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親無友,現在能陪在她身邊的人只有他了,但無名無狀的,她憑什麼與他一道?他不殺她已夠仁慈的了,他一個人走,想來也是理所當然;可是握著他的手,她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與親人分別的依依難捨。
「你無處可去。」蘭析現實的話語穿過她紛紛亂亂的思賭,抵達她茫然的腦海。
「總能夠……想到法子。」斂影的手撤離,改為環抱著自己,試圖驅散紛亂不安的錯縱感覺。
「上回我說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蘭析挑起她的發嗅著她的氣息,淡淡的桂花香直衝他的腦際。
上回的提議‥
一直在他身邊?按著自己漏跳了一拍的心房,斂影昏亂地想起他說過的話。她是把這話放在心底,但不知他說的」留」是指什麼意思。
「我沒去想……」她垂下臉龐,面頰微微腓紅。
蘭析猛然將她按向床柱,尋著她怔愕張開的小嘴以唇將它掩覆。她訝然的低呼似是一種鼓動,勾引他更保吻進她飄著幽香的唇裡,一探她的芳香。他的唇與她契合得恰到好處,十指與她的十指緊密相扣,讓她不能躲、不能逃,他像等候已久的戀人般,需要釋放胸腔裡翻滾的渴望。
斂影只覺一陣昏眩,整個世界都在此停頓。他的吻,小心翼翼卻又不滿足;他的吻,勾起絲般的感觸,驚慌和訝異都在他溫暖的唇間徐徐舒散,一點一點地撩動,激起她相同的心跳,撞擊著她的心房。龐大的溫暖和刺激籠罩她全身,濃稠沉密的氣息一直纏繞、纏繞
「現在呢?」他離開她的唇埋進她的發間,聞她身上與頭髮散發的芬芳。
「我開始想了……」唇上的餘熱未散,就像他貼緊的身子,如此地炙熱燎燒。
「我等你的答案。」
第四章
「蘭析……」斂影猶豫地啟口,不知該拿這個站在她身後的男人怎麼辦。
蘭析一手拿著木柄梳,一手握著她的發,站在她的背後努力地與她又黑又長的長髮奮戰著。她這頭豐盈密實的長髮,像一道黑瀑,正高度地考驗著他的梳發技巧。他在小桌旁擺放著各式的珠花髮簪,準備待會兒用來為她裝飾,可是他不曉得姑娘家都是怎麼將長髮盤上做成髮髻。身為大夫,他雖然有一雙靈巧的手,但對於頂上功夫,他最多最多,也只會綁個男人常束的馬尾。
斂影一手撫著水鏡鏡面,邊觀察他的舉動邊歎氣。
老天,她的頸子好僵……從她在妝台前坐下後,她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不動。早知道他喜歡女人長髮披瀉的模樣,她說什麼也不會洗完頭後在他的面前將頭髮風乾,她該躲得遠遠地把自己的頭髮打理好,省得對她這頭長髮興致濃厚的地主動表示要幫忙,然後……愈幫愈忙。
也不知道這次他第幾次向她的三千煩惱絲挑戰了,時而她會被他過重的手勁扯得頭皮發麻,時而剛盤上的長髮沒一會兒又掉了下來,可是失敗不能令他灰心,他依然賣力的對她的頭頂下功夫;但是他甚至連綁個辮子都成問題!像這種複雜又麻煩的事,她想自己來,他又不讓,說她一手要看鏡子另一手梳發太累了。
他再梳下去,她會比自己動手更累,而且這個情況……太暖昧,也不合禮教。未出閣女子的發,怎能讓男人梳?她臉上火燙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每每他挨近她的身子時,她怦怦的心跳聲有如擂鼓,似她的心就快要跳出心房;當他的手指穿過她的髮際時,他的指尖彷彿就像他溫暖的唇,柔柔地在她發間輕吻,便她不斷回想起那日他的吻,似有若無地提醒著他要的回答。
「你別忙了。」頭上歪歪斜斜的髮髻再一次從蘭析的手中垂落後,斂影比他還早地宣告放棄。
「多試幾回就可以熟能生巧。」蘭析依舊興致盎然,一雙忙碌的手捨不得離開她的發。她的發,如同漆黑的流泉,在他的指尖潺潺輕瀉。
「你試了一整個下午。」腹部的餓鳴聲使她不得不提醒他時間。現在該是日落時分了吧?難道他還不累?
「以前你都是怎麼打理這頭長髮?」他用兩隻手都還會人仰馬翻,用了水鏡的她只能使用一隻手,她是怎麼完成這種高難度的差事?
「有嬤嬤會幫我梳。蘭析,你可以找個人……」找個人來幫忙吧,這樣他們兩個人都不會這麼累。
蘭析沒得商量地駁回,」你的發由我來梳。」她的發,只有一個人能碰。
「我好累。」她忍不住揉著酸疼的頸子長歎。
驀地,她按摩頸肩的雙手有另一雙大掌替代,緩慢有韻地輕按她僵硬的肩頭,一深一淺的指觸將她的肌肉揉散,熱力四散的指尖透過薄薄的衣料熨燙她的肌膚。滑移至她的衣領時,他停頓了一下,繼而探入她的衣領後。她抬起手按住他,喉間似著火般乾澀作哽。
暖味,氾濫在秋日涼爽的空氣裡。
蘭析挪動著身子彎下身來貼近她,氣息吹迸她的耳鼓,在她的心頭形成蕩蕩漾漾的漣漪。他的指尖掙開她的束縛,直接在她肌膚上滑動,繞到她的頸前輕微地向她施壓,令她仰首朝後靠在他的身上。他低下頭,雨絲般的細吻拂過她的臉龐,綿綿密密地,似迎面而來的秋風。
斂影吞嚥著喉間的焦躁,喉際在他的掌心裡掙動。他感覺到了,吻遂蔓延至她的頸項形成野火。她想掙脫,但又想墜落,理智被埋沒在他濃軟郁人的雙唇裡。一切來得那麼地突然,她的心還沒反應,身體便已知道該如何去附和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她一手撫上他的臉龐止住了他的吻,一手按著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蘭析沉默了一會兒,又自顧自地梳理起她的發,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讓沉默悄悄地懸著在他們之間。
夾雜著金屬和馬蹄的聲音在遠處響起,整齊畫一的步伐由遠處流竄至近處,斂影偏著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對這聲音感到不解。
「街上多了很多整齊的腳步聲,外頭是怎麼了?」在這傍晚時分,怎會有為數如此繁眾的人馬進城來了
蘭析對這聲音已見怪不怪,用腳趾想也知道是哪個人能製造出這種噪音。
「整條街已被我某個很友善的老朋友派兵包圍。」又派這麼多人來!那傢伙每次都用同一種方式來捉他,也不換個較有用的——臂如安靜無聲的對他來個突擊,別讓他每次聽到這個像警鈴的聲音就有時間跑。
「蘭——析!」街上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大吼,把斂影嚇得一楞一楞地,蘭析則是在聽到那個久違的男聲後,嘴角忍不住扯出一陣笑意。
「那……那人是誰?」斂影按著胸膛,對那名吼得快倒嗓的人滿心佩服。
他淡淡地說明,」想念我的老情人。」離他還有幾條巷子就這麼吼,那傢伙一定很想他。
「你有……情人?」她的眉頭倏然緊鎖,解不開的愁鬱在心中盤旋。
「左斷,追我好多年了。」蘭析盯著她一字字答來,看她的眉心鎖緊後又再度放鬆。
「他的吼聲好嚇人。」斂影明顯地鬆了一口氣,而後氣息又一窒,不明白自己方纔為何會那麼在意。
「可能是收到我的禮物太興奮。」蘭析很滿意她臉上的表情;不過他想,在外頭大聲吼著他名字的人,收到他轉贈的禮物後心情就一定很槽。
「禮物?」
「托人帶去的。」以左斷這種咬牙切齒的吼聲來判斷,觀探似乎將他的禮物完整地傳送給左斷了。
斂彤滿心不解,」上回我遇到左斷時,他的脾氣還沒這麼壞。」她記得那個左斷性子雖莽了些,但在言語交談間倒還是拘謹有禮。一陣子沒見,他變了好多。
「你認識左斷?」蘭析有絲愕然,她怎麼會和左斷那種人有所接觸?
「左斷曾來找過巫懷賦,因為他丟失了五個欽命要犯卻又找不回,別無他法下,只好請巫懷賦幫他占卜他要找的人犯在哪。」皇上要那五名欽命要犯人頭的聖旨都下來了,跑了人犯卻又捉不回的左斷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連求神問卜這最後一個方法都用上了。
「你占卜的結果如何?」聽見她幫助左斷讓他有些不是滋昧,但又想知道她的占卜到底準是不准?
她輕聲歎息,」我叫巫懷賦告訴左斷他要找的人都在六扇門裡,可是他不信。」左斷壓根就不信,說整座六扇門都翻遍了就是沒找到跑掉的那五個人,還說天狩閣的法力都是用來誆騙世人、妖言惑眾。
「他該信你。」左斷自個兒不信活該。
「你也知道左斷要找的人在哪?」他怎麼知道她的話該信?先前他不是還不信她?
「當然。」他的唇邊掛著笑,愉快她梳理她的發。
「你是左斷一直要找的欽命要犯?」斂影直覺地問心中有著十成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