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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綠痕

  風生、雲起,皎潔的月色頓時被急捲而來的黑雲遁入黑暗裡。

  急急從雲端竄起的狂風,吹亂了段凌波的發,長長的髮絲在他的臉上飛縱,他定定  地轟立在馬背上,目光炯炯地盯著府邸的青銅大門。在相國府內所蒙養的食客、刺客、  得力部屬們紛紛點亮了燈火,準備出來察看外頭嘶嘶的馬鳴聲時,段凌波手中的韁繩一  扯,帶著胯下的神駒直衝向青銅大門。

  甫開啟大門的司馬相國門人,在疾馳而來的馬匹威脅下,紛紛閃避讓出路來,忙提  起長刀或劍御襲。

  段凌波自奔馳的馬背上騰身躍起,任無主的馬兒足下不停地繼續往前衝,以蹄踩中  了數名不及反應的來者,就當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擺在那匹馬兒身上時,段凌波定身落地  ,隨即抽出伏議劍,以秋風掃落葉的姿態一步步往府內走去。

  「大事不好了……」躲在遠處觀看的封貞觀,在看了段

  凌波怪異的模樣後,忍不住為司馬相國的人捏了把冷汗。

  封貞觀頭痛地撫著額,那個堅信若不殺人絕不輕易讓伏議劍出鞘,出鞘就必定殺盡  的老友,以他今晚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火氣看來,他似乎是被司馬相國的人給徹底惹毛了  ,不但大刺刺地就這樣闖到人家的地盤上,還提著要人命的傢伙登堂人室,完全把刺殺  朝廷命官是死罪的顧忌全都置之下理,一心就是要進去找人算帳……要命,照這種情況  ,他怎麼去幫那個人氣上心頭,殺起人來六親不認的段凌波收拾後果?戰堯修是嫌他的  命太長嗎?

  只管要找到司馬拓拔清仇的段凌波,一踏人相國府內,也不管在他面前有多少從小  就被教養成視死如歸的刺客們,一徑地直朝府裡前進,見刀就擋、見敵便殺,眼中熊熊  竄燒著火光,心底只記得似印在他面前垂死掙扎的模樣,而眼前的一切他一概看不清,  他只知道,迎刀向他者,便是敵。

  劍在手中,劍是人,人是劍。段凌波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只覺得神智很  飄忽,毫無意識地揮劍劈砍,無法遏止自己胸口那將他焚燬殆盡的激憤,手中的伏議劍  早已主動地接掌了他的理智,就像是被禁錮已久的雄獅,終於自劍鞘中被釋放出來,回  到了這個可以讓它恣意馳騁的天地,將那個長久束縛住它的段凌波驅逐到最遠處,由它  來面對所有的血腥風雨。

  封貞觀袖手旁觀了好一陣子,仔細估算完司馬相國大約有多少門人已經倒下後,終  於自屋簷上站起,準備執行戰堯修給他的第二道命令。

  他動作迅捷地躍下屋簷進入府內,首先就拔出腰際的龍吟劍,試圖去鎮壓已然不能  分辨是非來者的段凌波。

  龍吟劍一出鞘,嘶嘯震天的龍吟聲便立刻引起伏議劍的共嗚,龍吟劍壓倒性的氣勢  令執劍的段凌波身子猛地一震,差點就握不住手中的長劍。

  「凌波。」以為自己已稍稍鎮住段凌波的封貞觀,邊抵擋著砍殺而來的刺客們,邊  走向他。

  在段凌波的眼中,一切儘是浮光掠影,在他的耳裡,所有的聲音都模模糊糊、雜沓  紊亂,就像是急捲的狂風在他耳邊呼嘯著,任何事物都是那麼地無法辨識。

  封貞觀一把拉往那個已經殺紅眼的段凌波,「住手,已經夠了!」

  段凌波極為緩慢地回過頭來,以森怵的眼眸鎖住他。

  封貞觀被他的怪模怪樣嚇了一跳,「凌波?」

  伏義劍似是找到了敵人般,不經過段凌波的同意,直接就朝封貞觀襲來。

  「你這只笨獅……」封貞觀氣急敗壞地抄起龍吟劍格擋,並且在他的面前大吼,「  看清楚,我是封貞觀!」

  段凌波兀自朝他兇猛地攻擊,逼得封貞觀不得不自衛,還得時時提防旁人乘機對他  們兩人偷襲。

  就當封貞觀忙得喘不過氣來時,晚一步趕到的雲掠空連忙加入戰火中,急拉出封貞  觀讓他退出那片刀風劍雨之外,讓失去對手的段凌波又提著伏義劍去找站立在一旁的他  人。

  「你攔不住他?」一到相國府就看到死傷慘重的雲掠空,指責地瞪著封貞觀。

  封貞觀揮去一頭的大汗,「你自己看看,他已經瘋了,有誰攔得住?」若是全心全  意的對付段凌波,他又怕會傷了那個老友,但若是不全力以赴的話,他又怕他自己也會  不小心的死在那已經目中無人的段凌波手下。

  雲掠空看著那個四處尋找仇敵的段凌波,「他是想殺了這裡所有的人嗎?」

  「不能讓他殺光這裡的人。」封貞觀直搖著頭,「主子交代我,只要凌波大開殺戒  一削去司馬相國大半的勢力後,就一定要讓凌波住手,不能讓司馬相國的勢力全滅。」

  「為什麼?」這不是讓太子黨的人全滅的最好時機嗎?

  為什麼反而不要段凌波殺光太子黨的人?

  「我哪知道?」封貞觀翻了個白眼,一手將他推向段凌波的方向,「現在只有你的  火雲掌能夠擋往他的伏議劍,你去攔著他,我還有事沒辦完。」

  「我?」雲掠空指著自己的鼻尖,「慢著,貞觀……」

  一發現又有人靠近他的段凌波,怒紅著一雙眼,改把目標訂在無辜的雲掠空身上。

  雲掠空歎了口氣,攤開兩掌的掌心,自掌心中放出紅燦的火焰,專心地對付那柄由  他親自打造出來,會奪人心智的伏議劍。

  封貞觀把握著搶來的時間,尋來一把弓,將數把箭尖縛上油布能點燃火苗,朝外頭  己準備好的方向台台射出火箭,使得整座相國府瞬間陷入火海裡,狂猛的火舌急躁地焚  燭著數棟大院,煙霧裊裊上升,在靜夜裡,烈焰沖天的景象,顯得格外耀眼美麗。

  「貞觀,你到底好了沒?」與段凌波纏鬥了許久後,雲掠空緊緊握住伏議劍,回頭  問著那個動作慢吞吞的封貞觀。

  「可以了。」一放完火,封貞觀便忙不迭地趕回他們的身邊,站在段凌波的身後眨  著眼向雲掠空暗示。

  「凌波!」來報消息的雲掠空,立刻掌握時機地對段凌波大喊,「楚似印醒來了!  」

  似印的名字,瞬時劃破了段凌彼腦海裡迷茫無海的昏沉,他勉強地回過神,意識不  太清楚地眨眨眼。

  「似印?」讓他這麼痛苦的人,醒來了?讓他心房就像遭受千刀萬剮的女子,又可  以回到他的懷裡來了?

  封貞觀趁著段凌波心神不定的當口,立即以劍柄重擊向他的後腦,而雲掠空也飛快  地奪走伏議劍,並且順道在他胸口送上一記能讓他清醒的掌勁。

  「你們……」嘗到口中血腥味而醒來的段凌波,一手捂著捂腦,一手捂著胸口,一  點也不曉得他們幹嘛對他出手。

  封貞觀抬頭看著快被火熱燒垮的大廳樑柱,「快走,這裡要塌了。」

  雲掠空一手架起頭暈目眩的段凌波,與封貞觀及時逃出火窟,招來快馬,在相國府  外的人們都還沒有發覺此地已慘遭祝融前,趕緊離開此地。

  就當他們離去的同時,一名身著紅羅輕紗的女子,緩緩地踱至相國府前,面無表情  地抬首靜望著已被火海吞噬的相國府,而後踩著輕盈的步伐,消失在黑夜裡。

  ***

  同樣也是奉命行事的宮上邪,站在皇宮外的高樓上,遠眺了相國府的火勢好一會兒  .靜心等待著那些匆忙進宮,準備向宮中之人傳達相國府被燒燬的消息的人到來。

  莫約過了半刻鐘,皇宮深院裡的三大殿,紛紛打亮了燈光,人們忙進忙出的,這讓  苦候已久的宮上邪心神一振,瞇細了眼眸,將目光定定的擱在皇上三位皇子中,最幼的  皇子亮王所屬的太極殿內。

  他緊盯著太極殿內的一舉一動,和來來去去的人影,終於在那些人影中,找到了他  的目標。雖然他一點也不明白戰堯修為什麼要派他來殺那個向來不問朝事的亮王,可是  戰堯修既已下令了,他也只好照辦。

  一鎖定了亮王的身影後,宮上邪立即搭弓上箭,奮力拉開長弓,準備一箭直取亮王  的心房,可是就在這時,一隻潔白似若無骨的柔夷卻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手緊握住  他的長箭,讓他不得發箭而出。

  宮上邪迅即轉首,不可恩議她看著那名在夜色裡看不清面孔的女子,對她能無聲無  息地出現在他的身旁,感到訝異萬分。

  紅衣女子輕輕對他開口,「宮大人,在你想殺亮王之前,你不認為該先問問我?」

  「你是誰?」宮上邪甩去手中的長箭,改抽出腰間的琅牙劍握在手上。

  紅衣女子卻沒搭理他,反而轉過頭看著遠處火勢盛大的相國府,自言自語他說著,  「沒想到那個封貞觀居然會去相國府縱火?這大不像他的風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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