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躺在冰棺中的姐姐,雖然初看見她的時候,她激動地對站在一邊的冷快不停錘打吼叫,但她不會忘記冰棺中的姐姐那一張洋溢幸福微笑的臉,她死得好安詳、好幸福。
突然間,她猜想起凱薩琳死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她全身上下無一不被憎恨填滿,這樣的人死了之後又是怎麼樣的面目?
「裴夜!」R0n再度叫她的名字,這回成功地喚回她的心神。「你在想什麼?」
「沒事。」她模糊應道。低頭看向凱薩琳,她輕聲地說:「由你的死,結束一切。」
是的,結束她這些年來對姐姐的牽念、結束Ron的痛苦、結束她不得不受她控制的一切。
裴夜的左手食指開始慢慢扣壓板機。
「慢著!」凱薩琳忽然抬起頭,飛快站起身往後跳開,揚起手上緊握的黑色小方盒,朝他們露出殘酷卻淒艷的一笑。「要死大家一起死!「她猛力一按,由遠而近,爆炸聲四起。」
「糟了!快走!」J首先大叫。怎麼會忘了這一件事,凱薩琳·雷特納年輕的時候是個爆破專家啊!
「哈哈哈……」凱薩琳瘋狂的笑聲在爆炸聲中竟也如此清晰可辨。「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
砰!她的狂笑終止在Ron的一記子彈之下。
她的狂笑駭著了裴夜,將她全身的反應神經全數凍結,就連Ron開槍時所發出的槍響她都恍若未聞。
是什麼原因造成凱薩琳今天這樣的?此刻裴夜腦海中只想著這個問題。
「裴夜!」R0n拉著她的手臂急忙往外衝。
「我的天!」J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牽住裴夜的另一隻手臂。「裴夜小姐啊,你什麼時候不沉思偏偏現在沉思,想死也不是用這種方式啊!」媽啊!會死人的耶!
「J?」拉著裴夜往外衝的Ron看到突然跳出的黑影,看清面目之後,腳上的動作沒停,表情卻是一臉疑惑。「J?」
「廢話!」都什麼時候了還J來J去的。「不是我還有誰?」
「但是——」
轟——襲向他們的爆炸聲愈來愈近,炸飛的水泥石塊四處飛散。
「小心!」J大叫,猛然朝Ron撲去,一塊重石砰然落地,兩人因遭波及而喪失神志。
在此時,空中另一塊巨大石塊朝裴夜飛來,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
「綺夢!」
一道身影飛快掠過,衝進爆炸圈內。
斐夜只覺頭部一陣劇痛,有一道黑影朝她壓來,之後便什麼都不曉得了。
爆炸聲漸漸遠去,火勢卻是一發不可收拾。
火場內,恍似人間煉獄。
他在作夢嗎?
恍惚間,他好像聽見哭聲。
瞇起雙眼,他遠遠地看見一處比他站的地方還亮的角落,有個人正蹲坐在那裡,哭聲好像就是從那裡來的。
嗚……嗚……
他朝那方向走近,看見他朝思暮想的人。
「裴月!」他叫出聲。
蹲坐在地上的人兒抬起了臉,白皙的臉頰滑下兩道清泉般的淚水。
和以往一樣,她的淚仍舊擁有灼痛他的心肺的威力,他痛得鎖緊著眉頭,同她一般蹲坐在地上。
「不要哭好嗎?」
他伸出手拭去她的淚,但裴月立刻又流下一道新的眼淚,她的淚像海似的流也流不完,臉上的表情是痛苦的,兩道雅致的細眉緊緊鎖在一起,她咬著下唇,像在忍受某種痛苦似的。
「說話啊!見她一臉痛苦的表情,他感覺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捏在手裡「你在難過什麼?告訴我啊!」
「放……放了我好嗎?」她慘紅的唇瓣緩緩吐出要求。「冷玦,放了我好嗎?」
「放了你?」他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放了我,我不想再待在冰冷的世界中。」她纖細的藕臂抬起,青蔥玉指滑過他的臉,洗滌他黑色污濁的靈魂卻也凍著他的臉。「知道嗎?我好冷好冷。」
「裴月?」」冷玦握住她的手,傳來的冰冷超過他所能承受的。「你———」望向裴月,她一臉的苦楚讓他心痛。
「放了我……」』裴月重複著她的要求。
「你要我怎麼放開你?」不管她的身體有多冰冷,他仍舊一把將她往懷裡攬進。「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有多深,你要我怎麼放開你?你也說過,你說你會陪我的,你說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直到你冉次找到底屬於你的幸福。」裴月接下他的話;「冷玦,你已經找到了,不需要我陪了。」裴月捧著他的臉,要他正眼看她。「以後的日子她會陪你走卜去,讓我卸下這個責任好嗎?」
「我只要你!我誰都不要!」他只留她,沒有她.他什麼也不是!「沒有你,活著對我而言都是個累贅,你懂嗎」」
「我懂、我懂……」裴月又是哭又是笑的摟緊他。「可是我不能。我想,可是我不能、不能啊……你懂嗎?」
「我不懂!」他執拗得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只能緊緊的像條籐蔓似的緊摟著她。「我不懂!」他只要她,就這麼簡單的願望也不讓他達成嗎?
「聽我說,冷玦,請你仔細聽我說。」裴月托起他的臉,冰冷的唇印上他的眼瞼,洗滌他的眼。「看清楚一點,我不是裴月。」
「什麼?」冷玦倏地抬起頭,看著她臉上那一雙眼眸流露出世故的洗練。
「我是李綺夢。」
「裴月!」從夢中驚醒,冷玦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而他之所以跳不起來的原因,是因為他全身有將近一半的面積正裹著繃帶,身體虛弱得無法再做任何的激烈運動,等恢復意識之後,另一項事實接障而來——
眼睛!他的眼睛!睜開眼後的他,發現自己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但是他的表情卻一點變化也沒有,好像自己以前就是瞎子似的。
「醒了。」騰青雲的聲音傳入他耳裡,距離不遠。
「李緒夢呢?」沙啞的音通過喉嚨時,疼痛得讓他皺了下眉,但還是忍著開口。
冷玦在睜開眼後第一個問的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個不相干的女人,被問的騰青雲難免吃了一驚,不管如何,他還是回答了他。
「休養。」說話的同時,他用棉花棒沾水滋潤冷玦乾燥的嘴唇。
冷玦將水盡數吸收,頓時覺得喉嚨舒服了許多,不過還是急著說話:
「她的情況怎麼樣?」
他只想知道自己是否來得及救了她,至於其他,甚至是自己失明的眼,他根本無心理睬。
「比你好。」只有一點輕傷和輕微的腦震盪算是幸運的了,如果真要找出嚴重的地方,只有臉頰邊縫了幾針,會留下一條疤而已。聽那些護士說什麼臉對一個女人來說是最重要的地方,他是不清楚到底有沒有這回事,總之她的情況比他好太多是真的。
冷玦暗暗呼了一口氣,幸好他總算趕得及救了她。
接著,他才關心起自己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麼了?」他問話的口氣平靜得好像看不見的人不是他一樣。
「血塊,壓到神經。」滕青雲點往他的後腦。
「是嗎?」他點了下頭,在滕青雲的幫助下調整臥姿。「永遠失明嗎?」
「暫時。」等過一陣子他會為冷玦動腦部手術取出血塊,現在的他沒體力撐過手術。
冷玦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衝進爆炸現場?當亞治打電話通知他時,他嚇得差點從嘴巴裡吐出心臟!
「青雲,冷玦醒了嗎?」亞治打開門,心急地問。
滕青雲朝他點了頭,眼睛瞟向站在亞治身後的人,不悅地皺了眉頭。
「亞治嗎?」冷玦憑聲音辨認人,現在的地,睜開眼跟閉上眼沒什麼不同,他乾脆就閉著眼省點力氣。
「是我。」亞治拉著跟在後頭的人一道進來。
「先走。」滕青雲抿緊唇,只吐出兩個字便離開。
『你還好嗎?」亞治看著他,滿臉的擔憂。「你昏迷了四天。」
「她醒了嗎?」他現在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你是說裴夜嗎?」亞治看看站在一邊的第三人。「她很好,又能走又能跑的。」想起當時的情景,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你是怎麼回事?居然笨到衝進爆炸現場!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超人嗎?」可以的話,他真想一拳打上冷玦的腦袋,看看他會不會變得聰明一點。
亞治的責備他恍若未聞,聽覺在聽到裴夜兩個字後便失去功用。「她叫裴夜?」
啊……亞治呆了呆。這傢伙根本沒聽他講話!他想氣,但是更覺得好笑。「是啊!你的心肝寶貝叫做裴夜,是裴月的雙胞胎妹妹。」
心肝寶貝?冷玦這回總算睜開眼,失去焦點無法對準光線的眼睛直直對向聲音來源處,竟也精準的對上亞治的位置。
「你說什麼?」
亞治什麼時候染上沙穆那個亂放話的惡劣性格了。
「很好,看來你的聽覺還在。」拉過身邊的人,亞治平穩地說道:「你不是有話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