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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綠痕

  她以袖抹去淚,將那碗湯藥倒掉,重新在廚房裡燒柴再為他重新熬上一碗。

  柴枝受火焚燒後,嗆人的煙霧將小小的廚房填滿,斂影瞇著被煙醺得刺痛的眼,掩著唇鼻咳嗆著,一手掀開藥壺想看看裡頭的藥,被爐火燒得炙熱的壺蓋迅即燙傷她的手,她不急著審看自己的手被燙得如何,反急著看藥是否被她打翻了。」一陣濃濃的柴煙再向她吹來時,她忍不住被熏得蹲下身子,淚汗交織。

  蘭析站在門外,極力忍下進去將她拖出來的衝動。

  她為什麼不放棄?他喝不喝這種藥、身子好不好應當與她無關,她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他在爐子前受火熏烤?她曾做過這種事嗎?她那雙潔白的小手,這些日子來傷痕斑斑的,都是熬藥而造成的?

  斂影坐在地上,愣愣地瞧著爐內熊熊的火苗。

  當她失明時,身邊還有白阡陌陪伴,她不孤單,失去雙親的痛苦也在日子的飛逝中消散;但當她復明時,她的身邊卻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她覺得好孤單…,失去蘭析的痛苦與日俱增,她懷念他低低的笑聲,他寬大的懷抱,他的吻,他的人。

  即使每日與他同處於一個宅子裡,他卻離她好遠好遠;她還來不及付出,他卻已經收回擁抱她的臂彎。她好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寧可從沒有睜開眼看過,這樣,她還能留住他的心,哪怕只是對她同情也好,只要他回顧她一眼,她便心滿意足。

  蘭析握緊了拳,盯著她臉上不自覺流下的清淚,再也受不了的轉身離去。

  斂影在廚房裡等候藥汁的熬煮,直等至月上柳梢。藥熬好後,她輕悄悄地踏人房內,本想不著痕跡地擱在他的床旁,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蘭析?」她摸著涼涼的床鋪,心慌的喚他。在房內找不著他後,又忙著想出門去找。

  她才推開門,蘭析就站在門外。

  「你還病著,大半夜的你上哪去了?」斂影見他的發上都沾上了夜露,忙把他拉進門裡。

  「去做一件損人利己的事。」他露出許久不見的笑,自個兒走近桌前,將她剛熬好的藥一飲而盡。

  斂影怔在他身後。

  他肯喝藥了?一直對她不理不睬的他居然肯喝藥?他的表情為什麼會讓人覺得似藏著不對勁?

  「你不問我上哪去了?不怕我又去殺人?」蘭析挑著眉笑問。

  她的心暗沉下來,「我問了……也是枉然。」問了又如何?她沒有權利管,而他做的事,也有他的道理。

  「但我非要你知道。」他快速地移動至她面前抬高她的臉,久遠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似要複習般,深深淺淺的在她的唇內吻著。

  斂影在他的唇裡嘗到苦澀的藥味,禁不住微微皺眉。很快她,他的吻移至她的眉心為她撫平,擺放在她腰間的大掌沿著她玲瓏的曲線滑至她的胸前,盈握住一隻酥胸。

  她羞躁地低首看向他的手,記憶輕易地被他挑起。她還不及思考,他已把她嬌小的身子抬高抱至身上,將她壓向牆垣用自己的身體抵住她,與她廝磨。她忍不住環緊他的頸項,在他的吻裡明白了一寸相思一寸灰是什麼滋味。

  「你與我一樣,忘不了。」他拉著她的小手,一根根吻著她被燙傷的指尖,注視著她泛滿淚水的眼眶。

  「我想你……」她哽咽地開口,緊緊環住他。

  蘭析注視了她一會兒,將水鏡遞給她。

  「看。」他將她的手按向鏡面,輕聲命令。

  「我已經不用水鏡了。」怎麼突然要她用這個?他不是不准她再用嗎?

  「你能看見未來,你該看看這個城的城民命運將會如何。」他緩緩離開她,一步一步地後退,遠遠的看著她。

  斂影無法理解他眼底那種詭然的笑意,聽話地閉上眼用心來看水鏡。

  遍地哀號的百姓,從水鏡裡映出直反射至她的心底。她猛地打了個冷顫,差點握不住手中的鏡子。

  「這是怎麼回事?」她睜開眼,惶惶然的問著前一刻還濃烈深吻她,這一刻臉上卻滿冷笑的男人。

  蘭析走上前將她的水鏡抽走,不置一詞地看著她的心慌無措。

  「你做了什麼?」斂影緊張地拉住他的衣袖。為什麼鏡裡的人會一個一個倒下,痛苦的呻吟?

  他咧著笑,「下毒。」

  「你對……整座城的人下毒?」斂影不敢置信地搖首,掩著唇後退。

  「方纔,我在整座城裡的水井下了毒,明天喝了井水的人都將毒發。」夜闌人靜的,是下毒的最好時刻,想來這次中毒的大概會有成千上萬人吧。

  是前些日子所中的毒使他病了嗎?斂影無法相信他會突然做出這種事,今早他還躺在床上沉睡,怎麼她才去熬個藥,他會做出這種瘋狂的事來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撫著額,試著理清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想不出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我說過了,利己。」他聳肩,一臉的雲淡風清。

  「怎麼利己?這是殘害生命!」她難過地大喊;向全城的人下毒對他有好處?那些人做錯了什麼要平白失去性命?

  「他們的性命,與我無關。」蘭析優閒地為自己倒了杯茶水,無視於她悲傷的臉龐。

  「救他們……」她急著向他求情,又忙著打住,

  「不,你不能去,你救他們會害自己折壽,你不能救他們。」怎麼辦?他是不能救人的,可是那些人不救,明日就會像她所看見的全都中毒。

  「衛非告訴了你我不能救人的原因?」那個小子可能已經把他的底細全都抖給她聽了。

  她緊絞著衣袖,「你明知道自己的天命,為何還做這種事?」他怎會糊塗的做出這種事來了

  「我要你選擇。」蘭析斂去所有笑意,嚴肅的直視她。

  「選什麼?」她停下了所有的焦慮,專注在他所說的選擇上頭。

  「我。」

  「我不懂。」這與他下毒何干?

  「我要救自己的心,即使你會恨我、怨我也無妨。」他不要再孤零零的一個人,他也不要心碎,因此,無論是用什麼方法,他都要救救自己的心。

  他的每個字,都刻在斂影的心上。

  他的心……不是已經碎了嗎?而她的,也已隨著他的碎了。現在他又說要救自己的心,他對她,還有感覺?

  「只要我能達成一個心願,我可以給你救他們的解藥藥方,只要等會兒將解藥加入井水裡,無人會死。」蘭析對上她迷茫的眸子,一句一句在她耳邊說著。

  「你的心願是什麼?」她緩緩地側轉頭問他。

  「我要你永遠用雙眼看著我,而且不許你有再當瞎子或離開我的念頭,你這一生,都要留在我的身邊。」也許用人命來威脅她太過卑鄙,但他也只能用強迫的手段了,她的弱點,是他感情的唯一出

  「只為了這個,你要用這麼多人命來威脅我?」斂影瞬間明白他的用心,在感動之餘,也為那些因她無事受累的人們深感罪意。

  他攤著手,「聽說,在山中迷路的人,通常都會慌不擇路,急不擇段。」疏遠她的日子比煉獄還難捱,而她的一舉一動,也不時的讓他自責。他竟讓她一人暗暗躲在角落哭泣!他要的不是她的眼淚,他必須盡速解決橫斷在他們面前的一切。

  「用我……來換他們的性命?」只為了她?用她一個人來換這麼多人?天,如果這件事成真,那她的雙手也沾著罪惡的血腥,她是使他下毒的元兇。

  「他們的性命端看你一人的決定。」他快活的吻吻她失去血色的唇,漫不輕心的警告。

  「你怎能因我而殺那些無辜?他們與我無關。」斂影傾淚如而;他伸手去拭,將她連人帶淚接進懷裡。

  「我管不著他們無不無辜,我只管自己要的。」只要能這樣擁著她,他可以做個名副其實的無常君。

  「衛非說你在找月亮,我不是你要我的月亮,我只是月斂影……」她無法恨他為她做出荒唐事,卻不能原諒自己;他一開始就找錯了對象,他不該將她視為尋找的目標,結果使他因她而害了全城的人。

  「我不在乎。」月亮?他好久好久沒想起這回事了。

  「你在乎什麼?」她仰起小臉問。

  「你該知道。」蘭析徐徐將她的淚珠吻淨。

  「你變了……」她只著他的胸膛退開,以全然陌生的眼神望著他。以前的他,不是這個模樣。

  「明日那些中毒的人,一個時辰內不服下我的解藥的話,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們。你要考慮的話最好快點,這樣還有時間在那些井裡下解藥。」蘭析雙手環胸,唇邊噙著笑。

  她搖首,「你的性子變了好多……不,你不會做這種事的……是我在水鏡裡看錯了,一定是我看錯了。」是她的水鏡出錯了,他雖會見死不救,但卻不至於濫殺無辜。上回他殺皇族派來的人,也是師出有名,他不會亂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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