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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綠痕

  「怎麼了﹖為什麼躲在這裡﹖」「那個聲音……」羽衣緊捂著雙耳不敢動彈﹐蜷縮著身子不停地顫抖。

  「什麼聲音﹖」他蹲在她的面前問。

  雷聲突然破天落下﹐巨響迴盪在天際﹐震得人心驚膽戰。

  「哇﹗」羽衣嚇得立刻投入他的懷抱尋求庇護。

  「你說的是雷聲﹖氣象報告說颱風今晚會通過中部﹐我們在暴風圈外圍﹐所以風勢、雨勢會大些﹐免不了打雷閃電的。」他拍撫著羽衣的背脊安撫道﹐望向窗外忽明忽暗的閃電﹐知道這一波波的雷聲可能會響個一整夜。

  「下雨就下雨﹐為什麼會有這種聲音﹖」羽衣緊摟著他寬大的臂膀﹐埋在他的胸前恐懼地問。

  聶少商將她抱正﹐見她花容失色的模樣﹐不禁失笑﹐「你沒聽過﹖」「沒有﹐以前我住的地方有隔音設備﹐我沒聽過這麼恐怖的聲音。」她終於知道研究所將她隔離得有多徹底了﹐就連這種怪聲她一次也不曾聽過。

  「別怕﹐下雨天會打雷這是很自然的事。」他突然有種前途多難的感覺﹐這個天使過去被保護得過度周密﹐對於外在世界的變化渾然不知外﹐基本的常識也貧乏得可憐。

  「不自然﹐它好像在我的頭上隆隆叫﹐我討厭它。」羽衣將他抱得更緊了﹐眼淚被另一波雷聲嚇得奪眶而出。

  「我沒有辦法叫它停止﹐等暴風圈遠離後它就不會吵了。」聶少商吻著她的額際哄道﹐而強風透過窗欞的縫隙咻咻地吹入﹐震得窗子隆隆作響﹐好似另一陣雷聲。

  羽衣沒作聲﹐只是畏懼地棲息在他的懷裡。

  「這次颱風威力不小﹐我得去把門窗關牢。」唯恐風雨肆虐﹐聶少商及時想起得將門戶關緊﹐但欲起身時﹐才發覺身上掛了一個羽衣。「羽衣﹐你這樣我沒法子去鎖門窗。」

  她像株菟絲花般的緊緊纏住他﹐幾乎使他透不過氣來。

  「我會怕……」窗外的閃電照亮了幽暗的天際﹐這幅恐怖景象幾乎使她窒息。

  「我的懷裡沒有避雷針﹐你躲在裡面也沒有用。」他輕輕拉開她的手﹐稍稍推開她。

  被推離安全的避風港﹐羽衣連忙又躲回他的懷裡低聲哀求﹐「你別離開我。」「好、好。」他無奈地環抱著她﹐只好帶著她一塊去查看屋內的門窗。「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找蠟燭和手電筒﹐如果斷電就麻煩了﹐你等我。」他將她抱回自己的房內﹐讓她坐在床上﹐塞了個枕頭給她後就走出房外。

  在確定鎖好門窗後﹐聶少商拿著蠟燭和手電筒走回房間﹐卻看到她坐在床尾﹐展開翅膀密密的包住自己﹐整個身體蜷縮在巨大的羽毛裡﹐動也不動﹐活像團大雪球。

  她已經很久沒再把那對異於常人的雙翅展現出﹐他不過是離開她一會兒﹐她怎麼又變回天使的招牌模樣﹖「羽衣﹐你又把翅膀拿出來﹖」聶少商撥開她的翅膀﹐抬起她小小的臉龐﹐卻看見她的眸中有淚。

  「你丟下我。」羽衣控訴似地望著他﹐淚水潸潸落下。

  「對不起﹐你把翅膀這樣張開不痛嗎﹖」他不捨地摟她入懷﹐瞧她將翅膀完全朝兩旁伸展﹐不禁感到憂心。

  「痛。」她吸吸鼻子﹐語帶哽咽地說。

  「今天上藥了嗎﹖」她緊斂的眉透露著絲絲的痛楚﹐聶少商憐惜地伸手拭去她的淚。

  「還沒。」羽衣垂下雙翅﹐習慣性地偎進他的懷裡。

  「怎麼不告訴我﹖」聶少商將她移至床頭坐好﹐取來藥箱﹐熟練地替她上藥。

  「一直把它收在裡面所以忘了。」「復原的情況不錯﹐傷口好了大半﹐用不著再用紗布綁著它了。」仔細觀察傷口的情形後﹐他快樂地說道。

  「你弄好了﹖」邊聽著窗外的雷聲邊看他收拾療傷用品﹐她等不及的問。

  「好了……」聶少商收好藥箱時抬起頭﹐目瞪口呆地看見她把翅膀快速地收回﹐他不禁訥悶﹐「你收翅膀的速度愈來愈快……」她剛才的動作快得讓他眨眼看清楚的時間也沒有。

  「因為天氣狀況惡劣。」隆隆的雷聲似在耳際﹐羽衣急躁地說完﹐又忙著躲回他的懷裡避難。

  「很晚了﹐你該睡覺了。」沁人的馨香撲鼻而來﹐他有些陶醉地在她耳邊呢喃。

  「好。」羽衣應著﹐卻沒有離開他懷抱的打算。

  「你不回房睡﹖」聶少商帶著隱隱的笑意問她﹐無意識地攏著她披散的發。

  「不要﹐除非那雷聲能停止﹐不然我會害怕。」羽衣努力地搖頭﹐自動將床尾的枕頭放回床頭然後躺下﹐並且拍著身邊的空位邀請他。

  「在我的房間一樣會聽見。」聶少商笑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抬手關掉大燈﹐點亮床頭燈﹐依照指示躺在她的身邊。

  「至少這裡有你。」他一躺穩﹐羽衣立即靠入他的懷中﹐與他一同聆聽屋瓦上的風聲、雨聲。

  「好吧﹐你今晚就留在這裡睡。」擁住她後﹐他便捨不得放開懷中的軟玉溫香了。

  貼在胸前的她彷彿使他空虛的心靈再度得到了充實。

  「謝謝。」她輕輕的在他懷中蠕動﹐而後將唇印上他的。

  「我教過你更好的謝法。」聶少商空出手抬高她的下顎﹐緩緩覆住她的雙唇﹐溫柔地與她吮吻。

  頭頂上的雷聲似是漸漸遠去了﹐窗外風雨依舊壯大﹐但屋內相擁的男女為這風雨之夜添加了一份旖旎。

  「還怕不怕﹖」聶少商結束吻勢讓她得到片刻的喘息﹐柔聲的在她唇邊問道。

  「有你在我身邊就不怕。」羽衣滿足的偎著他﹐望著他深邃的眸子回答。

  「你這麼膽小﹐十幾年來你一個人是怎麼過的﹖」她說過她被關在玻璃籠內﹐那小小的籠子怎能關住她的孤寂與害怕﹖他的問題使她的臉色瞬間刷白﹐「忍耐﹐還有朋友的支持。」若沒有那寥寥可數而又珍貴的友情﹐任她再能忍耐﹐精神上的孤單早晚會將她逼至崩潰的邊緣。

  「你在研究所裡頭有朋友﹖」貼著她的額﹐聶少商為了她的話更是心疼。

  「有﹐他們和我一樣﹐都是被實驗的對象﹐能夠自由活動時﹐研究所會安排我和他們在一起。」羽衣低聲述說﹐回想著研究所裡一間又一間的牢房﹐以及那些命運相似的同伴們。

  「你說過只有你一個人是天使﹐那麼他們是為了什麼會在研究所裡被實驗研究﹖」

  聶少商有些訝異﹐這洛貝塔研究所想研究羽衣的心態他可以理解﹐但他卻沒想到這間研究所竟還關了其它人。

  「因為他們和一般人不一樣﹐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特異能力﹐他們會在那裡並非出於自願﹐大家……都是被捉來的。」疼痛的感覺在心頭甦醒﹐想起其它人的身不由己﹐羽衣眼眶泛著淚﹐揪緊了他的衣衫。

  「你想念他們嗎﹖」聶少商感受到她的酸楚﹐環住她的腰肢提供她所需要的依靠。

  「有一、兩人﹐其它人我就不熱悉了﹐因為我長期被隔離﹐只有那一、兩人能接近我﹐現在我只希望他們能像我一樣幸運﹐能夠找機會逃出來﹐對我們來說﹐自由是一種奢侈。」羽衣喟歎道。她逃跑後﹐研究所勢必會加強防守﹐不知要到何時﹐她的朋友仁鑽釵o一樣破繭而出。

  「他們會的﹐別擔心。告訴我﹐為什麼要將你與其它人隔離﹖」如果研究所裡私藏了許多像羽衣這類不凡之人﹐那為何不許羽衣與他人共處﹐偏要將她獨囚一室﹖「我除了有對翅膀外﹐什麼都不會﹐不像他們各有各的本領﹐研究所的人員怕他們會傷害我﹐所以一直將我關在特別的玻璃房裡﹐很少准許我與他們接觸。」隔著一層玻璃﹐她和人群的距離是那麼的相近而又遙遠﹐那精緻的強化玻璃籠阻隔了她的自由﹐也阻隔了她與他人交心的機會。

  「我與那些研究人員同樣明白你的珍貴。」聶少商淺琢著她的唇﹐感慨地說。

  「那些被囚禁的朋友總是說﹐如果有機會可以離開那裡﹐他們要回家。每次聽他們這麼說﹐我就覺得自己很悲哀……因為我連家在哪裡都不知道。」家的印象深鎖在不可知的記憶裡﹐即使她再怎麼努力這個鎖始終還是解不開。

  「你有家的﹐只是忘了回去的路﹐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我想家﹐如果我也有家可以回的話。」羽衣哀傷地看著他。

  「你有﹐只是比較遙遠。」聶少商撫著她的眼瞼﹐低頭吻去她傷心的淚﹐為她注入希望。

  「他們和你都說我的家在天堂﹐你知道天堂在哪裡嗎﹖」「我不清楚﹐也許在天際的盡頭、在雲的那一端﹐沒有人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有時他更會自私的期望﹐寧可保持現狀﹐永遠不要知道。

  「我一直以為……這麼多年來﹐我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獨處﹐其實我不習慣﹐我最怕的是孤獨。」她黯然地說。她這迷路的孩子在尋家的路途上﹐陪伴著她的只有那漫長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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