韻律彷彿融進墨黑的夜色裡。「該怎麼做,才能讓你除去心防,讓我進駐你的心底 ?」
「我不是那個可以收容你的心的人……」她呼吸一窒,將纖指統扭得更緊。
「那你的心呢?我可以收容你的嗎?」溫柔得令人心驚的話語又在她的腦海裡四處 席捲,把她逼得苦無去路。
她忽然發難,伸手用力推開他,壓抑過久的自責內疚和不斷自欺將她的怒火全部燃 起。
「為什麼你要得到那麼多?你所擁有的還不夠嗎?」她把罪都推到他頭頂上,拚命 想離開他這萬惡的罪源。「看看料俏,她才是你明正言順的太子妃,既然你已有了她就 不要再來招惹我!」
「回答我的問題。」他沒把她的怒意看進眼底,仍是固執在他所想知道的問題點上 ,「我可以收容你的心嗎?」
「誰都可以收容我的心,但……就唯獨你不行,不要強迫我讓我當個背叛姊妹的叛 徒。」?了他專注的眼神,她的心火瞬間被他澆熄大半,美麗的杏眸裡寫滿了遺憾。
貪心的男人,自私復自利,在選擇了料俏後,為什麼還要把他的鍾情放到她的身上 來?若不是?
了他,她不會時時陷入兩難,她不會既痛苦又快樂,也不會頓失一顆芳心臥桑危險 地瞇起劍眉,「誰都可以?」
「你…:.」還來不及阻擋,一道黑影便朝她兜頭降下。
來得借手不及的怒濤將他淹沒,又氣又急地將她捉進懷裡撞上他的胸膛禁錮,因用 力過猛,在他未癒的傷處上沁出了絲絲紅漬,但他拒絕鬆綁,強橫地將字字句句說進她 的耳底。
危險的火苗在他的眼底竄動,「把話收回去,除了我外,誰都不能擁有你!」
那嫣幾乎透不過氣來,被迫貼靠在他的胸懷裡,對他強烈的擁抱和火氣微蹙著一雙 黛眉,想與他抗衡,但他傷處扯裂的血清就近在眼前,讓她又不捨地放棄所有的力氣抵 抗。
她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他怎會是這樣?想要得到什麼就放手去得到,若得不到就 不許他人也能擁有夢想,不放她從他的身邊走開好好的活下去,那個曾在皓鑭前溫柔親 吻她的人!為什麼會是這個模樣?
「為什麼你會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幽幽的問。
臥桑彎下身與她齊對箸眼,「那你告訴我,我又該是什麼樣的人?你到底在期待我 些什麼?」
那嫣怔住了。
她希望他該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她心中會懷有預設的期待,並在發現他和想像中 的不同後!
會有這種失望埋怨的感覺?她是在殷殷盼望他些什麼?
她的眼眸滑過他暗邃深魅的眼,重新認清眼前這個全新的臥桑,並在他的眼裡,短 暫地忘了他是太子,他只是個男人,一個想要她的男人!在他的眼底,有箸不亞於她的 被壓抑的熱情……從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有道從一開始就存在她心底的聲音回答著她 :她只是在盼望,一個能夠不與她隔著身份的鴻溝、一個能夠不把另一名女人掛在嘴邊 威脅她、一個和當初一樣溫柔的情人……她多?希望一切能夠重新來過。如果他可以不 是太子,也沒有選妃,她不是小小的酒娘,也不是料俏的表姊……溫熱熱的淚,無聲地 淌落她的面頰,?不可改變的命運,和她注定要心碎的感情顆顆傾流。
臥桑將她的怔然、醒悟、千回百轉、不得不割捨一一看進眼底,同時也看透了她的 」。
「別哭。」他動用了所有能傾付的溫柔,輕柔地攬近她,憐惜的吻紛紛落在她的面 頰上。
那嫣別開他的吻,垂首在他的胸前,舉起兩手推抵著他的胸膛,細若游絲的聲音在 夜裡聽來格外破碎。
「以前,我和你一樣,想要的有很多、想擁有的也很多……但現在,我卻不能不告 訴你,不是想要什麼就可以得到的……」
「無論你想要的是什麼,我可以給。」
她?首看向他,眼底蓄滿晶淚,「現在我只想要自由。」唯有離開他,她才能重新 開始她的人生,才不須在這裡相互折磨。
臥桑沉默了很久,好半天,才困難的低吐。
「可是……我給不起。」
他的手中是擁有許多束西,江山、天下、傾世的重權,可就獨獨缺了自由這一項, 就連他自己,也渴望能夠得到那樣從不曾降臨至他生命裡的東西。而他放不開她不能給 她的原因不只是這些,他明白,若放開她,也等於是要他放棄多年來所尋覓的自己。
「我知道。」那嫣垂下眼簾,感覺他又把她納入懷裡,似要與她融?一體地擁緊, 然而她卻疲憊得再也不想離開他的胸懷,也無力再走開。
無論是在現實生活裡,或是在感情心靈上,自由對他們來說,太過昂貴,也太過奢 侈。
新雪初停,站在含元殿外賞雪的那嫣,順著殿外一串串雜亂的步印,?首看向遠處 好久不當像今日人聲嘈雜的含涼殿。
封宮遺?久以來,在今日,太極宮首次因故而短暫地開?宮門。
雖然一直緊閉宮門的太極宮,?了讓臥桑養傷,這陣子是過得相當平靜,但在宮門 外,朝野則因偵辦太子謀刺案的衛王而弄得天翻地覆,不但日日聚集在太極宮官門外請 求謁見臥桑的人愈來愈多,聯名奏表至太極宮求情的人數也急遽增加,而這些人,大都 不外乎是請臥桑快些阻止衛王再以徹查祖宗十八代的手法辦案,更希望臥桑能叫衛王在 偵辦行刺案外,別再扯出更多隱藏在暗處的雜案吹皺*池春水。
匯聚了所有的民意之後,即使臥桑壓根就不想開門攬是非,也不得不順應?意打開 宮門,將?臣所怨慰的衛王給召進宮來詳談,以求能在還給?臣一個寧靜的冬日後,他 能夠再度關起宮門來養傷。
「你就是上回秋獵時太子去追的人?」一道清朗的男音在那嫣的身後輕輕響起。
那嫣收回看向含涼殿的目光,按著音源旋過身來,在遍地雪光的映照下,有些訝異 地看著來者,同時努力在腦海裡搜尋著,這名有著一雙與臥桑極?相似眼眸的年輕朝臣 是誰,更對他能夠毫無阻攔地出現在含元殿外的原因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