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知道它根本就不存在,只怪我太遵從爹娘的吩咐,和我太過期許一生一世這四個字。」她這個傻瓜,不過是塊彩玉罷了,怎能為她帶來夢想中的那些?
「你不相信這四個字?」她愈是失落,雲掠空卻是益加地有興趣。
「不再信了。」
雲掠空好笑地看著她兀自對自己生氣的模樣,身旁高熱的爐火使她的額角沁出珠汗,細細的汗珠自兩際順著她的臉滑至她的唇畔,在她小巧的下頷處交會,那晶瑩剔透的汗珠在火光的照射下顯得光彩灩灩,看著她的同時,他又想起了兩個字。
誘惑。
這張面容,紅艷妖嬈得足以蠱惑人心,只要是沒有摒棄愛恨的人,都能輕易地被她勾引。
他的嘴邊逸出自信十足的笑容,與她恰恰抱執著相反的觀點,「你不覺得你現在說這些,都還言之過早嗎?」
「什麼?」指柔覺得他的語氣篤定得讓人不由得懷疑。
「聽完你這番話後,現在我倒是很想試試一生一世這個東西。」他笑意淺淺地湊至她的面前,像是事先向她打招呼似地拍拍她的臉頰。
「千萬要當心你不相信的東西,因為你愈是不相信它,它往往就愈可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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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微亮的三更時分,雲掠空又再次自噩夢中醒來。
額際的冷汗滑下他的面頰,他喘息未定的按著胸口,似是還未從那場這近二十年來夜夜困擾著他的噩夢裡清醒過來。
他緊握著雙拳,奮力捶向床榻,憎恨自己為何又再一次地踏入那個夢境,卻又沒把夢境的全部看個清楚。他就快要看到那困擾了他將近二十年的理由了,可是卻硬生生地自夢境中被抽離,他仍然能記得夢境的前半段,但那他花了快二十年的時間想知道的後半段,他卻怎麼也看不見夢不明。
「到底是誰?」雲掠空忿忿地低吼,「為什麼不讓我夢完?為什麼不讓我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
那在夢裡頭呼之欲出的答案,他到底要再入夢幾次才能看清楚?雲掠空愈想愈是不平,二十年前,戰堯修扔了個謎題給他,可是這二十年來,那個戰堯修不但沒來為他提供解答,反而像是在他身上下了道詛咒似的,讓他夜夜都在夢裡頭尋找答案,一再地尋找他心頭會覺得如此空蕩的原因。
他伸手撫著心房,低首微喘。自從二十年前遇上了戰堯修之後,這裡就時常泛著一種莫名其妙的空虛感,那種強大的空虛,每次他在夢醒時,總讓他幾乎快喘過氣來,拚命想找個能填補它的東西,可是他從沒有看清楚夢裡的答案,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該找什麼來杜絕這種夜夜折磨他的虛無。
絲絲縷縷的月光悄悄地滑過窗欞,輕輕巧巧地溜進屋裡來,清冷的光芒更是喚醒了他胸口那股龐大的需要感,他好想能有個人來補平這裡的空曠。
正當他這麼想時,他想起了關於指柔的那些雨絲和眼淚。
近來,他常在午夜夢迴時想起指柔,不知為什麼,每回一想起她,他便會覺得心跳和緩了許多,他便會覺得,那種無形壓迫在他胸中的東西減少了些,被指柔身上的某種東西填補了一些。
他偏著頭細細回想,他記得在指柔重傷未癒,他日夜在她身邊照料時,他幾乎不曾再夢過那糾纏著他的夢境,只要能待在她身邊,他也幾乎可以一夜無夢地到天明……難道聽說能夠治癒百病的指柔,也能夠治癒他這類被噩夢糾纏著無法癒合的心?
雲掠空恍然大悟地看向窗外,對自己這番醒悟有絲訝然也有絲驚喜。自從指柔來到這裡後,他作夢的次數明顯的變少了許多,為什麼他一直都沒察覺到這一點?明白了這一點,雲掠空發現自己胸中那股想見指柔的衝動一瞬間都被引燃了,同時他也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也許戰堯修要指柔來他這裡,其實是有著另一層用意。
想見指柔的念頭在他的心頭茁壯,雲掠空躍下床榻,顧不得這是夜半三更的時分,在床邊拿了件披風,推開房門就想去找那個讓他在夢醒後想起的人。
當他推開房門旖,他發現,他想找的那個人正睡在他的房門外。
自從指柔的傷好了之後,雲掠空和這裡所有的人便察覺到指柔有個奇怪的毛病,她總是在夜裡睡著睡著,然後就出來走蕩。有時,她輕盈的腳步穿過花間曲徑,睡倒在花園裡的芍葯在下;有時,她會踩著涼涼的木板,而後睡趴在長長的木廊上。而近來她愈走愈遠也愈睡愈遠了,從客房一路睡到遠在宅子另一例的房院來,也愈睡愈靠近他。
雲掠空蹲下身子,就著月光細細打量她柔美的睡臉。
穿過綠竹掩映的月光瀉灑在她的身上,只穿著單薄紗衫的她微曲著身子蜷縮四肢,披在她身上的只有被月光瑩瑩照亮的烏黑柔軟的長髮,夜風輕撩起她的髮梢,透露出她那張白淨無瑕的臉龐,如此影綽幽搖的姿態,如此撩人心弦的倩影,雲掠空看著她,那顆常因她而搖擺難定的心,又不禁惻惻地動搖了。
他撩起她一綹溫暖馨香的發,輕嗅著其間清冽的香氣,因在夢境裡的指柔卻動了動,彷彿感覺到身邊有一股暖源般,將整個身子偎向雲掠空的身側尋求那份溫暖。
雲掠空的唇畔勾著一抹笑意,刻意彎低了身子張開雙臂,看她一骨碌地鑽進他的懷裡,像是找著了最滿意的角度後,便沉沉地在他懷裡睡去,他索性環抱著她一塊兒坐在長廊上,將身上的披風包裡著他們倆,聆聽著她淺淺的呼吸。
他伸指輕畫她煙黛的肩,笑意淺淺的低喃,「迷途的小羊,你是愈睡愈靠近狼窟了。」
「嗯……」在他指尖的撩撥下,指柔微微蹙著眉在他的懷中蠕動,並將臉頰貼靠在他的下頷邊,自口中吐出長長的一串歎息。
雲掠空輕啄著她光潔的額際,「想讓我吃了你嗎?」
在夢海裡糾纏著的指柔,卻自口中逸出了她掩藏了許久的傷心。
「爹……娘……」
雲掠空的一雙劍眉瞬間攏緊,對於她所夢的人感到萬分的不滿。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怕……」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滑下她的眼瞼,而她的雙手也緊捉著他的衣衫,似是在承受過去的回憶帶給她的莫大痛苦。
他拭去她的淚雙手捧起她的臉龐,在她的唇邊不容置疑地說著她該喚的夢中人是誰,「雲掠空。」
「唔……」指柔輕輕低哼,語調不清地說著一些他聽不清的話,讓他更執著地將她緊攬在懷裡,字字句句清晰地再告訴她。
「掠空,雲掠空。」
「掠空……」指柔的眉心和緩了一些,響應他一般地說出他的名,讓他又恢復了溫存柔和的目光。
雲掠空涼涼的唇貼上她的,滿意的感覺她的唇在喚他的名時的動作,閉著眼體會她念著他的名時的感覺,和她那雙小手在無意識中環緊他胸膛的感覺;在此同時,他赫然發現,先前心中因夢境而起的種種紛擾感,此刻竟消逝無蹤再也記不起。只因懷裡這個小女人如此全心全意地依靠著他,一種無以名狀的滿足感,充斥著他的胸懷。
「掠空……」夢中的指柔喃喃地念著他的名,讓雲掠空的唇邊又勾起一抹笑。
他看著指柔的睡容,一個念頭突然竄進他的腦海裡,令他心驚又令他心安。
「戰堯修。」他抬首望向明媚似水的夜空,更加摟緊棲在他懷中安睡的指柔,「我在尋找的人,會不會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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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雲掠空的宅子裡,興起了一種躲貓貓的遊戲,拚命想逃躲的小耗子名叫風指柔,而老愛拿指柔尋開心的懶懶大貓,正是老跟著指柔且陰魂不敬的雲掠空。
「風姑娘。」濯雨百思不解地看著指柔慢不經心的模樣,近日來,每次他們一塊兒來打掃宅子時,她臉上總是提心吊膽的提防樣,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躲些什麼。
「等一下我們還要打掃哪裡?」指柔在問他的同時,一雙明媚的大眼仍是左顧右盼。
濯雨歎了口氣,「風姑娘,你到底在我什麼?」
「你家少爺呢?怎麼今天都還沒有看見他?」那個像鬼魅時常出現在她四周的雲掠空,正是使她這些日子來老是心神不寧的主因。
「少爺天未亮就去湖裡采煉劍的鐵石了。」輕煙兩手撐著下巴看著她心慌的模樣,「風姑娘,你最近為什麼老是緊張兮兮的?我看你好像一直都在躲著少爺。」
指柔不好意恩地掩著秀頰,「看得出來嗎?」
「再明顯不過。」輕煙用力的點點頭,「少爺長得既不嚇人,待你也挺不錯的,你究竟為什麼躲他?」
「他……」想起最近發生在她和雲掠空之間的事,指柔就不自覺地紅透了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