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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綠痕

  她癟著嘴說:「他只會奴役我不停幫他接官司賺錢。」都因大維愛財,使她每工作超時超量。

  「他現在變成妳的病因了,來,下一個,明舉人。」他火速把那頁翻回來重改,接著再問另一個。

  「舉人是大維的朋友,常和我辦同一件官司,他指導我很多結辯的技巧,算是我的好老師。」她大概的向他介紹。

  「那他……」他稍斜著眼提示。

  「舉人追過我,但他不是我喜歡的型,我拒絕了,現在我們只是單純的朋友。」她把頭髮披散,躺得更舒服了。

  還好,還好,目前的情況不算糟。古典音樂裡的管絃樂團,正演奏著悠揚的進行曲,就像碇辛晨快樂的心情。

  「單純的朋友,不危險不足以致病。」他很慶幸的點頭落款。

  「幫你加個附註,他現在正在追我們對手的王牌女律師。」

  「好,接下來的清尚任。」他輕輕鬆鬆的劃掉明舉人,又翻了一頁,再跳至清尚任。

  碇辛晨才剛安下心,此時她就爆出了驚天動地的內幕。

  「我和他以前是青梅竹馬,他是我的初戀情人以及到二十三歲的戀人。」被音樂催眠得快睡著的宋小蝶,漫不輕心的說著。

  進行曲大大的變奏,變成了貝多芬的安魂曲。

  「慢著,妳的戀人?」他沉默了兩秒,在她耳旁放大音量。

  她捂著耳,微皺著眉向他抗議。「過去式,也可以說是我愛過的男人,我和尚任的感情很好,從小到大都讀同一個學校,除了讀碩士、博士那幾年不在一起,所以如果要說這世上最瞭解我的人,應該算是他。」被吵得睡意不見,她打起精神回答他的問題。

  「清尚任既然曾是妳的愛人,妳和他訂過婚嗎?」他想她訂婚過的那麼多個男人中她可能有這一個,然後被他拋棄後才會引起連鎖反應,一直被人甩個不停。

  「沒有。」出乎意料的,她跟他搖頭。

  「為什麼?六個中為什麼沒有他?」她和清尚任在一起那麼久,而且感情深厚,沒理由啊!

  「他娶老婆了啊!」她理直氣壯。

  安魂曲的大提琴拉得又快又急,鼓聲也愈來愈緊湊。

  他的下巴險險安不回原位,「什麼?」她的愛人……娶了別人?

  她平淡的敘述,「在我和他分開的兩年間,他娶了元薇,現在已經結婚四年了,我跟他們夫妻倆是好朋友兼同事。」

  悲愴的大喇叭開始吹奏,大鼓重敲,他昏天暗地的掉入五里迷霧中。

  「元薇?就是妳那個同事?」他的臉色不佳,小心看她的頭是搖還是點。

  「對,我和元薇是好同事。」宋小蝶背棄他的希望點點頭。

  他無力的杵著額,「等一下,妳說妳的愛人娶了另外一個女人,然後你們三個都在同一個地方工作,而且……都是好同事?」他搞清楚了,她的愛人娶別人,然後那個別人是她的好同事?

  「我想我說得很清楚。」她不解的看著他好像剛被人倒會的臉孔。

  音樂一轉,漸漸演奏起纏綿悱惻的調子。

  他簡直跳起來叫了,「妳的愛人跟別人結婚,而妳還可以跟他們在一起工作?在同一個公司,同一個屋簷下?」她怎會倒霉到跟昔日的冤家在同一處碰頭?

  「人世間的巧合很難預料,有緣嘛!」她相信緣分和宿命論。

  他險些抓狂。

  「妳有辦法跟元薇做同事?她搶了妳的愛人!」她有沒有頭腦?不把愛人搶回來,跟情敵做什麼朋友?

  宋小蝶啼笑皆非的看著他激動的神情。「小薇人很好,為什麼不可以?」

  碇辛晨在哀怨的音樂聲中,對她投降。

  他簡直不可思議,「妳……可以?」這個女人的神經到底有多粗?

  「我都已經說過是曾經,工作上我對事不對人,而且感情都已經過去了,這不會影響我的工作狀況。」

  音響裡的女高音已經在唱要哭不哭的曲調了,他把音響關掉,免得自己憂愁也跟著唱起來。

  他試著平心靜氣坐回椅裡,「現在妳對清尚任存有什麼感覺?」愛了那麼多年,不可能會風平浪靜。

  「沒感覺,同事。」她邊啜香茗邊說。

  「又是一個病因,而且是百分之百會使妳發病的原因。」他一手抓著濃密的發,一手沉痛的振筆疾書。

  「你問完了嗎?」喝完茶後,她想洗澡再做晚飯。

  才問出一些就想跑?他心底還有一籮筐的問題可以囤積起來放到倉庫,他一定要問完。

  他試著挑出比較頭痛的,「先回答我兩個問題,第一,為什麼妳會被拋棄了六次?」今天他剛聽到這消息時,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是我拋棄了男人六次。」她很講原則的不肯稱為「被甩」。

  「原因?」誰管她是甩人還是被甩?他要知道她是怎麼有六個未婚夫,然後又都解除了婚約。

  她托腮沉思許久,然後告訴他。「遇人不淑。」

  「這個病因夠嚴重。」他無奈的下筆。

  她輕聳香肩,「我覺得還好,已經習慣了。」世上的壞男人比好男人多,她只是剛好撿到六個壞男人而已。

  碇辛晨很想嘔出血,「習慣?妳的病情加重了。」能被人拋棄成習慣?她已經病得該住進加護病房。

  「常解除婚的,要我不習慣很難,換成你久了也會習慣。」她以過來人的身份對他微笑。

  他拚命搖頭,「這種事我不想習慣,來,還有一個,今天他們說又是妳的室友搶走妳的未婚夫,請妳解釋一下。」到底什麼叫「又是妳的室友」?

  她輕吐著小巧的舌,「喔,因為每一個來向我租屋的室友,到最後都成了我未婚夫新一任的未婚妻。」

  「每……每一個?」他又哇啦啦的大叫。

  「機率很高是不是?」她的俏臉上也有一絲疑惑。

  「妳的病情太嚴重了!」她是認了霉神做親戚呀?每一個做她室友的女人都跟她搶!

  「只是湊巧。」她眨著無辜的眼,興趣缺缺的看他發瘋。

  他低聲的吼:「天底下沒那麼多湊巧,這個叫災難!」

  「我想,我只是不知道她們都有搶別人未婚夫的習慣。」下次她再找室友時會先調查清楚。

  「感情失調又加上連續挫折……」他死瞪著她不在意的俏臉,下筆的力道愈來愈重。

  「我不覺得挫折。」她被瞪得很委屈。

  他重重歎氣,只好再換另一個問題。

  「妳每天的工作都像今天這麼繁忙?」他今天跟著她跑來跑去,又是公司又是法院又是客戶家,拖拖拉拉到快七點才能回家。

  「大維一直讓我接案子,這個月我的行程已經被排滿了。」她用手指數著,發現手指頭不夠用。

  「沒有休息的時間?」他已經問得很茫然。

  「休息的時候我要研究下一個案子,快點問,我等一下還要工作!」她不耐的在椅子上扭來扭去。

  「又一個,標準的勞累過度。」他一手壓著她的額,一手寫著她的症狀。

  「但大維給我的薪資很合理,我是小富婆!」扭不過他的壓制,她不甘的被他定在長椅上。

  「妳一個人獨居多久了?」他在寫下一長串症狀後,開始調查她的生活情形。

  「有十年了吧,那些室友來來去去,像候鳥一樣,所以我和她們都沒什麼感情,我習慣了一個人。」

  「要命!妳還有孤獨症!」他又是一陣悶吼。

  「我沒時間孤獨,我還沒看明天要開庭的案子,你快點問完啦!」她已經按捺不住性子,她今晚可不想開夜車。

  「除了那四個同事,妳在這個城市還有沒有其它朋友?」他臉色陰陰的,黯然又陰淡。

  「沒有。」她一開口又讓他的臉像被潑了一盆墨汁。

  「太慘了,疏離的人際關係。」他苦哈哈的寫著。

  「我的人緣很好。」

  「工作外,有人能陪妳聊天、分享、與妳談心解悶,或者妳有什麼娛樂以及喜好嗎?」他不再對她有期望,邊寫問題時順便幫她寫答案。

  「沒有。」答案果然和他所寫的相同。

  「孤僻又離群,小蝶,妳的病情很不樂觀。」這種情形,算病危了。

  「我有問題或疑難雜症時,可以跟那四個同事商量。」她哪裡孤僻了?每天要和許多人大戰,還要被他糾纏。

  「妳的父母嗎?工作不順,愛情失敗,沒有朋友,那她應該還有可以訴苦的爸媽吧!

  「都過世了。」她又澆熄他的希望。

  「沒有親情的滋潤?」他失魂落魄的問:「妳有沒有其它的家人」

  「沒有。」她一開口就再讓他的心跌到谷底。

  碇辛晨挫敗得掉下椅子,趴著唏噓長歎。

  「天哪……」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集不幸於一身的女人?

  「喂,我怎麼會覺得你的表情比我還像病人?」現下沮喪的人好像是他,而不是被當成病人的她。

  他抬起絕望的臉。「告訴我,妳為什麼這麼不幸?」

  「我怎麼不覺得?」她反而瞪大了眼,覺得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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