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衛非的那種怪笑,朝歌馬上識相的改口,「不……不必了,我自個兒替蓋聶送去便是。」誰知道衛非若是受了什麼悶氣又會找誰開刀?與其這樣,還不如他自己去辦較安全。
「蓋聶,除那件事外,我另要一樣玩意兒。」交代完主要任務後,左容容又要蓋聶另辦一件事。
蓋聶問得很小心,「你要什麼?」她每次要的東西都很奇怪,而他又已經得罪了她無數次,搞不好她會診這個機會將他大要特耍。
左容容反常地沒出什麼難題,只指著他身上的落霞劍,「我要你將落霞劍上少的那塊寶石物歸原位。」
那把少了一塊寶石的劍她早看不順眼了;好好的沆下第一名劍卻少了顆該在上頭的東西,整柄劍的價值也隨之降低了不少。而這個男人的心頭也像他的劍一般少了個東西,不早點去叫他找回來,她就得一直受這個男人仇視女人的晦氣。
「衛非,你對這女人說了什麼?」蓋聶的怒氣馬上衝向老愛跟左容容湊在一起的衛非。
「不是我,是他。」衛非搖首否認,把罪過推還給對在容容告密的藺析。
蓋聶火大地一把揪起坐在欄杆上的藺析,「你告訴她我的事?」
「誰教你上回要多事來救我?」藺析拍開他,不客氣地撩起袖子與他對上。
衛非在他們開打之前分開他倆;他以眼神意示蘭析退開,然後一手接住扒聶的肩,臉色難得變得嚴肅。
「蓋聶,時候雖是到了,你要雪恨就去吧,但可別被恨沖昏了頭;你就照左家妹子的話,殺你該般的人使成。」不先跟這個滿腦子都是恨的小子說說,就怕他會做出讓他後半生都要活在痛苦中的事來。
「沖昏頭?」他嗤聲冷笑,「我的腦子再清楚不過。」
「誤殺無罪之人,你一輩子都要懊悔。」衛非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場六月飛雲的緣故,只可惜蓋聶卻被眼盲昏了理智,無心去探究事實的真相。
蓋聶甩開他的手,「梵家人皆是罪鑊之身,就算我會吃不到解藥,我要做的事誰也別想阻止我!」背負幾百條人命的人,他殺了會覺得懊悔?他若不去替天行道,他才會懊悔!
衛非又將他的手按向他的胸膛,「摸著你的心再對我說一次。」
「我不會後悔。」蓋聶說完便撇下他走出亭子,準備打理行裝前往郎州。
朝歌歎了口氣。「頑石!」都五年了,不但陰陰冷冷的性子愈變愈壞,而且愈來愈說不通。
「忠言逆耳。」藺析早知蓋聶聽到梵這個姓氏就再無理智。
樂毅懶懶地下評語,「他已經忍了五年,不管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啦!」
衛非望著蓋聶離去時那孤索又受創的背影,低首一言不發地掐指算著,然後露出莞爾的詭笑。
他對朝歌輕勾手指,「朝歌。」
朝歌側著耳聽衛非在他耳邊咕咕噥噥地說了一大堆,然後意外地瞪大眼。
「什麼?」他剛才說的,有可能是真的嗎?
衛非再故意引誘著好奇心極重的朝歌,「蓋聶那張冷臉你看了五年,想不想看他那張冷臉彎個樣?」
「蘭析,咱們到別處聊聊。」朝歌馬上搭著藺析的肩,拉著他往自己的住處走。
他相信藺析也會恨樂意三與衛非這次的計畫。上回藺析差點吃不到解藥而喪命,若不是蓋聶及時強行要求衛非去盜來解藥,今日藺析也不可能還活得好好的,如今藺析終於有機會把這個人情還給蓋聶了。
「樂毅,借耳一用。」成功地讓朝歌插手這件事後,衛非又再找另一個能派上用場的幫手。
樂毅邊聽衛非的話邊咧出笑容,「你沒騙我?」
衛非拍著他的臉頰給予鼓勵,「我們的死對頭會去梵司馬府找蓋聶麻煩,你中途去攔著,然後把他引得愈遠愈好,至於你想怎麼整、怎麼玩,隨你。」
「呵呵,很久沒會一會那個冤家了。」樂毅愈想愈開心,頻搓著兩手幾乎等不及了。
衛非又淡淡地吩咐,「我會寫封信託你帶去,而你需要的東西去向藺析借。」
「我要去朝歌那兒翻黃歷,看哪沆是和那個冤家重逢的黃道吉日。」樂毅興奮地往迷信的朝歌家中跑,準備去挑個好日子。
看他支使了一個又一個友人前去幫蓋聶的忙,左容容蓮步輕挪至衛非的身邊笑看他。
「他人瓦上霜也管?你又不自掃門前雪了?」他倒是很積極地想救他的朋友嘛。
衛非臉上掛著與她一模一樣的笑容。
「我不能錯過竇娥冤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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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惡人當道的世界倒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當你要尋仇時,想要找出仇家並不難。
由京城出發,花了數十日才抵郎州境內的蓋聶,根本就毋需打聽梵府的人是否已遷居至他處,或是他要找的那三個男人在何處,一路上他就已聽聞了數則關於梵府嫁女的故事。
傳聞每回梵府女梵瑟出閣之日,紅轎方停,迎娶的夫家必遭流寇或盜匪洗劫殺害,而夫家所在的城鎮也定遭波及城滅鎮毀,無一人生還。梵瑟的花轎停駐過之處,必成一座無人煙的死城,故而郎州人人流唱著:欣賞梵瑟的美,就像欣賞一株曇花般,短暫而絕艷。
盡避知曉迎娶梵瑟之人皆會遭此劫難,但向梵府求親者卻還是大有人在。他們總想碰碰運氣賭一睹,只求能得到人人無法得之的傾國名姝。
梵瑟聞名遐邇的傾城之貌,梵瑟所帶來的死亡與美麗,將她本身揉和成一股奇異的吸引力。凡見過她的男人,明知碰她不得,可又無法遏止見過她後心底升起的無邊無際的渴求,王孫華第、名門望族莫不想迎得這位絕麗,於是受托而來的良媒每日依舊在梵府川流不息。
梵氏兄弟,也樂此不疲地一再嫁妹。
梵瑟的美艷為他們帶來的不只是梵府的名望──想迎娶她的人,權望與威勢皆如日當中。梵孤鴻雖已多年不曾在朝為官,但梵府在朝中的權力卻與日俱增,地位遠超出梵孤鴻為官時。
除此之外,還有他們派人殺盡梵瑟新夫家後,所得到的豐厚利潤。
梵瑟所嫁之夫皆權財並備,而只要梵瑟入了門,她就有權承繼新夫家的所有財富。
不出五年,梵府已成為郎州第一富商,當家的梵天變從當年的惡人搖身一變,儼然成為郎州最具權勢、家財萬貫的生意人。
今日,又具梵天變再度嫁妹獲利的日子。
梵府又歡歡喜喜地張燈結練,辦起喜事來了。
丹兒與水兒在梵瑟的肩如常地為梵瑟戴上鳳冠,被蓋上紅繡巾,小心地扶著五年來不曾開口說話的梵瑟踏出門檻,將梵瑟交與在門外等待的梵天殘,讓梵天殘再一坎牽著梵瑟坐上大紅花轎。
這次,梵瑟下嫁的是禮部尚書郎郭長風的長子郭碣。
花轎由梵氏三兄弟護送,一路笙瑟吹奏地離開梵府,朝等待迎娶的尚書府前進。
走在花轎旁,丹兒不時看著紅簾低垂的轎窗,只見坐在頭的梵瑟,身子隨著轎夫抬轎而輕輕晃動。她不禁哀愁地想,紅繡巾下的小姐,今日出嫁又是怎樣的心情?
每回送小姐出閣,她的心頭就掀起一陣傷疼。五年來,她日日懊悔著當日沒跑快點,將小姐的口訊帶給鳳陽山上的蓋聶,如果她當時能將口訊帶至蓋聶那兒,現在的小姐就不會成為木頭般的美人了。
當年蓋聶落崖後,想跟著跳崖自盡的梵瑟被梵天變帶回梵府,接連著無數次的自盡未成,梵瑟變得不會哭也不會笑。一天天下來,本來每個人以為梵瑟傷心過度,只是一 時間內無法接受打擊而不言不語,誰料到梵瑟竟從此不再開口說一句話,行動木然、表情木然,就連心思也像一潭沉靜的水,再無波瀾和躍動。
梵氏三兄弟請過無數良醫為梵瑟診治,卻無人可治梵瑟這種心病;梵天變拿再多人的性命威脅她開口說話,梵天殘拿老父的性命求她一笑,梵天焰為她送上金銀珠寶,她皆無動於衷。
這樣的梵瑟不是當年梵氏三兄弟欲得到的梵瑟,他們要的是一個有血有肉也有感情的女人,而五年來三兄弟之間爭奪梵瑟的舉動也都因這樣的梵瑟而全部停止,無人敢多碰她一下,小心翼翼地命人看顧著她,怕她隨時又會輕生。即使將她嫁出閣,也沒一個新郎倌能碰她分毫,他們三人總是在她一過門後即將能得到她的男人除去,再將她帶回梵府,不讓她屬於任何男人。
護送花轎的人馬行走了一天後終於抵達尚書府,在連綿不絕的喜炮聲中,花轎停妥在尚書府前。
尚書府前齊聚了整個鎮的鎮民,為的就是一睹梵瑟的風采。梵瑟的紅轎一停,人群們頓時安靜了下來,個個屏氣凝神地盯著那頂花轎,就盼能一睹郎州第一美人的風姿。
在府前恭候已久的媒婆將一條紅綾巾遞至轎內梵瑟的手,和丹兒一同將她扶出轎。踏出轎檻的梵瑟,在媒婆與丹兒的扶持下走了兩步,突然定下細碎的蓮步,摔開媒婆牽引的手,抬手將頭上的紅繡巾拉下,水樣的眸子定定地凝視前方尚書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