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白煙忽地在路燈下裊裊升騰而起,原本水眸四下漫遊的迦藍,視線捕捉到那縷白煙後,也不管這些人正在對她說些什麼,逕自好奇地轉過頭去,當她的注意力一轉栘,被她冷落的眾家追求者,也好奇地陪她一塊轉首,看看究竟是誰能夠吸引她的注意。
倚在路燈旁灰牆上抽煙的霍飛卿,原本就已經夠高大魁偉的身軀,此刻在路燈的籠罩下,身形顯得更加健碩,一言不發的他,以指彈了彈手中香煙的煙灰,再慢條斯理地抬起頭來,面色嚴峻冷清地盯審著那些圍繞在她周圍的毛頭小夥子們。
咕嚕咕嚕的口水吞嚥聲,不約而同地在迦藍的身畔響起。
帶著一絲冷笑,眼裡藏刀的霍飛卿,察覺他們還是沒有撤退的意願後,又以刺人的視線掃射他們一遍,再懶洋洋地對他們吹出一團白煙。
難得看他擺酷的迦藍,愛笑不笑地一手掩著嘴,實在是很不想在這個時候笑出聲來害他破功。
不過,在她努力將笑意的氣泡按壓回肚子裡後,站在敵我兩方陣營中間的她,先是看了看身旁個個氣色不善的小男生們,再瞧了一眼活像她專用門神的霍飛卿,她忽地有了比較的心情。
一個是氣息內斂沉穩的男人,一群,是舉手投足間的青澀都還沒褪去的小夥子們,高低優劣,在路燈下映照得十分明顯……沒想到那個天天和她睡在一塊的中年人,在外人面前還真是亂帥一把的,怪不得他每晚上班前,都要先擺脫那群登門來找他的女性酒迷先……
咦,她居然覺得他還滿對眼的?
將外頭的沉默戰爭盡收眼底的段樹人,有點同情地搖首。
「可憐的孩子們……」那傢伙趕人就趕人嘛,幹啥這樣打擊小朋友們的自信?
高居正則是有感而發,「咱們的活寶二已經快變成她的老爸了。」瞧瞧他,戒備森嚴得活像只老母雞似的,這也未免太保護過度了吧?
他一手撐著下頷,白了白眼,「那這本書還有什麼搞頭?」
「說的也是。」高居正想了想,同意地點點頭看向外頭作鳥獸散的人群。
當後巷淨空得只剩他們兩人後,滿腦子迷思的迦藍,一手撫著尖尖的下頷站在原地沉思。
「今天出門時,我不是叫你穿長褲嗎?」霍飛卿走至她的面前,盯著她那雙老是勾來男人雙眼的美腿,有些抱怨地擰著她的俏鼻。
「我不需要英雄救美的。」思考被打斷的迦藍拍開他的手,揉了揉鼻子睨向他。
他聳聳兩肩,「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
她很是納悶,「既然知道,你還來湊什麼熱鬧?」
他的表情有點不自然地別過了頭。
「怎麼,吃醋呀?」迦藍看了,轉了轉眼珠後撒嬌地纏抱著他的手臂,笑咪咪地逗著他。
「我只是來普渡眾生的。」不受激的霍飛卿當下一反前態,倔傲的下頷高高揚起,並且伸出了一根手指對她搖了搖。
霧水在她頭上亂飛,「普渡眾生?」
「我在拯救他們免於發現你不但是個醉鬼還是個暴力狂之後,個個都被你揍成豬頭三。」說得一臉神聖偉大的他,在說完後還不忘對她雙手合十地行了個大禮。
「嘖,講這樣?」她不滿地撇撇嘴角。
他拍拍她的肩頭給予肯定,「不必太自謙,你有這個實力的。」三不五時就跟店裡對她毛手毛腳的酒客到後巷裡單挑,不然就是跟這一帶對她有興趣的小混混到巷裡大打一場,她這女好漢的惡名,已經廣為小巷中人所流傳了。
「迦藍!」耳熟的叫喚聲在他們身後遠處響起。
「別又來煩我了。」她只回頭看了一眼,接著便二話不說地拔腿就跑。
霍飛卿來不及攔下她,「迦藍,不要跑——」
「迦藍!「扯開了嗓子努力大喚的男孩,邊叫邊跑過他的面前。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男孩追逐的背影,慢條斯理地抬起一手,站在原地看著手錶計時,在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後,他才侵吞吞地走進巷裡尋找那個被迦藍甩下的男孩。
「你想追她?」他的腳步停止在那個已經來找過迦藍不知幾次,卻又一直不肯放棄的男孩身旁。
喘得說不出話來的男孩,只能對他點頭又點頭。
他有點興災樂禍,「想追她,就得先跑贏她。」
「你……跑得贏她嗎?」草木皆兵的男孩,提防地看了看他。
「當然不可能!」開什麼玩笑,他哪有可能跑得過那個金牌級的選手?
一抹慶幸的笑意,霎時泛在男孩年輕的面龐上,這讓霍飛卿看了,心中甚不是滋味地彎起一道墨眉。
他低聲冷哼,「就算跑不贏她,那也輪不到你。」一個看起來連青春期都還沒過完的小毛頭也想追迦藍?他就不會留著自己用呀?頂多真的學光源氏來個美少女養成計畫就是。
「啊?」男孩不解地看他大爺突然說翻臉就翻臉,接著長腿一跨轉身就走。
在巷內跑了幾圈,並且在店外繞了好久才避開那個陰魂不散的追求者後,終於回到店內的迦藍,一進門就口渴地急著找水暍。
「面對追求者,你通常都是跑了再說?」倚在鋼琴旁等她回來的霍飛卿,淡淡地問出他心中的疑問。
正在喝水的她動作頓了頓,有些多心地看著他臉上的那副怪樣。
「對。」他是怎麼搞的,一臉正經八百?
「我看那小於長得人模人樣的。」他像個沒事的人般,再度對這個話題輕拈慢挑。
她白他一眼,「哪個人不是人模人樣的?」真要照這種標準的話,她都已經交了幾打男友了。
墨眉往上調高一寸,「幹嘛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是有選擇性的。」
「把條件開來聽聽。」他兩手往後一靠,好整以暇地倚著鋼琴對她努了努下巴。
「一要有讓我感興趣的色相。」她想了想,將第一隻手指頭朝他伸出。
他同意地點著腦袋,「嗯哼。」標準的人性。
「二要事業有成,經濟能力不能比我差。」她才不要交那種小男朋友打發時間,她的目標是訂在可以養她的社會人士。
「這個容易。」在外面隨便一抓就一大把。
她再針對她的需要,「三要能夠勞其筋骨,容忍我的壞醉癖和睡癖之餘,還要能夠對我照顧到家。「她可不要找個一知道她表裡不一,就覺得幻滅或是失望的男朋友。
他說得更理所當然,「很簡單啊。」
空氣間突地有陣沉寂,他們倆彼此皺眉思考了一會兒,而後,不約而同地抬首看了看對方。
霍飛卿擠眉皺臉地一手指向自己的鼻尖。
迦藍錯愕地高揚著柳眉,考慮了半晌後,嘖嘖有聲地對他搖首。
「年老色衰、體力不濟的中年人,不在我考慮的名單上。」錯覺,這傢伙不帥、不帥,一點都不帥,她只是一時有錯覺而已……不過,他滿符合條件倒是真的。
對她的反應暗自隱忍的霍飛卿,硬是擠出僵笑,對她勾了勾手指,並在她好奇地靠過來時,迅雷不及掩耳地轉身將她壓在鋼琴邊。
他眉心抽搐地直瞪著她嫌棄的臉龐,「想身體力行一下你的指控嗎?」和她相比之下,年老他是可以承認啦,但色衰他就不能認了,還有,體力不濟這一點,沒有親身試過的她更沒資格說。
「想摧殘國家幼苗嗎?」踩到地雷的迦藍,鎮定自若地仰首看著他。
「都滿二十了,你早就成年了。」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刻意低下頭來將唇懸在她的面前,半算是壓迫半算是想要刺激她。
吹拂在面龐上的氣息,有點灼熱,他身上散放出來男性香水味,也出乎意料的好聞。因靠得太近而無法讓視線集中的迦藍,直看著他形狀好看的卜巴,目光再緩緩游移至那兩片充滿威脅性的薄唇上,頭一次,她發現自己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跟他槓上。
選擇抽身而退的她,淡淡輕問:「霍家先生,您高齡三十有二了,差了快一輪的也忍心下手,不會有罪惡感嗎?「
又提他的年紀嫌他老!
他挫敗地以指梳著發,「不想被我染指,那就不要三下五時在我面前穿得那麼涼快!」可惡,年輕就了不起啊?老是用這個藉口來加深他的罪惡感,害他不敢亂動她一根頭髮。
「夏天熱啊。」她雲淡風輕地漾著笑,表情好不無辜。
警告的手指頭不客氣地戳在她額際上,「再不穿緊一點,就算是會有罪惡感,我也會讓你覺得很後悔。」
「你是認真的?」她沒想到自己的影響力有這麼大。
「我忍很久了。」這是實話。
迦藍不語地審視著他的雙眼,質疑著他話中的可信度,但當她發覺那對認真嚴肅的眸子不像是在作假後,頭一回,在她亂跳了一拍的心房裡,竟會出現了近似於退卻的心態。
「我要跟我姊姊說……」她深吸了口氣,忙不迭地祭出身後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