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未拿我跟她比較?」南宮適愕然問道。
她搖頭,仰視他垂落的愕然視線,「從未!」
那麼,真的是他無理取鬧了……但另一個疑問卻在同時浮上心頭。「如果有一天潼恩突然出現要你和她一起離開,你會嗎?」
「我……」黛眉掃上為難的遲疑,一會後她歉然也毫不保留地告訴他:「如果潼恩仍然得不到幸福,我會和她一起走。」
這個答案當然讓他再一次氣急敗壞。
「聽我說!」她拉住氣極欲走的他,急忙向他解釋:「她必須得到幸福才行,如果她得不到幸福我不會讓她變成一個人,我要陪著她,直到她找到幸福為止,如果不這樣——她會被恨意支配一生,我會難過,會非常難過。」
「你就不在乎自己難過?讓我難過?」潼恩當真值得她犧牲如此之多?
她咬白了唇,「我在乎,但我更在乎潼恩,這是我欠她的——她救了我,我也該救她。」
「救她?」南宮適瞇起眼,強自壓抑的不悅已溢滿於言表。「為了救她你寧願犧牲自己和我?」
「除非她得到幸福,否則我不考慮自己的事情。」她固執地說道。
為什麼偏偏在這件事上如此固執。「你對我的恨意可以如此輕易地排解,為什麼對她的在意就這麼固執?你是故意拿她的事來試探我嗎?」
「不是的!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他怎麼可以冤枉她!「你對自己黑街的夥伴難道就能見死不救?請站在我的立場為我想想好嗎?潼恩保護我五年,她原本可以一個人走的。卻帶著形同累贅的我東奔西跑了五年,而我卻連一個忙都有沒幫上,我……」她很沒用,如果她有用的話,潼恩就不需要一個人遠赴他鄉獨自面對感情的問題,如果她有用的話,潼恩就不需要在走之前還惦記著她的安全問題,她好沒用……
一想到自己總是拖累旁人,淚水又不爭氣地成串滑落,每一滴都形同對南宮適無理取鬧舉止的撻伐。
「對不起,對不起……」擁緊她,緊緊地將她攬入懷裡頻頻道歉,什麼見鬼的自尊心早在得知她因他而連夜恐懼落淚之際就不知丟哪兒去了,這樣一拋,什麼道歉的話都可以說得如同順口溜:「我無法不嫉妒她,我也不可能因為這些理由就接受她在你心確實佔有一定地位的事實,但是我道歉,為我惹你傷心這件事道歉,別哭泣了好嗎?看見你的淚讓我很難受。」
「容許這個事好嗎?」陰奪魂哽著聲音懇求:「千萬別要求我在你和潼恩間做抉擇,我不想也作不了抉擇,我不想放棄你們任何一個。」說她貪心也好、自私也罷,她的生命中僅僅只在意他們兩人,少了任何一個都會是她生命中無法彌補的遺憾,她不要!
南宮適看了她好一會,似放棄又似想開了什麼,他退一步道:「如果你能停止落淚,如果你能主動吻我,我會……唔——」條件還未說完,兩瓣柔軟的唇即貼上他的,成功地讓南宮適鬆了緊皺的眉心,扣緊她的纖腰,南宮適反客為主加深這個吻,歎息著自己總在她的淚眼攻勢下沒轍。
看來他這輩子注定得強迫自己遷就她對自己那顆缺了一角的心。
南宮慶溫和的眸子始終懸在溫室裡的兒子與未來兒媳的身上不放,得意的笑容在看見一對璧人相視而笑的同時更是加深許多。
唉,他這兒子總算是定了下來,之前聽歐小子說什麼他借酒澆愁、發酒瘋的,足足令他笑了好半天。呵呵,寶貝兒子也會有這麼一天,怪只怪兒子訴苦的對象不是他這個父親,否則他會用V8拍下來作紀念,再拷貝一卷燒給妻子,夫妻倆一同分享兒子難得的出糗畫面。老公,你曾見過我們家阿適一臉苦瓜的樣子嗎?記得好動的妻子心血來潮時總會這麼問他。你都沒看過我怎會見過?他記得自己是這麼回答的。
啊……她想看兒子哪天苦著一張臉來依靠我們,求我們幫他解決問題哩,要不然就是看他幸福地笑著也甘心,老是只有這麼一號表情,真是個無趣的孩子,讓人看不出他對什麼事情有興趣,真是無聊。
是啊,有這樣的孩子還真是傷腦筋,這麼多年來還是不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
就是說嘛,如果覺得幸福就應該像我們一樣才對……
是啊,是啊……
由回憶中清醒的南宮慶揚起滿意的笑容,抬頭仰望蔚藍的天空低喃:「在天上的老婆啊,現在你可見到我們阿適的模樣?是不是覺得滿意了呢?」
一陣清涼的和風吹來,彷彿回答了他的問題。
第十章
「你站在這兒傻笑什麼?」與陰奪魂一同走出溫室的南宮適看著一臉傻笑的父親,覺得很古怪。「老年癡呆症發作了?」
「總比借酒澆愁的無聊男子強上許多。」南宮慶自有一套對應的方法。
嘩——才剛要開口和南宮慶展開另一場口舌之爭,南宮適腰間隨身帶著的銀色方盒已先他一步發出聲響。
「什麼聲音?」南宮慶問道。他發現兒子幸福的表情在嘩聲響起的同時黯沉不少,心下多少也有了譜。
「你先帶奪魂離開這裡。」設在門口的警報器響起,這表示有人以非顧客的方式進入。「先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等你回來這裡後就不會和現在一樣了。」
「不會和現在一樣?你是指花草會變多?」
南宮適白了他一眼,乾脆挑明:「廢墟一處。」感覺自己袖子被拉扯,他側臉看向拉他衣袖的人兒。
「他來了嗎?」陰奪魂問道,神色緊張。
「嗯。」這時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比我預計的還早。」他早有意以此地作為解決一切的場所,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找上門。「你種的花草將成為陪葬品。」
「誰的陪葬品?」
感覺抓緊自己袖口的手又施了力道,就算質疑的是自己父親,南宮適還是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是故意的嗎?」
南宮慶聳聳肩:「有嗎?」
明明就是!南宮適握住陰奪魂因為緊張而冰冷的手輕拍。「沒事,別聽他胡說!我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她搖頭,拒絕接受他的這番說辭。「我留下。」讓他一個人去面對因她而起的事端,這一點她做不到。
「不行。」
「我必須留下。」咬緊下唇,十指泛白的用力程度充分顯示她的決心。「這是我的事,無論你怎麼說我都要留下。」
「即使會死?」
「爸!」為什麼老是在關鍵時候扯他後腿,竟問出這種問題!南宮適感到氣結。
陰奪魂則是一臉堅毅。「是的,即使會死。」
莫名的,南宮慶垂下本要拉走她的手,向南宮適道歉。「別怪我不帶她走。」
「爸!」
「帶走人帶不走心,你死,她仍然活不了。」傻兒子,難道看不出她留下為了不讓你孤單奮戰嗎?
「謝謝您。」陰奪魂感激地回視他。「謝謝!」
「不必擔心這些花草會成為陪葬品,狡兔有三窟,這裡不是唯一的溫室,要用儘管用,我無所謂。」話說完,也不管南宮適極力留住他要他帶走陰奪魂的叫喊,南宮慶迅速朝溫室裡邊走去,不一會兒便奇異地失去蹤影,只剩下南宮適和陰奪魂在溫室中等待即將來臨的危機。
南宮適攏齊些微凌亂的長髮重新束在頸後。
「你明知危險,為什麼……」話未說盡,纖纖細指已抵住他的嘴唇不讓他再說下去。
「陪你生、陪你死,我不想孤獨一個人。」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即使潼恩此刻出現要帶她逃走,她也寧可選擇與他一同留下,不為什麼,只因知已難尋,他對她的好完全不論代價,對她的包容根本沒有一絲理性,潼恩是她的好友、他卻是她的知己——知她、懂她、憐她、惜她,如果沒有他,她寧願不活。
「你還有潼恩。」雖不想提,但為顧及她的安全,他仍然提起這個對自己而言是屬於禁忌的名字。
可這句話卻換來她的決然搖首,她拒絕留下生命等待潼恩。
「為什麼?」
她踮起腳輕吻他的唇,沒有一絲被動,是首次完全自發性的主動,駭著了南宮適。
她……主動吻他?
但接上來的話更讓他驚訝莫名。
「你是知己,是情人,錯過你,我如何再尋得另一個南宮適?」
「你……」這樣的表白,就算換來一死他也心甘情願。
「留下我。」對他的錯愕,她回以粲然一笑。「否則就讓我留下。」兩種方法都像征同一個結果——生、死、與、共!
回復神智後,南宮適終於拗不過她,放棄地歎了一聲。「沒有人比你更傻了。」
「有。」
「誰?」
「就是將無關己事的我攬上身的你啊。」
「那麼——」
啪、啪、啪、啪!四記雙掌拍擊聲清脆地響起,聲音來自溫室入口,打斷南宮適即將出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