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與蕭銘誠恩愛到老,白首不離,一定會的!
◎ ◎ ◎
然而,她卻忘了思考一點──希望愈大,失望的打擊就愈痛徹心犀!
等了數月,她等到了蕭銘誠的金榜題名,同時,也等到了他移情別戀,擇日與恩師之女──史部尚書的千金完婚的喜訊!
晴天霹靂一般的打擊重重敲上心頭,她不敢相信,兩小無猜,情意甚篤的蕭銘誠會這麼對待她,他甚至不曾親自見她,對她說上一聲,就這麼決絕地背棄了她,只留下一封可笑的書信──
香漓:
當你得知這個消息時,我知道你一定很傷心氣憤,但是請相信我,我心中同樣飽受煎熬,當情義與名利不能兩全時,我只能選擇割捨你,不要恨我,這一路以來,我吃了太多的苦,你該比誰都明白,那些日子,我甚至不敢去回想,面對著平步青雲的機會,我如何能任它失之交臂?所以,我才會決定迎娶尚書千金,讓岳丈助我在官宦生涯無往不利,如果你真是為我好,請祝福我,好嗎?
銘誠筆
香漓字字咀嚼。她何只傷心氣憤,那根本是悲憤欲絕,而他居然還要她諒解他、祝福他……他難道不覺得欺人太甚?!
更可笑的是,當初她給了他五十兩助他赴京,而今,他竟以一百兩來求個兩不相欠──
呵,蕭銘誠,我所付出的一切,竟只換來這一百兩的羞辱。
好可笑,她真的覺得好悲哀、好可笑!
她恨他!恨之欲絕!
他要恩斷義絕,好,她就成全他!
咬緊牙齦,她揮筆而就──
皚皚山上雪,皎若雲間周。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日溝水頭。邂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蓰蓰。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一首卓文君的「白頭吟」,道盡了她內心深處的悲恨。
斬斷了一切,她茫茫然地仰望天際,今後她該何去何從?
毫無保留地付出一切,換來的,是這般不堪的待遇,她還有何面目苟活於世間?這樣的人生,活著,又有何意義?
她什麼都沒有了,人生,已不再值得牽掛……
如果連相知相許十多年的人,都能在旦夕之間背棄她,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她堅持?
她已心灰意冷。
望著水光粼粼的江面,淚,突然不再流了。
她神色無比平靜,幽幽閉上了眼,決絕地縱身一躍──
浮浮沉沉的浪潮,將她推向茫茫未知的命運。
◎ ◎ ◎
沒死嗎?
再度睜開眼,她身處於雅致的廂房,面對著兩張和藹慈祥的臉龐。
「你們──」
「小姑娘,你醒啦?感覺如何?」婦人首先上前,柔婉的聲音讓她覺得好溫暖。
「是──」喉嚨有些乾澀,她輕咳了聲,再度開口。「你們救了我?」
「來,先喝口水。」中年男子倒了杯水給她,然後才道:「是的。姑娘是失足落水,還是──」
香漓別開臉,沒回答。
這一問,又讓她憶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果可以,她情願忘了它,重新開始──
她一震。
重新開始?!
是啊!何不重新開始呢?為了這樣一個毫無志節的男子,斷送了性命不是太不值得了嗎?算是上天垂憐吧,讓她看清了他貪慕榮華的本性,否則,她就算得到了這個男人,也不見得是多幸運的事,何苦為他想不開?
昨日種種,已隨著跳江的宋香漓葬身海底,重生過後的她,要活出全新的自己,不再為男人而傷神,她,宋香漓,將不再屬於任何人。
想通了之後,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伯父,伯母,謝謝你們救了我,兩位的大恩,我會永遠記住的,小女子不再叨擾了,就此拜別。」說著,她拉起被子就要起身──
二老對視一眼,交換了一記有默契的眼神。
「咦,等等,小姑娘,你有地方去嗎?」
她一怔,旋即道:「天地之大,豈無我一介弱女子的容身之處?」
不錯,有志氣!
男子眼露激賞。「如果,我們希望你留下呢?」
「我不懂。」
「是這樣的,我們夫妻倆成親多年,至今膝下猶虛,如果小姑娘不嫌棄,就讓咱倆收為義女,以承歡膝下,你意下如何?」
峰迴路轉的發展,教香漓當場傻了眼。
「怎麼,你不樂意?」
「不,不是!」怕二老誤會,她急忙回道。「我……我是……」
「那不就得了。別你你我我的,乾脆點,叫聲義父、義母吧!」男子豪爽地下了結論。
錯愕過後,香漓仰首迎視二老慈愛的臉龐,當下不再猶豫,雙膝一落地,利落地磕了個響頭。「義父、義母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好、好、好!老頭子,我們有女兒了。」這標緻的丫頭,愈看她可是愈滿意呢!
婦人攙起她,溫柔地拍拍她的手。「來,現在該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了吧?」
「我原姓宋,名香漓。」她溫順地回答。
「宋、香、漓──」婦人直點頭。「好名字!」
「香漓呀。我都還沒告訴你,為父在朝為官,今後,你可就是官家千金嘍!」
官家千金──
此話聽進耳中,她不由得感歎世事奇妙。
蕭銘誠為了官家千金而捨棄她,而今,拜他所賜,她竟也成了「官家千金」。
「你義父啊,可是朝中的一品官員,位居丞相之職,是皇上的左右手,極受皇上重用呢!」
「莫非,義父便是以仁德施政、頗受百姓愛戴的王丞相?」香漓訝異地問。
「呵呵,那是百姓們謬讚了。為父食君俸祿,自當為君分憂,體恤百姓,算不了什麼的。」
瞧瞧,上天多麼眷顧她,讓她遇著了這麼好的一對夫婦。
也許,她該感謝蕭銘誠的無心插柳,讓她因禍得福,擁有了一雙慈悲和藹的父母,重新拾回早已自生命中遺落的孺慕溫情。
◎ ◎ ◎
一年後
神態慵懶地躺在床上,睇視眼前妖媚的女人,他不帶任何反應,近乎麻痺地任她投懷送抱,使盡勾引之能事……
他該快意瘋狂地和她來場男歡女愛,但是……麻痺!是的,他覺得麻痺。
一個又一個的女人,讓他覺得乏味,下意識裡,他總會拿她們和「她」相比,而結果是──
他歎了口氣。
這些虛有其表的女人,不值得他投注分毫的心神,他甚至懷疑自己從前究竟是如何忍受這些無趣的女人,甚至還樂在其中?
真正的女人,應該要像「她」──
這是否就是所謂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永遠令他牽念。
是這樣嗎?那麼如果完完整整得到她,他是否就能徹底斬斷所有不該產生的情緒,回到以往遊戲人間的瀟灑快活?
拋開混亂的思緒,他煩躁地推開黏在他身上那具豐腴惹火的女性胴體,拉攏身上的衣袖。「你走吧!」
「什麼?」女子一臉錯愕。他們可……什麼事都還沒做耶!他這樣,豈不擺明了是尋她開心?
「別再讓我說第二遍。」他不耐地將一張銀票往她身上丟。
女子喃喃咕噥了幾聲,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也沒再多說什麼,乖乖穿回衣服,拾起銀票,無聲地離開,反正她有錢拿就好。
又一個沒個性的女人。
朱玄隸冷眼看著,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要到哪兒再去找一個如「她」這般獨特而耐人尋味的女子呢?
右手下意識的撫上腰際,一隻拇指般大小的精緻香囊赫然出現於掌心。
其間的香氣早已淡去,但他仍是無一日離身。
莫名的眷戀難以解釋,要忘掉她真的好難。
「小丫頭,你到底在哪裡呢?」翻過了江南,就是找不著她,難不成好好的一個人會憑空消失?
或者,還有另一個可能──她早已不在江南一帶?
回京後,她的倩影總是盤旋不去,連帶的,使得他對其他女人也失了興趣,現在外頭已在議論紛紛,說他這個風流情聖一日比一日更怪,幾乎要成了柳下惠,蜚短流長傳到最後,就連他早已「後繼無力」之類的話都出籠了。
這小女人可害慘他了,要讓他找著,他會輕易放過她,他就跟她姓。
可話又說回來,她姓什麼他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他更覺得自己瘋得徹底,竟為一個一無所知的女人搞得他一點都不像自己。
「王兄,今天又『吃素』啊?」一道清靈悅耳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標緻女孩探進頭來。
「丫頭,你胡說什麼!」朱玄隸瞪了女孩一眼。
對這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小妹,他是傾盡了心力在呵疼,父母也是將她當成心頭寶般的珍寵著,也許就因為這樣吧,這打小嬌生慣養的小郡主,免不了驕縱刁蠻了些,但他清楚,她仍有一顆純真無偽的善良之心。
「本來就是!」朱瀲彤一屁股坐上兄長的大腿,勾住他的頸子。「剛才看那女人一臉怨婦樣的離去,我就知道你沒好好滿足人家,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