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沉地凝望她:「你沒有什麼要說嗎?」
她收拾藥品的手頓了下,回身望他:「我該說什麼嗎?」
說什麼呢?他明知道她什麼也不會說,又何需問?
他多願她說,抱怨也好,至少說出內心的苦,可是她不曾,寧可壓抑心底苦了自己,有淚也不會在他面前流,正因如此,他才更感到心痛!
「子翔,你有心事。」沒有疑問,沉靜如水的眸光望住他,他逃避著,沒有正面回應。
噢,為什麼她要這麼靈慧冰心、善解人意?別對他太好,他受之有愧!
君筱翊看在眼裡更為憂心,帶著似水般的關懷,柔荑輕撫上他深鎖的眉宇,心亂不已的他倉皇地躲了開去,她愕在當場。
沒勇氣多看她的表情,他匆匆退了幾步:「我很累,先回房休息了。」轉過身,門關上的同時,他無力地閉上了眼,再也理不清糾纏繚繞的千般思潮。
第六章
「青狼幫」連日來的挑釁行徑早巳讓雷子翔瀕臨爆發邊緣,火山怒焰隨時在爆發的臨界點,正想找上他們開門見山地一次解決,沒想到「青狼幫」居然還跟他有那麼一丁點的默契,先一步找上他,這樣也好,省去他許多麻煩,這事早晚要有所解決,他一腔懊悶正好無處宣洩。
石昊宇見他神色有異,想起他近幾日的反常,立刻撥了通電話聯絡石昊宸,要他立刻趕去。獲悉此事的石昊宸心裡有數,雷子翔這些天莫名怪異的神態他是清楚的,思慮了一會兒,他先奔回家中找到正欲就寢的君筱翊告知此事,筱翊一聽,當下二話不說,立刻隨他一道前去。
而雷子翔那一方面的局勢已如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一眨眼間便可掀起驚濤駭浪、燎原的狂焰之火。
「年輕人,別太張狂,好歹我也是道上的老前輩,多少也該買我幾分顏面吧?」
「你何不說,你是一腳已踏入棺材的糟老頭?」雷子翔冷哼。
「青狼幫」的幫主多少也是見過風浪的人,並不因此而輕易被激怒:「雷子翔,你傷了我這麼多兄弟,這筆賬,可不是簡簡單單就可抵去的。」
「技不如人,死不足惜,誰帶出來的人,自己就該檢討,有什麼資格在這丟人現眼,責怪人家沒手下留情?」
好個雷子翔,羞辱人不留餘地,就算再不動如山,青狼幫主也免不了上了火氣:「雷子翔,你太恃才自傲、目中無人了!」
雷子翔嘲弄地挑起眉:「那又如何?」
「你很狂妄、很囂張嘛,有沒有興趣陪我玩玩?若你贏了,不但此事一筆勾銷,『青狼幫』也從此惟『獨天盟』馬首是瞻,如何?」
雷子翔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怎麼個玩法?」
青狼幫主才不會傻得和他單挑,誰不曉得雷子翔拳腳功夫一流,敵手難逢,他那幾名手下就是血淋淋的實證,他要挑戰的,是此人傳聞中神乎其技的神射技巧!
隨便拉了個手下,他丟了顆蘋果過去,讓手下退於二十公尺之外,然後對雷子翔說道:「你有把握射中他頭上的蘋果嗎?」
雷子翔輕扯唇角,似在嘲弄他的無知,青狼幫主一惱,加重語氣說道:「我得先聲明,如果你傷到他任何地方,就得以雙倍奉還,若是沒射中,就拿命來還!」
他的神態仍是一貫悠閒地諷笑,把玩著手中的柳葉刀,彈指間,如風般地射出,表情甚至無半分改變,青狼幫主都還沒看清是怎麼發生的,毫髮未損的手下已將正中紅心的蘋果呈上他的面前。
別說二十公尺,就算再加雙倍的距離,他相中的目標從未有過失誤——儘管此刻是在月淡星稀,暗沉無光的夜——比起神射手石昊宇,絲毫不遜色半分!
青狼幫主縱使萬般不甘,仍是接受了這樣的事實:「既然要賭,我們不妨來個更刺激的,敢玩命嗎?」
「玩命?」他等著解說。
「這裡有一把槍,裡頭有一顆子彈,咱們輪流開槍,直到其中有一方倒下去為止,看誰幸運了,敢賭嗎?」這一回,他賭的是膽量,而他自信,這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沒這膽量與他較勁。
「有何不可?」他冰冷地回道。
「那好,誰先?」
「我來。」雷子翔跟也沒眨,瀟灑地扣下扳機——喀!沒事,他遞出手槍。
對方也很痛快,迅速朝腦門按下,也夠幸運,沒事。
第三發了。雷子翔噙著冷笑接過。
「子翔——」
熟悉的叫喚令他笑容凍結,尋聲望去,君筱翊正疾步奔向這兒,小臉慘白。
該死!他暗暗低咒:「石昊宸,你在搞什麼,帶她回去!」
「不,我不!子翔,別玩死亡遊戲,我求你——」她聲淚俱下,淒切地哭喊。
「回去,君兒!」他眉頭皺得死緊。
「絕不!如果你真的要玩,我陪你玩,這一槍,由我代你!」說完,她衝向他,但被眼明手快的石昊宸攔住了,「放開我,昊宸,你放開我……」
雷子翔別開眼,速戰速決地扣下扳機——悄然無聲。
第四發,由青狼幫主挑戰幸運之神,他雙手已有些顫抖,但,幸運之神同樣地眷顧他,這發仍是空彈,再來,最後兩發便是成敗關鍵。
濃重的夜霧環繞空曠的野地,週遭氣氛降至冰點。
「子翔,你別亂來,若真要賭,換我來!」石昊宸心焦地喊著,偏偏還得顧及筱翊,只能束手無策。
君筱翊帶淚的面容已慘無血色,絞緊的心無法呼吸,就這樣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
雷子翔接過手槍,連看她一眼的勇氣也投有,毅然扣下決定性的存亡的一槍——
「不——」淒厲悲絕的叫喚同時響起,然後,四周寂然無聲。
雷子翔鬆開手中的槍,望向青狼幫主。
渾身發顫地接過手槍後,青狼幫主再也止不住腳軟:「我輸了,我認輸了……」最後一發,白癡才會真的按下它,不得不承認,雷子翔確有過人的一身鐵膽。
石昊宸一鬆開手,君筱翊立刻衝向他,他才一回身,迎面便接下了狠狠的一巴掌:「雷子翔,你混蛋!」
四周,靜謐無聲。
他並未撫上火辣發疼的右頰,只是無言回望她。
淚眼相望了十秒,她激動地投入他懷抱,痛哭失聲,旋即,他亦死命地緊緊環抱住她,深深抽了口氣,閉上了眼眸。
沒有人注意,一顆本該在槍內的子彈悄悄自他掌心滑落——
jj jj jj
回到家後,石昊宇靜坐客廳,顯然是在等他。
「君兒.你先回房休息。」他輕聲對著猶未恢復血色、面容略顯蒼白的君筱翊說道,她的神情已有掩不住的虛弱與倦色。
她沒有異議,無力地點了下頭,溫順地上樓。
待君筱翊身影一消失,一記又狠又猛的拳頭迎面襲來,雷子翔不閃不躲,硬是接了下來,過猛的力道令他踉蹌地了兩步,他沒拭去嘴角的血漬,只是抬首望著給了他這一記重拳的石昊宇。
「這就是你所謂的不會逞強?玩命?雷子翔,你真的欠揍!」早在雷子翔到家之前,石昊宸便已將事情的經過告知石昊宇,善於掩藏心緒的他並未多說什麼,所有湧起的怒火,全訴諸這一記重擊中。
「我很抱歉,宇。」
「去你的抱歉,你對不起的人不是我,是小君,你傷得最重的,是那個愛你甚於一切的女孩的心!什麼叫『三思而後行』你不懂嗎?為什麼你做任何事時,從來就不去顧慮她的感受?這便夠該死了,最不可原諒的是,你今天竟然還當著她的面這麼做,天殺的雷子翔.世上還有比你更混賬的人嗎?」
雷子翔靜靜承受著他的指責,他說得沒錯,自己的確該死——儘管當時槍內惟一一發子彈早讓他神乎其技、神鬼不知地取出,否則他哪有可能真的這麼幸運,但傷害了筱翊仍是事實,他無力辯駁。
「昊宇,」他叫得好輕,「我錯了嗎?」
「你才知道你錯得離譜!」
「我是指,這段感情——錯了嗎?」
寒眸冷了下來,石昊宇聲寒如霜:「你再說一遍。」
明知石昊宇隨時有可能再揮來一拳,他仍是抬眼說道:「錯了嗎?一開始,這便是—段不該存在的感情?」
也許,真的到了該放開她的時候了……
「你——」揚起的拳頭始終沒有揮下;石昊宇滿面寒色地望他,「怎麼?該不會是有新歡了吧?所以隨便冒出的借口都能冠冕堂皇地讓你離棄看了十一年、厭倦了的舊愛?」
雷子翔聲音滿是痛苦:「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種朝秦暮楚的人,何苦挑刺我最痛的傷口,令我難受呢?」
石昊宇宇冷哼著:「把話給我說清楚!」
「君兒快樂嗎?早在我之前,你們不是就已看透了—切?沒錯,或許有人會說,兩情相悅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但是試問,我能給君兒什麼?我複雜的生活背景配得上她嗎?姑且不問配不配得上的問題,我只問你,我適合她嗎?適合靈性純淨的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