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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樓雨晴

  他斥道:"你呀!明天我要不好好訓你一頓,我就跟你姓朱!"都病得這麼重了,還敢死要面子地強撐。

  睡夢中,瀲彤似有若無地蹙了下秀眉。

  孟靳見狀,一股說不出的感受掠過心頭,淺淺激盪……

  "怎麼,連在昏睡中都罵不得你了?"他低斥了聲,語調卻隱隱含帶一絲寵憐。「乖乖的,我去替你煎藥,知道嗎?」

  這小女人總是不合作,最愛和他唱反調了,也許,只有靜靜睡著時,才能看見她溫馴的一面吧!

  煎好藥,孟靳再度回到房內。

  "起來,把藥喝了。"他知道她睡得很不安穩,特地在藥裡加了一味具有安眠效用的藥草,讓她能睡得更舒適。

  沉睡的人兒一直沒有動靜,他不得不再輕喚一聲。"瀲彤,快起來,聽到沒有?"

  "晤……」朱瀲彤呻吟了聲,睜開沉重的眼皮。

  看清眼前的人後,她咬牙力持清醒。

  "是你……"她以為自己說得夠大聲了,偏偏吐出的話語,卻輕得猶如棉絮。

  她實在很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軟弱無用的模樣,免得他說她在企圖博取同情。

  在他面前,她一無是處,但至少她能保住傲骨,這已是她惟一僅有的了。

  她這情況看得孟靳更是眉心深蹙。"生病為什麼不告訴我?"

  「好讓你大肆嘲笑,說我有多沒用?」不想看見他嘲弄的眼神,不想面對可能有的幸災樂禍,朱淑彤索性閉上眼。

  這女人虛弱歸虛弱,那骨子倔脾氣可沒少上半分。

  孟靳看得氣悶不已。"我再說一遍,起來把藥喝了,要睡再睡。"

  "你——"瀲彤傻地瞪大眼,說有多訝異就有訝異。

  他不是來嘲笑她的?

  而且還替她煎了藥?

  這怎麼可能!

  她記得……他與所有的人一樣,對她厭惡至極,不是嗎?

  "你是要自己喝,還是要我用灌的?孟靳又間。見她一徑兒地沉默,也不指望她當個合作的病人了,用強勢手段還比較快些。

  "不……我自已來。"她怕他真會這麼做,瀲彤強撐起身子,無奈病得虛軟的身子令她無法逞強,本欲接過他手中的碗,一不小心,卻失手將它給打翻了,濺得孟靳一身的藥汁。

  "我……"見著這情形,她吶吶無言。

  本以為他會冒上一把怒火,將她罵得體無完膚,就像那回她弄翻他送來的飯菜時一樣……

  然而出乎意料的,孟靳沒有吼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一句話也不說,默默地轉身離開。

  瀲彤傻傻地看著他離去,強忍住想道歉的衝動。

  這一回,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知道嗎?

  不,他一定不知道,因為她給了他太多、太多差勁的印象;他一定是認為她又在藉機耍潑辣性子了,所以根本理都不理她。

  他沒如上回一般吼她,是不是覺得,對她這種人,連口水都不必浪費?

  她想,這一次,他再也不會管她了……

  突然間,她好想哭。

  少沒志氣了,朱瀲彤!人家根本討厭你討厭得要死,你幹麼要這麼在乎他?

  她努力地訓斥自己,強壓下心頭的酸楚。

  不要理會他!很快的,她就能回復到以往的瀟灑。

  如此堅定地告訴自己後,朱瀲彤再次閉上了眼,強迫自己拋掉那道盤踞心頭的身影。

  恍恍忽忽,令她眷戀的嗓音,再一次飄人夢中。

  "瀲彤、瀲彤!快起來。"

  "晤——"是夢吧?她好像又看見他了……

  不是說好要將他拋諸腦後了嗎?怎麼他連夢裡都要來糾纏她?他好討厭,為什麼就是不放過她嘛"!

  "滾開!"

  她要很有志氣,說不能想他就一定要做到,連夢裡都不行。

  "那得看看你還有沒有力氣打翻第二碗藥。」孟靳的聲音再次出現。

  咦?這個夢好真實!

  她霍地瞪大了眼。"你——"

  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所有的疑惑,在朱瀲彤看到他手中那碗還冒著熱氣的藥汁後,全得到了解答。

  原來她誤會他了,他不是不管她,而是……而是去替她煎藥!

  瀲彤眼眶一熱,癡楞楞地望住他。

  她才不是想哭,只是……碗中冒著的熱氣跑到她眼睛裡去了,一定是這樣的。

  「有力氣坐起來嗎?」

  "我……可以。"她使出身上最後一丁點兒力氣,掙扎著想起身。

  孟靳看了一下,在心底無聲歎息,伸手將她扶起。

  就知道她絕不會向他求助。她呀,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不這麼倔強呢?

  孟靳將她圈進了雙臂之中,讓嬌柔似水的她棲靠在他的胸懷,端起藥汁一匙匙小心翼翼地餵進她口中。

  "小心,還有點燙。"

  瀲彤根本管不得燙不燙的問題,她早就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呆了。

  他……他怎麼可以這樣抱她?

  她整個人被圈人他的懷抱之中,吐納之間,儘是他獨特的陽剛氣息……

  只在剎那她便戀上了這樣的契合,依偎在他懷裡,她覺得好安心,就好像他會為她擋風遮雨,保護她不受傷害。

  好荒謬的感覺,但是這一刻,她不想阻止自己。

  她從不曉得,原來他的懷抱,靠起來這麼舒服、這麼美好……

  "你再不合作,我真的要用灌的摟!"依然是威脅的言詞,卻有著異常輕柔的語調。

  "恩。"她乖乖地啟唇配合。她告訴自己,長這麼大了,要是連喝藥都要用灌的,實在太丟臉。

  一匙又一匙,孟靳不忘細心地稍稍吹涼後,才遞到她唇邊。

  溫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的頸畔,令她起了陣陣酥麻,明知這只是單純的餵藥舉動,並無調情意味,朱瀲彤還是不由自主的臉紅心跳。

  好不容易喂完了藥,孟靳毫不介意地以袖口拭去她唇角的藥漬。

  "好好睡一覺,明天應該就會好多了。"他對自己有信心,當然對瀲彤更有信心,這頭驕傲的小雌虎,是不會容許自己病懨懨地讓人笑話。

  只因,她骨氣多到可以當飯吃了。

  想到這裡,他微微一笑。

  "嗯……"瀲彤欲言又止。沒喊過他的名字,一時困窘地不知如何啟齒。

  "嗯?"他低頭凝視她,無聲地等待著。

  "對……對不起……"朱瀲彤在心裡掙扎了好久,才硬擠出這句話。

  「怎麼這麼說?」孟靳有些詫異地反問。

  "就是……那個……剛才,我不是故意的。"他這身被她給弄污的衣裳都還沒換下來,可見他是真的一心一意只記掛著她的病情,害她好過意不去。

  孟靳唇角輕揚,勾起一抹笑。"傻瓜!"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否則,他又何必為她忙碌了一個晚上?

  這話是什麼意思?代表他沒生她的氣嗎?

  應該是吧!他的語氣很輕、很柔,像是帶疼惜……

  這樣她就安心了。

  他的懷抱好溫暖,瀲彤悄悄閉上了眼,將初萌芽的柔情藏在心靈最深處,倚靠著他跌入夢鄉。

  臨入睡前,她其實有一句話好想問他一一你,會一直對我這麼溫柔嗎?

  但,她來不及問,也沒勇氣問,濃重的睏倦便先征服了她。

  孟靳輕輕將她放回床內,留意著不去驚醒她。

  他就守在她身畔,直到藥效發揮作用,確定她已退了燒,臉龐也添上幾許紅潤,他才退開床邊,擰了'條濕巾替她擦拭額上的汗水。

  此時,天色也已濛濛地泛起光亮。

  就著射人房內的微弱光線,他端詳著瀲彤寧馨的睡容,她不曉得夢見了什麼,唇畔揚起清甜的笑意。

  瞧著、瞧著,他閃了神。

  伸出手,指尖滑過她娟秀的眉,輕合的眼,小巧俏挺的秀鼻,柔柔嫩嫩的朱唇,以及細緻無暇的臉龐

  這是一張極美的容顏,清靈秀致,令人傾醉。

  「如果,你能不這麼驕矜跋扈,你會是個很惹人憐愛的女孩。"孟靳低低地說著,只是不知他的細語呢喃,能否飄人她迷離的夢境之中?

  睡了個安安穩穩的好眠,醒來後,孟靳巴不見人影。

  被她打破的碎碗已收拾妥當,就連潑撒了一地的藥汁也清理得乾乾淨淨,若非桌面上擺著殘存的空碗,朱瀲彤會以為昨夜的一切,全是出於她的想像。

  她沒想到那個老是動不動就凶她的男人,也能有這麼溫柔體貼的一面,思及昨晚的點點滴滴,美麗的臉龐不由得泛起了淺淺婿紅。

  嗅,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要變花癡了!

  她真摘不懂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那傢伙對她的態度這麼惡劣,只會乘機欺壓她這無力反抗的弱女子,而現在,不過就是小小地對她好一點兒,她就感動得無以復加,新仇舊恨一併忘光光……這未免太沒出息了吧?

  罷了,她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除了任人宰割外,還能怎麼辦?

  撐起身子,她下床穿鞋。雖然身子還是有些無力,頭還有些暈眩,但比起昨日已是好太多了,她相信自己可以撐得住的。

  開了門,溫暖的陽光酒在身上,朱瀲彤頓時感到身心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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