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葉豆蔻究竟在想些什麼,妹妹被人扛到她家,她不但不找自己的妹妹興師問罪,反而遺像在推銷災難似的,巴不得能快點把那個小妮子塞給別人照顧,說什麼以後那個小朋友要是又喝醉了,就不必那麼麻煩的扛到她家去,他只要直接把小朋友扛回自家就行了,文蔚甚至還建議他乾脆多收個房客,讓這個專找他麻煩的小醉鬼直接住在他家。
當時他因此而沉默了許久。
後來,發現在場的成年人中,似乎有兩個都沒把理智帶出來後,已經被騷擾夠的他,當場義正辭嚴地拒絕她們的提議,並順道給她們上了一堂女性自身安全的課程,痛痛快快地罵了那兩個不顧迦藍安危,還把她托給陌生人的姊姊們一頓。然後,他就馬上換來了一頓警告。
她們說,她們一向都是很相信他的人格的,當然,也很放心把自家妹妹交給他照料,但,要是她們發現迦藍少了一根頭髮,那麼他就準備明白,什麼叫作女人的可怕。
別鬧了,完全討不到半點好處,碰了一根手指頭就等著被追殺,還要他不顧榮辱的照顧一個跟他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這種事他當然要拒絕。
他偏抖著眉峰,「為什麼你又出現在我這裡?」—天亮後,那兩個女人沒有把他的聲明轉告她嗎?
已經對他的惡相習以為常的迦藍,絲毫沒把他的恫暍看在眼裡。
她伸了個懶腰,「我不是來騷擾你的,今天我是來應徵服務生的。」有過昨晚被拒絕的教訓後,這回她為求一杯瓊漿玉液,可說是下足了工本。
他兩手環著胸打回票,「不歡迎。」
「等等。」然而杵在一邊旁聽了許久的段樹人,卻開口潑了他一盆冷水,「老闆准了,她今天就開始上班。」難得老闆願意讓素來陽盛陰衰的月光酒吧招收新血輪,看來這個小醉鬼跟老闆好像也有些交情。
霍飛卿險些被嗆到,「什麼?」
「這裡沒有女性員工的制服,所以你暫時先穿這件。」段樹人邊說邊把老闆指定的衣服交給她,並將她推向休息室的門口,要她先去換衣服,「換完了衣服,就去幫小高打掃外場。」
「好。」心情萬里晴空的迦藍,蹦蹦跳跳地甩著長長的馬尾進去換衣服。
「她才二十耶,為什麼尹書亞讓她在這裡工作?」心情無比黑暗的霍飛卿,則是磨牙霍霍地一把拉過段樹人的衣領。
「二十就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段樹人少見多怪地瞥他一眼,而後又擺出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樣對他攤攤兩掌,「還有,老闆在聽完她所要求的那種薪水後,哪有可能不答應她?」
「薪水?」霍飛卿攬著眉心,怎麼也想不出她到底是如何打動尹書亞的,「她要求多少?」她該不會直接告訴尹書亞,她願意用童工,或是工讀生的價錢吧?
段樹人興災樂禍地朝他伸出一指,「打佯後,由霍飛卿所調的酒一杯。」
當下啞口無言的霍飛卿,只能呆呆瞪著那只彷彿也在嘲笑他的手指頭。
段樹人感慨地拍拍他的肩,「現在可以理解了吧?」那個小妮子的長相,一看就是個標準的少男殺手,更何況拍了不少廣告的她還滿有名氣的,這種穩賺不賠的生意,尹書亞怎麼可能不做?
站在原地呆愣的霍飛卿,下一刻,神智全都在那個剛換好衣服走出來的迦藍身上醒來。
「等一下!」他用力指向她那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褲,和她那露出一截小蠻腰的無袖上衣,「你給她穿這種衣服?」
暴露,暴露,除了暴露還是暴露,那個小妮子平常隨便穿穿就夠會吸引一些蒼蠅蚊子了,再讓她在這種地方穿成這樣,是想找他的麻煩嗎?
段樹人緩緩地咧出—抹邪惡的笑,(那是老闆指定的。」
那個早該下第二十層地獄的尹書亞……霍飛卿頭痛萬分地擰著眉心,實在是不太願意去想像,今晚在開店後,他到底得幫那個小妮子趕跑幾匹色狼,才能讓她安全下班。
「對了。」想起還有一件事沒交代的段樹人,邊穿起制服邊告訴他,一老闆剛才有打電話過來,他要我轉告你。」
「轉告什麼?」
「他說,那個美少女要是少了一根頭髮……」段樹人笑咪瞇地搭著他的肩,一手指向正在外場掃地的迦藍。
他面無表情地問:「我是不是就準備知道什麼叫男人的可怕?」
「咦?你都知道嘛。」這麼有默契?
霍飛卿翻了翻白眼。
「開店羅!」已經和迦藍一塊把外場整理好的高居正,興高采烈地站在門口宣佈布。
如果他的心情也能像高居正這麼好就好了,霍飛卿陰沉地瞪著站在外場,正仰首一句句聆聽高居正指示的迦藍,在盯審了她那模特兒般的長腿,和那玲瓏有致的身材許久後,他敢肯定,從這一刻開始,他的麻煩恐將如滾雪球般,愈滾愈大,也愈滾愈多。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向來都是超級神准的。
開店後不過兩個小時,就已經必須掛出客滿牌子的月光酒吧,在這晚,男性酒客的人數,遠遠超出往常他所吸引來的女性酒客人數,就只因為,他們這裡的某個服務生的臉蛋,剛好,就跟路口大型看板上的廣告模特兒長得一樣。
他該事先去把那個看板拆掉的……
「口水,請你們注意一下口水!」當坐在吧檯前的男酒客,都垂涎地不停轉著腦袋,陪在外場裡走來走去的迦藍一塊移動時,霍飛卿滿面寒霜地再將一疊面紙放至他們面前。
「這裡的生意都是這麼好的嗎?」忙著把空瓶放到台上的迦藍,好奇地問著超級低氣壓的他。
「今晚是特例。」霍飛卿咬著牙把空瓶收走之餘,不忘再對她叮嚀,「衣眼拉下來一點。」
她低首看看自己,「會太露嗎?」她是覺得穿這樣已經很保守了,她在拍型錄時還穿過更露的呢。
「不用拉、不用拉,這樣剛剛好!」一票醉翁之意下在酒的男各們,全都色迷迷地盯著迦藍,搖手反對。
剌人耳膜的戳刺聲,下一刻立即自吧檯內傳來。
「客人,需要我為你特別服務嗎?」擺著殺人魔王表情的霍飛卿,將冰鑽用力戳插在檯面上,冷颼颼地瞪著其中一個等著吃豆腐的酒客。
他嚥了嚥口水,「不……不需要……」
「迦藍。」忍到一個極限的霍飛卿,叫住欲走的她,脫下自己身上的背心扔給她,「穿上。」
「一定要嗎?」迦藍一手拎著那件背心,量了量長度後,發現在穿上後剛好會把她的腰都遮起來。
「穿起來!」她要是再不包緊一點,等一下他就會先打通電話轟尹書亞一頓,再把所有酒客都趕出去宣佈打烊。
莫名其妙又被吼一頓的她嘟著嘴,「穿就穿嘛……」
「唉……」失望的長歎,在她把養眼的部位都遮起來後,掩不住地自四下響起。
「嗯?」冷意四散的霍飛卿,隨即下巴一揚、鼻孔一抬。
眾人摸摸鼻子,「沒事、沒事……」
渾然不知自己造成了什麼影響的迦藍,腦後那束長長的馬尾,仍是在人群中快樂地搖搖晃晃,站在遠處凝望著她的霍飛卿,在為她捏了一把冷汗之餘,還是頭一次把她看得這麼清楚。
「以往見到她,他不是心煩就是火氣大,因此他根本也沒什麼去注意到她的長相是什麼模樣,但在今晚由她吸引來了這麼多男人,令他大開眼界後,他開始注意到,能和段樹人口中所說的這個美少女同睡在一個屋簷下的自己,聖人君子般的克制力是多麼好,而心臟又是多麼的強勁有力。
忙著在一桌又一桌客人間穿梭的迦藍,在百忙之中,發現負責供酒的霍飛卿停止了手邊的工作,正一瞬也不瞬地望著自己,她討好地對他漾出一抹燦笑,而後又轉身繼續去忙碌。
這個……應該叫什麼?嫣然一笑?還是回眸一笑?不管那是什麼笑,總之……對他很受用就是了。
在冷不防接到這種笑意後,霍飛卿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而後,對自己的反應有些皺眉。
「別跳。」他低下頭來,—手按著自己的心房,「別亂跳。」
* * *
「霍先生,又帶女朋友回來啊?」霍家牙醫極度不願見到的大廈管理員,在發現他又扛了個女人回來後,忙不迭地擱下手中的消夜,衝出管理室去替他按下電梯。
因為葉豆蔻不願再讓他夜半把迦藍扛到她家去擾人清夢,於是只能扛著迦藍返回大廈的霍飛卿,此刻,正不情願地站在電梯前,又一次地準備把麻煩帶回家。
他半轉過臉對管理員幹幹地笑著,「是啊。」衰,又倒楣得被他撞上。
「她又暍醉了?」過度關懷的熱情,徹底地展現在管理員的臉龐上。
不想解釋,解釋了也不會管用的霍飛卿,又繼續僵著笑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