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懷熾尚未理清他話意裡的頭緒時,他突地將手中的?繩一扯,策馬馳向西側的 山林,準備去引開那些跟在假侍中身後的人。
懷熾也策馬跟上,「你要上哪去?」
他咧笑著嘴,「發揮一下手足之情。」不管臥桑這麼做是?了什麼,再不去幫他把 那些會識破的人攔下的話,臥桑恐怕就不能稱心如意了。
也在山頭的另一邊,靜看著太子救美這場戲碼的翼王律滔,在一見到舒河乘騎前去 的方向後,一抹會心的笑意也躍上他的唇邊。
排行老六的衛王風准不解地盯著他的笑意,「五哥,你在看什麼?」
「又要裝又要藏,當個太子真是辛苦。」幸好他不像臥桑一樣一出生就得當太子, 那種日子,累也累死他。
風准回過頭看向東側的山郊,兩眼定在那名正在追逐著料俏的身影上。
「別看了,被人看出破綻就不好了」律滔識趣地拍拍他的肩頭,「咱們去把那些往 東邊追去的人引開。」若是讓外人看懂幕裡乾坤,也知道太子有假就不好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怎麼他追的目標不同?
他眨眨眼,「讓老大得逞一下羅。」
緊握住?繩,將自己盡量伏低在馬背上的那嫣,在馬兒已跑出獵場外來到山郊深處 的林裡時,她再一次的試著讓身下的馬受制而停下來,只是不管她用了什麼辦法,皆不 奏效,而且受痛的馬兒似乎已因劇烈奔跑而累昏了頭,因此格外盲目地竭力奔跑。
風聲嘶嘯在她的耳際,被馬蹄踐踏而起飛舞在空中的秋芒,如刀般割劃過她的衣裳 ,隱約中,她也知道這匹受了傷的馬兒是停不下來了,疾景如電,一一掠過她半閉的眼 簾,耳鼓裡充斥著血液潸潸流過的聲音,愈來愈快、愈來愈慌、愈來愈絕望……照這般 奔跑下去,墜馬是必然的,聆聽著紛亂如索命的馬蹄聲,她的、心中竄過了許多想法, 如花樣年華、紅?白骨等那類的,令她在所有感覺都流離失所的當頭,不禁想要回頭檢 視這一生她膂走過的路。
她的人生,沒有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只是平淡而充實的面對每一日的朝陽,其實 換個角度來想,這也沒什麼不好,也算是不枉這一遭了,但,她的心底還是有個遺憾她 還不知道,那道影子、那雙黑夜中吸引她的主人是誰……如果可能,她想再見他一面。
猛然間一隻大掌緊緊圈住她的腰肢,在疾馳中奮力將她拉離馬背拖抱至他的懷裡, 將她帶離那匹繼續疾奔的馬兒,改讓她乘上另一匹坐騎。
貼在面頰上冰涼涼的鎧甲,今那嫣昏昏莫辦的神智醒了醒,因過度緊摟而令她難以 喘息的大掌,依然在她的腰際上緊箍著,她下意識的以衣著來判斷來者,策馬追上她並 救她一命的人,應該就是離蕭。
當她抬起螓首想開口致謝時,卻愕然發現,救她的人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臥桑沾了點沙塵的臉龐映入她的眼簾,此刻的他,正忙碌地想讓馬匹慢下速度來不 再急追,在感覺懷裡的那嫣似乎動了動,頗有落馬之虞,於是他又將她更樓進懷裡抱牢 。
那嫣的腦海裡霎時有陣空白。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來救她的?他位在主獵高處,不可能沒看到料俏危險的處境, 原本,她以為在她失敗後他定會去代她救下料俏,卻萬萬沒想到,他策馬來追的竟是她 。
「你……」她捉緊他的衣衫,想開口時驀地感覺馬身一震,那不對勁的感覺與她方 才馬兒受傷時,簡直如出一轍。
臥芬也察覺到了,趕在受襲的馬兒前腳朝前重重跪下前,他先一步抱著那嫣躍離坐 騎以避免墜馬。兩腳一落地,他便將那嫣扯至身後,?首望向遠處,目光一瞬也不瞬地 望著在林間一閃而逝的人影。
站在他身後的那嫣飛快地推開他,順著他目光直視的方向跨出腳步。
他一手拉回她,「你要去哪?」
「找刺客。」她撥開他的手,「他一定就在附近。」太過分了,讓她的馬兒失控就 算了,還暗算臥桑,說不定料消的馬兒會出事,也同樣是剌客做的。
臥桑的大掌又緊握住她的柔葵,並將她快速拖離原地帶至落葉片片的林間,找著了 一棵橫臥在地的大樹後,將就的按低她的身子蹲在樹間躲藏。
但急躁的那嫣卻不領他的情,依舊想把握這個機會去找出那個人來。
臥桑沒好氣地將她按坐在地「手無寸鐵的,就算你找到刺客又能如何?送死嗎?」 敵在暗我在明,也不知來者到底有多少,憑她一人能做什麼?
聽了他的話,總算有些清醒的那嫣,這才發現自己沒考慮到那麼多。
看著他身上?追逐她而染上的沙塵,她的心緩緩平定下來,這時,她才想到生死未 卜的料俏。
她、心慌意亂地看向林外,「料悄呢?」
「別擔心,離蕭應該追上她了。」他拍拍她的肩頭,靠坐在樹旁沉沉地吐了口大氣 。
「你怎不去追料俏?」情急憂心下,她回過頭來指責他。
他目光燦燦地盯著她的眼瞳,「你不樂見來追你的人是我?」
曖昧不明的話語,聽得她的心房有些緊縮,令她忙不?地躲開他直視的目光。
她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我們……不回去嗎?」
「你急著想回獵場嗎?」他舒服地靠坐在樹邊,很有興致地觀察著陽光篩落在她的 小臉,所映照出的每一分風情。
「不,回宮。」那嫣轉首堅定地望著他,「我要你馬上回宮。」不能再讓他在外頭 冒風險了,也許在獵場上也有著刺客,他得快快回到有信得過的屬下所保護的太極宮。
「那名刺客很可能還在林子內,你認為此時叫我離開這個避風港真的好嗎?」臥桑 意態閒散地把玩著手中拈來的落葉,臉上找不到半分像她那般的心急。
「那怎麼辦?」不能離開這裡又回不去,這樣還不是一樣危險?
他挑挑眉,「躲一躲羅。」忙裡偷閒一下也好,正面交鋒素來就不是他的風格。
「躲?」她懷疑地拉長了音調。
「我們若遲遲不歸,司棋絕對會派人來找我們的。」臥桑胸有成竹地朝她點點頭, 「所以說,按兵不動是最好的辦法。」
雖然他這麼說是有幾分道理,貿貿然的出去的確有些不妥,可是躲得了一時卻躲不 了一世,他總不能往後再遇上了那名刺客又繼續躲下去。
「剛才你有沒有看見是誰行刺你?」
「看是看見了。」他輕聳著兩肩,「但他的身手太好,相貌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所 以也不能確定他是由誰派來的。」
她掩不住臉上的失望,「沒看清楚的話,那不就難以查起犯人的身份嗎?」
「這倒未必。」他伸出一指朝她搖了搖,「獵場外的防範措拖在離蕭的監管下做得 滴水不漏,外人要是想進來是不太可能的,因此剛才的那個刺客,他若不是在獵場內的 朝臣就是皇家中人。」
「好,回去後就把他給揪出來。」?免夜長夢多的唯一辦法,就是把想署他於死地 的噩夢來源結斬斷。
臥桑搖搖頭,「不。」
「不?」那嫣不可思議地揚高了黛眉,「你該不會是又不想把唆使刺客來行刺的人 找出來吧..」他那放縱刺客的心態又冒出來了?
「怎麼找?」他莫可奈何地攤攤兩掌,「兇手這兩字又不會寫在瞼上,在場觀獵的 百官有那麼多,你要我如何從中找出派刺客的人是誰?」這種任務也未免太困難了吧? 何況,那要浪費他多少時間?
她馬上用他過去的紀錄來推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難道你又要當作沒這回事了? 」
「是啊。」不出她所料的,臥桑果然理所當然的點頭。
她簡直氣結,「你……」怎麼會有他這麼不愛惜性命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少一事不如沒這回事。」臥桑不但有他的道理,還對她說 得條條是道,「如果真照你的作法去辦起犯人來,少不了會弄得舉朝上下人心惶惶、相 互猜疑,處理得不好,一不小心就會引起黨爭,我之所以不想聲張,是?穩定朝局。」
「除了朝局之外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擺第一的、水遠都是朝政 國家,他自己呢?他把自己視為何物?
「我能想嗎?」他無奈的苦笑「只要我一日在太子位上,那些風險就跟著我一日, 這不是我所能選擇的。」
「我不懂……」她頹然地撫著額,「鳥什麼當個太子日子要過得心驚膽跳,還要為 他人著想顧忌那麼多?」
「太子本來就是這樣當的。」
「如果做個太子要這麼累,還不如去當個老百姓。」做人已經夠辛苦了,何必還活 得那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