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漓一聽,更是淚花紛墜。「不會的,我相信義父,他是這麼忠君愛國……無論如何,請你救他,只要你救回他,我……我的一切全隨你……」
朱玄隸眉心一蹙。她的意思是,要以自身為代價,以期盼他伸出援手?
也許吧,至少這樣一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有她,並且不需覺得愧疚。
但是……這真是他要的嗎?
無法深入思考什麼,他被她的淚弄亂了心神。
「好、好、好,香漓別哭,我答應你就是了。」他將她擁入懷中,細細安撫。
好特別的感觸,原來真心憐惜一個人就是這樣的心情。
◎ ◎ ◎
一連七日,香漓坐立難安,日日上門詢問情況,卻總是見不到朱玄隸的人。
她開始惶惶不安地猜測,他是否刻意避不見面?
通敵之罪,非同小可啊!這麼敏感的罪名,一個弄不好,連他都會有事,他的確沒必要為了一個女人,放著安逸日子不過,無端端惹禍上身。
這麼一想,她更加食不知味,寢難安枕。
義母日日以淚洗面。弄得她更是心力交瘁。
「不會的,小姐。王爺不是這種人。」這是奴兒的安慰之言。
「但願如此。」她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朱玄隸身上了,他可千萬別讓她失望才好啊!
消極地一日等過一日,直到──
「小姐、小姐!老爺回來了!」
香漓驚跳起來,懷疑她是否聽錯了。
錯愕了好半晌,她撩起裙擺,拔足往前苑飛奔。
「爹──」站在廳口,見著落魄的父親,淚水瞬間盈滿眼眶,直到父親朝她張開雙臂,她才激動地投入他的懷抱。
「爹!」
「傻丫頭。」王丞相目中有淚,欣慰地輕拍義女的背。
好一會兒,兩人稍稍拉開距離,她傻氣地抹著淚,問道:「爹,這是怎麼回事?」
「全賴臨威王爺傾力相助,為父才得以洗刷冤屈。」
「你是說──」朱玄隸?他一直信守諾言,四處為她奔波?
「多虧王爺不眠不休,明察暗訪,苦心用盡,這才得知城外有個人臨摹的工夫出神入化,於是施了點小計,讓那人坦誠受了嚴國舅指使,推翻那封通敵的偽造書信,這才還了為父清白。」
香漓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惰,好強烈的撼動揪緊了心房。這一刻,她突然好想、好想見到他!
「香漓,你去哪?」身後的王丞相不解地追問。
「向王爺道謝!」丟下這句話,她已不見人影。
◎ ◎ ◎
「宋姑娘,你來得真不巧,王爺正在休息。」
「沒關係,我只是看看他,不會驚擾到他的。」
「那……好吧。」王爺交代過,宋姑娘是王府的貴客,他可沒膽子得罪。
瞧一干僕人戰戰兢兢的模樣,香漓不禁莞爾。
這情況比起第一回,差異何止天壤。
放輕了動作步入寢房,呈現於眼前的景象,令她眼眶驀地一熱。
衣未寬,鞋未脫,他等於是沾枕便睡。
他──竟累到這種地步!
凝望著他深深刻劃著倦意的俊容,不難看出他定是多日未曾合眼。
原來,這些日子,她之所以尋不著他的人,是因為他正不分日夜,馬不停蹄地為她忙碌,而她,卻不明究理地心生猜疑,誤解了他……
道道熱流在心頭衝擊,她必須努力吸氣,才能壓抑住奔騰的心緒。
為了讓他睡得舒服些,她伸出小手,替他脫了鞋,並且小心翼翼地在不驚動他的情形下為他寬衣。摸索到腰際時,一樣眼熟的小物品忽然吸引住她。
這……不是她的香囊嗎?
這是她自己縫製的,她不可能認錯,但文怎會在他身上?
莫非──是那一夜?
長久以來,他一直隨身攜帶嗎?那是不是表示……
她在他心中,應是多少有些份量吧?
否則,他又何必如此……
難言的柔情在心田泛開,她輕勾起一抹笑,將香囊放回他的懷中,繼續動手替他解開上衣。
「嗯……」朱玄隸模糊地低吟一聲,睜開了眼,對上她清麗的臉龐。
「香漓?你怎麼會在這裡?」低啞的嗓音,猶有未清醒的濃重倦意。
「來向你道謝,並履行我的承諾啊!」她含羞帶怯地道。
意外得知他對她亦有幾分真心,就已足夠,她注定是他的人了。光是他做的這一切,便有絕對的資格得到她。
「我不記得你給過什麼承諾。」他咕噥幾聲,翻身想繼續睡。
香漓順勢替他脫去外袍,一步步寬衣解帶。
真是「忍無可忍」!
朱玄隸反手一拉,將她扯入懷中。
「唔──你的衣服──」還沒脫完。
「宋香漓,我累得要命,沒力氣做你想做的事,
你安分點,別再招惹我了!」
寥寥數語,說得香漓滿臉通紅。
「玄──玄隸……」
「嗯?」他將她摟得更密,無意識的哼應。
「謝謝你。」
「嘖,閉嘴,睡覺!」
「我是真心的。」沒得到響應,她又喚了聲:「玄隸?」
微仰起頭,才發現他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輕輕地,她笑了。
柔順她偎回他的胸懷,她安心地閉上了眼。
多日來,她首度安穩入睡──在他的懷抱中。
◎ ◎ ◎
花明月黯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
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盤。
畫堂南畔見,一晌偎人顫;
為奴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字箋上,寫著剛毅豪邁的四行字。
香漓瞭然地一笑,抬首問:「奴兒,他人呢?」
「怎麼?才多久不見,就這麼急著見情郎?」用腳趾頭都猜得出上頭寫了什麼。
這臨威王爺也真夠大膽了,這麼綺艷的幽會詩他都敢寫,明目張膽地勾引人家大閨女,也不怕老爺拿刀追殺他。
「你到底說不說啦!」
「我敢不說嗎?你不跟我沒完沒了才怪。」原來戲弄小姐這麼好玩,難怪臨威王爺樂此不疲。
「奴、兒!」
「好、好、好,我說!你不要再過來了。」她一點都不想見識什麼叫「一屍兩命」。
「王爺要我傳話,就像詩上提的那樣,『今宵好向郎邊去』,如果你要是不方便出來,他也不介意你『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他絕對會恣意憐愛你。」
嫣頰火紅地燒燙起來。「他真的這麼說?」
以朱玄隸的個性推測,這的確像是他會說的話。
「難不成是奴兒造謠生事?」好一句「為奴出來難,教郎恣意憐」!真不愧是浪蕩情場的臨威王爺!
「你……你可別亂想,我們才沒有那個……」她期期艾艾地解釋著,都快無地自容了。
「哪個?」
「就是……就是……唉呀,死奴兒,你明知故問!」要不是奴兒的表情太曖昧,她實在不想愈描愈黑。
「哼、哼!一臉的春風得意,還說沒有!」
「真的沒有啦!」
「你想說他也是正人君子?別逗了!」
「是真的!」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往來頻密,但是除了相互倚偎、換取輕柔繾綣的親吻之外,再無其它了。
他的吻,甚至不若以往那般熱烈激纏,那股狂肆的索求真的收斂了很多。
「那……小姐,你打算怎麼辦?」奴兒的神色突然認真起來。「有沒有逾越禮教的行為姑且不論,你們過從甚密之事,早已人盡皆知,你的名節怎麼辦?」
香漓搖搖頭,苦惱地蹙起眉。「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喜歡我,我當然看得出來,但是這樣的喜歡能持續多久,誰又知道呢?」
「那麼你呢?你喜歡他嗎?」
「那還用說!」她連想都沒有想。
一直到後來,她才發現,其實早在第一眼,他那浪蕩的神采便眩惑了她,她的心早已淪陷。
而以前她一直以為她愛的人是蕭銘誠……
如今想來,那根本不是愛,只是患難中相互扶持所衍生出來的惺惺相惜,就因為這樣,在面對蕭銘誠捨她而就名利時,她覺得悲憤,覺得難堪、覺得無顏苟活,但卻沒有泣血椎心的痛苦;傷感過後,她仍然可以瀟灑地拋開。
但是如果……如果朱玄隸這麼對她……
不,她無法想像!光是假設,心就好痛!
如果這不是愛,那麼,還會是什麼?
是的,她愛他!
但是他呢?
不需多說什麼,由她的神情中,奴兒已明瞭一切,這樣的痛,她嘗過,沒人會比她更清楚箇中滋味了。
「愛上一個無心的男人很苦,小姐。」她所愛的男人,與朱玄隸有一個共通點──
對女人可以多情,卻無法長久地對同一個女人認真。
不過,至少王爺對小姐是絕對的珍愛,而她呢?
什麼也沒有!
第七章
香漓和奴兒談過之後,心情一直處於紛亂狀態,無法平復。
玉兔東昇時,她依約而來。
這些日子,她經常在王府走動,也因為這樣,朱玄隸已正式將她引見雙親,由老王爺夫婦的眼神中,她感覺得出來,他們已將她當成兒媳看待,但是朱玄隸本人呢?他又是抱著何種心態?
歎了口氣,她又看了眼手中的紙簍。
寫這什麼鬼字條,語焉不詳的,就會調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