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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呂希晨(晨希)

  他透過她在看什麼人?李綺夢從他對著自己的眼裡,輕易地抓出焦距的迷失,已經是第二次了,紀錄上的冷玦沒有發呆的習慣。

  「我的臉讓你很好奇嗎?」她的聲音將冷玦拉回現實。「你已經不只一次盯著我的臉看了。」  驚覺自己的失態,冷玦生氣地將她壓抵在床上。

  「我愛看是我的事!」

  李綺夢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這人……  怎麼這麼粗暴?她舉起雙手不停捶打他,想乘機起身,無奈他的力氣實在太大,輕鬆地就將她那雙亂動的手制住了。

  「你再亂動試試看!」他的臉只距離她的臉不到一寸距離。本來他只是想讓她安靜,不料又加近彼此的距離,他的心突然震了一下,眼神迷了起來。

  她的心跳得好快,他……要吻她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6的李綺夢居然怕他吻她,她閉上眼不敢和他互相凝視,沒多久她感覺身上的壓力不見了,她睜開眼,正巧迎接被用力甩上的門。  真是太奇怪了!

  睡意正濃,全身的細胞卻莫名接收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伴隨這壓迫感而來的並非危險,因為這樣,所以李綺夢並沒有立刻以拳腳迎向壓迫感的來源,而是以一般人的反應來應付。  在床上翻個身,面對站在床畔的人,等到眼睛適應黑暗後,她隱隱約約看出那人的身形。

  「你不是打算冉餓我個三天三夜嗎?」  李綺夢半坐起床,懶懶地打了個呵欠。「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出現。」才隔半天就見到牢頭讓她微微吃了一驚。

  離開再回來的冷玦又恢復先前冷淡疏離的態度,事實上他根本打從一開始就是疏離的,還沒見他熱絡過,基本上要看到他表現熱絡的一面——建議不如期待太陽打西進出來還比較快。

  啪!冷玦將手上拎著的袋子往她身上一丟。

  「什麼東西?」黑暗裡,她只知道這東西並沒有砸痛她。「麻煩開一卜燈可以嗎?』」話一完,室內燈光乍亮。

  燈一亮,冷玦馬上希望自己沒有開燈,因為李綺夢身上只穿了一件襯衫,而且——這襯衫是他的!

  純黑的長袖襯衫套在她的身上,衣服的下擺只到她大腿的一半,這樣的影像形成不可忽視的冶艷,全然的黑和下半身純如雪花的兩截白皙——這要他如何收回目光?

  再者,襯衫的前兩個扣子完全打開,不自覺露出的滑潤香肩在垂到胸前的烏黑髮絲似有還無的遮掩下,更充滿了誘惑,空氣中隱隱約約散發著一股屬於女人才有的特殊馨香。

  好不容易抓回來的自制力此時似乎又背離了他,面對這張讓他心繫又心碎的臉孔,要抓住自制力不崩潰實在很難。

  李綺夢打開冷玦丟過來的袋子,「這些衣服你是從哪兒拿來的?」她幾乎快笑出來了。這種衣服是給十七八歲少女穿的啊!純白的裙子。粉藍色的連身長裙、還有帶花邊的淡黃色裙子……  呵呵!她可以想見當自己穿上這種衣服後,Ron和J會怎麼笑她,大概是笑她老來發騷裝幼齒吧。天!

  「你不用管。」那些全是裴月生前穿過的衣服,之前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拿給她,但是隔了一陣子,他為自己找到最好的理由——他厭惡她厭惡到連衣服也不願染上她的一點一滴!裴月的衣服他留著也沒用,等殺了她之後再放把火燒了。

  「去把我的衣服換下來!」他受不了自己的東西染上她的味道,那只會令他作嘔。

  客隨主便,李綺夢隨意拎了件白色連身長裙走進浴室更換,她看得出這些衣服不是新的,因為上頭還帶有收了許久才會有的味道,但是也無所謂了,身為俘虜,有衣服可以交替換容算是不錯了,更何況她的牢頭是他,這樣的待遇她該感動了。

  只是很奇怪,為什麼這衣服會正好合她的身?這件裙子還是有腰身的,可是剪裁竟然恰恰好,整件合貼在她腰上!

  冷玦看見走出浴室的她之後,那張臉、那個表情,他發誓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裴月,冷玦瞪大眼凝視那個白色的身影。如果能,他會像在那件事之前那個年輕氣盛的冷玦一樣,大聲吼出自己的喜怒哀樂、吼出看見她又活生生在他面前站著的狂喜。

  但他已經不是當時的冷玦了,十年來的自我封閉讓他的情緒難以表露在外,現在的他,只要是瞪大了眼就算是很難得的情緒表達,更別提伸出去要牽引她的那隻大手。

  「裴——」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化停滯。他是怎麼回事?她不是裴月啊!

  「冷玦?」他的反應委實讓她好生奇怪,一下子像被什麼嚇到似地退了一步,一下子又迎向她,接著又退開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啊!

  「你……」他不該利用她和裴月的相似,而要她套上同樣的衣服供他緬懷。裴月死了,  可是另一張裴月的臉孔活生生在他面前,他能不激動嗎?能不……興起拿她代替裴月的想法嗎?  他有自知之明,對裴月的感情是他今生唯一僅有的;換句話說,他把一輩子的感情交給了她。自己個性中的強烈獨佔欲,只有外柔內剛的裴月能完全接受,當唯一能接受他的人消失了這麼久後,積壓了十年的感情會不會讓他瘋狂地找一個相似的人作為替代品?

  這個問題……他發現自己答不上來,簡言之,他被自己心裡的疑問困住,愛裴月和找一個替代品本來就是兩件事、兩種不同的問題,但在地紛亂的思緒裡,頃刻間,他竟找不到這兩者的分野,他已錯亂了。

  最後他只得做出打自將李綺夢抓來囚禁後,自己一直在做的事——

  冷玦看著手上這瓶黃褐色的透明汁液,陣陣的酒香撲鼻,黑眸中映上近似搖滾般晶瑩剔透的波紋,半帶了點醉意。

  他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糟,但是一口氣灌下將近半瓶的威士忌,說什麼也會讓身體吃不消而突然漲紅臉,黝黑的臉上兩朵隱約可見的紅暈就是這麼來的。

  他有多久沒去看裴月?冷玦自問。掐指算算已有一個禮拜之久。一個禮拜——他從來沒有隔這麼久不去看她。……  讓我陪你、陪你直到……直到你再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幸福」他哺哺自語。「什麼叫做幸福」那是什麼感覺他老早忘了,天真單純的裴月啊!她怎麼會以為沒有她,他還能找到幸福,她就是他的幸福啊!再找到……他還有「再」的機會嗎?

  對一個殺手而言,愛人是負擔,而如今除卻裴月,這世卜再也沒有人值得他付出感情,十年來他一直是這樣度過的。

  他腦海裡冷不防蹦出裴月的臉,但表情……  像她,又像李綺夢,他竟分不清楚誰是誰!是裴月的臉、裴月的笑;還是李綺夢的臉。李綺夢的笑……他看不分明了。

  為什麼?他明明佔了上風啊!但現在躲得最凶的居然是他!明明是將她抓來做交換人質的,為什麼反而是他在逃避她、躲她?

  他必須殺她!這是既定的事實,有仇報仇是黑街的原則;但是面對那張臉,他開得了槍嗎?現在的他,甚至連舉槍對準她這個動作都不一定做得出來,更別提殺她!  到時候他能扣下扳機嗎?」

  不知為什麼,方才李綺夢穿著長裙的模樣一直在他腦海裡打轉,愈想遺忘,她的形貌就愈清晰,清晰到壓過裴月在他心目中的模樣。一思及此,冷玦倏地打了個冷顫,可悲的是,他連自己為什麼而戰慄都不知道。

  「誰?」冷玦抽出槍,旋身對準關上的鐵卷門。縱然喝醉,也不代表他失去平常的警覺性。  鐵門拉開,是擁有一張充滿貴族氣息的英俊臉孔的高挺男子,朝他溫和地笑著:

  「拿槍對著自己的好朋友不太好吧,冷玦。」亞治如微風般柔和的低沉嗓音如是說道。

  冷玦不悅地收回槍,轉回身子背對亞治。  對真正在黑道中打混的人來說,肯背對一個人代表他們相信他,不擔心他會偷襲自己,這是他們以性命所投注的信任。

  「翼凱說你會在這裡,果然沒錯。」那小傢伙年紀輕雖輕,倒也是挺瞭解他們這一夥人的個性。「聽說你抓到兇手了,如何?是怎樣的人?」將鐵門重新拉下,他走到坐在吧檯邊、只點了一盞燈喝悶酒的冷玦身邊。

  「你不去守著你的珠寶店,跑來這兒做什麼?」冷玦沒有對他的話做出正面回應,只說自己想要說的,目前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身邊多一個人,即使那個人是最瞭解他的亞治。

  「和你一樣,來這裡緬懷沙穆。」這裡是沙穆的酒吧,也是他們這十三個人常常聚會的地方,現在沙穆死了,恐怕大家不會再來了吧,怕觸景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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