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生氣啦?」朱玄隸偏著頭看她。「別這樣嘛,大不了往後和你上街,我便敲鑼打鼓地昭告世人,說身邊這位嬌滴滴的大美人是名媛閨秀,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這總成了吧?」
「瘋子!」
「嘿,香漓、香漓──你到底要我怎樣你才不生氣,你說嘛!」
香漓歎了口氣,停下步伐。「我沒有生氣。」
「小臉繃得緊緊的,還說沒有!」他朝她兩頰捏了一下。
「我都說沒生氣了,你不要鬧我啦!」她索性拍開他那雙賤手,看都不看他。
「那你笑一個。」
「呵──」她隨便敷衍了下。
心緒過於惆悵,實在沒辦法強顏歡笑,和他打情罵俏。
「真沒誠意,要像這樣──」他將嘴咧得大大的,湊到她面前。「來,試一遍。」
「誇張!」香漓被逗得沒法兒,這才展顏輕笑。
其實,她算是幸福的吧?至少,她在他心中永遠佔著最特別的位置,他願拉下身段逗她、疼她、寵她,是不該再奢求更多了。
她如是說服著自己。
然而,誰能告訴她,為何內心深處,卻隱約寫著悵惘?
◎ ◎ ◎
隔日,沒有意外,蕭銘誠立即登門造訪。
分開了數月,脫胎換骨的香漓,早已不再憶起前塵舊事,如今乍然重逢,倒也沒有太多的感覺,那段共有的歲月,已離她好遙遠了。
亭中,她與他無言相對。
她不知道,她與他之間,還能再說什麼。
「香漓,這些日子──你好嗎?」
她淡然聳肩。「誠如你所見。或者,你以為一個被遺棄的女人,便該活得絕望?」也許,這其中也含有些許自嘲吧!
她笑自己的傻,居然曾經真的想不開。
「你在怪我嗎?香漓?」他承認愧負她太多,但他沒有辦法,為了前途,他不得不忍痛割捨愛情。
香漓搖搖頭。若在從前,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但如今,這一切對她已不再重要,她有玄隸,這才是她最在意的。
「你……你肯原諒我?」蕭銘誠大喜過望,一時忘形地抓住她的手。
香漓僵硬地抽回手。「都過去了,無所謂原不原諒。」
「那麼,」他停了下,小心翼翼地探問:「還是朋友嗎?」
既已雲淡風清,作朋友未嘗不可,畢竟,多年情誼無法抹煞。
於是她點頭。
「也就是說,我以後可以常來看你?」
遲疑了下,她再度點頭。
每回談到他,玄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她想,玄隸應該不會介意吧?
第九章
「臣,朱玄隸,參見皇上。」撩起袍擺,他豪邁瀟灑地朗聲道。一面見禮,一面暗自思忖著皇叔突然召他入宮,究竟有何要事。
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總覺這一回氣氛好像怪怪的。
「快起來,咱們叔侄倆私下聊聊,這些俗禮就免了。」邊說,皇上邊順手倒了D□〉莨□去。「來,喝點水。」
「臣不敢當。」皇上親手給他倒茶耶!說氣氛不怪,誰信?
「都說不用拘禮了,快坐下。」
「是。」落座後,朱玄隸主動起了頭。「皇叔有心事?」
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主動引頸就戮還來得瀟灑些。
皇上長長地歎了口氣。「唉,你也知道,自從允准那孽子離宮後,太子之位就一直虛懸著。」
數月前,太子朱允淮私通後宮嬪妃一事,鬧得滿城風雨,最後還是由蘭妃的「香消玉殞」來劃下句號,否則,事情還沒這麼輕易善了呢!
說到這個,他還真覺對皇叔有些過意不去,不大敢與之相視。
要不是他從中搞鬼,皇叔哪會失了女人,跑了兒子?這事要是洩了底,一頂欺君之罪的大帽子扣下來,他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皇上膝下多名皇子,才幹不凡者大有人在,應是能夠為皇叔分憂解勞。」他說得很心虛。
「他們再有才幹,都不及一人。」皇上直視他,神情專注。
幹什麼用這種眼神看他?看得他心裡頭直發毛。
「誰?」他硬起頭皮回應。如果可以,他實在很不想問。
「你。」皇上亦直言不諱。
不會吧?
朱玄隸可以想像,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呆。
「皇……皇叔,您別開我玩笑。」
「不,朕是認真的。想必你也知道,當年若非你父親胸懷大度,將本該屬於他的皇位讓給了朕,今日的太子會是你,這件事,朕一直記在心頭,二十年不曾或忘。這些年來,你一直盡心輔佐,無怨無尤,朕都看在眼裡,若說有誰最適合繼承這大片江山,那麼絕對是非你莫屬。」
「可……可是……」沒料到皇叔要跟他談的會是這個,他心中打了個突,一下子不知從何說起。
「聽朕說完。」皇上抬手阻止他發言,又道:「雖然,朕屬意由你接掌皇位,但有個條件,那便是──雲錚。」
「太子妃?」他接不接皇位,和這前任太子妃扯得上什麼關係?
「雲錚,是朕為允准挑選的太子妃,朕一直覺得愧對於她。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朕深深覺得她是個溫婉善良的女孩,也十分疼惜這名兒媳,是允准沒福氣娶她為妻。其實整件事裡,最無辜的就是她,看她被我們父子倆給誤了終身,朕實在於心不忍,所以,朕要你擔起允准該負的責任,接下皇位,也接下照顧雲錚的責任。」
「什麼?」顧不得禮儀,朱玄隸直接跳起來驚嚷。
開什麼玩笑!這太扯了吧?
他承認他是對皇上及這位跑了老公的無辜太子妃感到過意不去,但是──如果因為這樣就得負起責任接收人家的老婆,這也未免太……
始作俑者懷抱美人,逍遙快活去,丟下爛攤子讓他收拾,這還有天理嗎?
「皇……皇叔,這萬萬使不得……」他要真答應了,那又將置香漓於何地?
皇上一口打斷他。「難不成你嫌棄雲錚?」
「太子妃才貌兼備,是微臣配不上她。」談什麼嫌不嫌棄,有道內幕,絕對沒人知道,那就是太子妃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這允准還算有點良心,沒誤了人家。
話雖如此,但他絕不會當個誠實的乖小孩,否則一旦招供出來,他想不娶秦雲錚都不成了。
不過話又再說回來,皇叔這回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縱使他不言明,可能也難推得掉了。
「那不就得了。」看吧,皇上根本不管他說了什麼,逕自作下決定。
「皇叔!」
「好了,這事就這樣說定了,毋需再議,朕會擇日頒旨,你下去吧。」為雲錚擇名好夫婿,已是他唯一能補償的了。同時,更能為大統江山擇一明君,這何等重要,皇上豈會輕易改變心意。
沒來得及上訴,人就被趕了出來。
死朱允准,我被你害慘了啦!
這就是多事雞婆的代價,早知道就不要管允准的死活了,弄得自己欲哭無淚,現在誰來管他的死活啊?
完蛋了,香漓準會和他沒完沒了,這下該如何擺平?
苦著一張臉,他無奈地歎息。
◎ ◎ ◎
正在為難著該怎麼向香漓提起此事,豈料聖旨尚未頒下,傳言便已漫天四起,弄得家喻戶曉,就只差本人尚未證實。
為了此事,朱玄隸苦惱地失眠了好幾夜,就是想不出解決的萬全之策。
秦雲錚要老公,百姓要英明君主,這干他什麼事啊?他招誰惹誰了?無端端惹了一身麻煩。
香漓想必也已風聞此事了吧?不知她究竟作何感想?
想著、想著,一股想見她的衝動油然而生,他立刻直奔丞相府。
到達後,奴兒告訴他,香漓正在接待「故友」,香漓的「故友」有幾個,想都不用想。
「無妨,我到她房裡等地。」反正都這麼熟了,再故作君子,敬香閨而遠之,那反倒顯得太假了。
等了近半個時辰,香漓才回房。
見著了他,香漓有些許訝異。「你怎麼來了?」
「想你啊!」張臂將她抱了個滿懷,低頭問:「你和蕭銘誠還挺多話可聊的嘛。」
「也沒什麼,隨便話話家常罷了。」她垂首盯著鞋尖,答得漫不經心。
「怎不抬頭看我?那雙繡花鞋會比我更賞心悅目嗎?」一手勾起她靈秀細緻的臉蛋,專注地凝視。「怎麼,有心事?」
「沒有啊!」她硬是扯開一抹笑。
傳言已人盡皆知,不可能假得了,他不想說,她也不會主動追問。
試問,她有什麼資格追究呢?他想娶誰,她一直都沒權利干預,說了,只會破壞眼前的美好。
當她儒弱吧!她不願面對,就當什麼事都不存在,能擁有他一刻是一刻。
「真的沒有?」他挑眉。
「沒有。」
「你說謊!」輕捏了下俏鼻,他溫柔道:「是因為近來那些關於我的風聲吧?香漓,你聽我說,其實──」
「別。」未完之語,在纖素小手的輕掩下中止。「你有你的想法及做法,毋需告訴我。」
「那你──」她已經猜出他會推辭了?不會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