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妃娘娘,你怎麼了?看起來心神恍惚,臉色好差,昨天的頭痛還是沒好轉嗎?」
「嗯。」柳心棠輕應了聲,只想快快打發她,獨自面對自身的哀傷。
「對了,我想起一種補湯,對治頭痛很有效,我去幫你弄好不好?」
面對秦雲錚的關懷,她實在無法拒絕,只得輕點一下頭,看著她滿懷熱忱地離去,內心矛盾糾葛的痛楚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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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起沉重的頭,朱允淮不由得呻吟了聲。
昨天真是醉慘了。
正打算起身,房門被推了開來,他抬眼看去,朱玄隸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哇,咱們太子爺真是好命,都日上三竿了還在睡。敢情是昨兒個和太子妃一時天雷勾動地火,過於拚命,以致今早累虛了?」
他沉下臉。「朱玄隸,你不要太放肆了。」
再怎麼說他都是個太子,心裡頭沒敬意不打緊,好歹也做做樣子。
「是,微臣該死。老忘了不該太老實。」
算了,朽木不可雕,不指望他什麼了。「如果我說,我連碰都沒碰過雲錚,你這個思想下流的人大概也不會信了,是不是?」
「我當然──什麼?!」朱玄隸瞪大眼。「你再說一次!」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哪!光風霽月的清高操守可不是用在這上頭的,他們這個太子爺需要再教育。
「既然人人都認為我和你有一腿,是個斷袖情深的漢哀帝再世,我怎好讓人太失望?」話中,有著濃濃的自嘲意味。
「哪個混帳說的?我要撕爛他的嘴!」真是倒霉到連喝涼水都塞牙縫!這要傳出去,他朱玄隸怎麼在女人堆裡混?「拜託你行行好,要為你的棠兒守身如玉也別把我拖下水,成嗎?」
他神情僵了下。「連你都明白,為什麼她就是不懂?」
「誰不懂?太子妃?還是你的心上人?」
「我的心上人。」他頓了頓,仰起愁鬱的眼瞳。「我找到她了。」
出乎意料的是,朱玄隸並沒有太大的訝異。「是──蘭妃吧?」
結果,反而是朱允淮被嚇著。「你……你怎麼會……」
「我不是白癡。打從在瑤心殿,你第一次見到蘭妃開始,我就知道不對勁了。一次又一次,我拿蘭妃來試探你,你的反應沒有一回不證實我的猜測,我不把話挑明了講,是因為你沒有讓我知道的意願,我不想強人所難。」
這麼說來,反倒是他大驚小怪了。
朱允淮斂著眼,低低陳述。「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什麼?!」朱玄隸差點由椅子上栽下來。「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自己的老婆不碰,跑去玩你老子的女人,有沒有搞錯!」
這事一旦揭發,將會掀起多大的驚濤駭浪,他不可能不清楚,卻還……真是被感情沖昏頭了!
他一直以為朱允淮是很理性的人,懂得發乎情,止乎禮,一定會把事情處理得很好,如今看來,他是放心得太早了,沒想到碰上一個情字,他會反常成這樣。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我也很痛苦啊!」長久壓抑的苦悶,一下子被挑了起來,他發洩以的大吼出聲。
朱玄隸掏了掏耳朵。這是什麼跟什麼呀?做錯事的人是他,他吼得比人家還大聲。
「好、好、好。我的太子爺請息怒,你到底想怎麼樣呢?」
他愁苦地抓抓頭髮。「我真的不知道……」
朱玄隸歎了口氣。「真是敗給你了。」
見他這模樣,他實在於心不忍,沉思良久才一臉慎重地問:「允淮,是身份地位重要,還是蘭妃重要?」
「當然是棠兒!」朱允淮想也不想地吼回去,好像這問題有多罪無可逭,嚴重污辱了他。
「行了、行了,知道了,用不著這麼激動。」他受不了的搖了下頭。「你的意思是,為了她,你可以犧牲一切,不後悔?」
驚覺他話中有話,朱允淮敏感地盯住他。「你想做什麼?玄隸。」
「別管,回答我就是了。」
「我當然不後悔。只要能和棠兒在一起,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好,我知道了。」
「玄……」
在他開口發問前,朱玄隸先一步截斷。「原諒我的殘忍,有些話,我不能不說。我想請問你,如果她一個不小心懷了孩子,你是要孩子喊你一聲父皇,還是皇兄?與自己的兒子相識不相認,你受得住嗎?認父為兄,這是多麼悲哀的局面!你們的事,畢竟為人倫所不容,三綱五常,你們真的拋得開?這段逆倫之戀,相信你們愛得很辛苦,我再請問你,在這錯謬的身份下,你們又還能再愛多久?一層又一層的陰影包圍下,你們就算有幸不被發現,也遲早會崩潰。」
朱玄隸每一句話全都一針見血的命中要害,刺入他最脆弱的心靈深處,他一時啞口無言,反駁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
「所以說,既然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不痛痛快快引頸就戮呢?搞不好幸運一點,還能置之死地而後生。我言盡於此,是取是捨,你自己決定,反正你就算不當太子,也還是皇叔的親身子,他再憤怒,也不至於做得太絕,對吧?你好自為之了。」
這番話,如雷貫耳的敲入腦中!
玄隸的意思……是要他放手一搏?
能嗎?他能拿他與棠兒的未來冒險嗎?父皇有成全他們的可能性嗎?
腦子一片空茫,他什麼答案也給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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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昨日的不歡而散,他想,他有必要和她把話說清楚。他們之間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若彼此再意氣用事,他們之中早晚有一人會先發瘋。
托雲錚之福,如今他就算任意出入蘭苑,也不會引起懷疑,因為每個人都會以為他是來找他的太子妃。
匆匆趕至蘭苑,卻只見她一人躲在房中默默掉淚。
他歎息了聲,來到她身後。「還在介意我昨天的話?」
柳心棠一震,哀怨地嘲他吼道:「你來做什麼,去陪你的太子妃!」
他先是一愕,旋即冷起臉。「你這話什麼意思?」
「本來就是!你不是和雲錚快活了一晚嗎?那還來找我做什麼!」她不想哭的,可是心就是好痛,她沒辦法當作若無其事!
「雲錚說的?」
這麼說……他是承認了?
她又悲又怒。「你管誰說的,走開!」
「你夠了沒有,柳心棠!是誰一逕的將我推到她懷中的?現在你又有什麼資格對我興師問罪?我告訴你,今天就算我和雲錚真有了什麼,你都沒理由怪我!」他愈說愈激動。「當初,我不想娶,是你硬要逼我娶她,好,我聽了你的話,娶就娶!之後,我不願和她親近,也是你聲淚俱下的要我善待她,好,我全依你了!要我成親是你的意思,要我和她同床共枕也是你的意思,今天卻又一臉悲怨地指責我,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滿意?你說啊!」
柳心棠被他吼的無言以對,淚水簌簌泛流。
是啊,她有什麼理由怪他?真正將兩人推入這等境地的人,是她,不是他,她是活該、自作孽!
到底是愛她入骨,朱允淮見她哭得柔腸寸斷,亦難忍心疼,微微放緩了神情。「你要我如何呢?棠兒。」
柳心棠未曾遲疑,撲進他懷中泣喊。「我要你只屬於我。自私也好,殘忍也罷,我管不了什麼罪不罪過,我就是不要你去擁抱別人,我受不了!」
「就等你這句話。」他沉沉吐了口氣,釋懷地擁住她。
「你……」她可憐兮兮地抬起頭看他。「你沒生我的氣?」
「小傻瓜!我要不這麼說,怎能逼出你最真實的感受?」他親了親她的額頭,憐惜道。「氣你歸氣你,我還是只願與你相依。昨晚,我和雲錚根本沒怎樣,醋勁可以平息了。」
「可……可是雲錚說……你吻她……」她說得很不是滋味。
「是嗎?」他蹙著眉思索。「大概吧,我醉得一塌糊塗,一倒床便不省人事,記不了這麼多。」
「這種事也能『大概』?」
朱允淮微勾起唇角。這小女人的醋桶不比他小呢!
「今後,它只燙烙專屬你一個人的印記。」他溫柔地道,傾身輕輕淺淺地吻她,在她的回應下,逐漸加深,兩情繾綣。
「棠兒……」他低吟,迎身貼住她的嬌軀,大手急切地在她身上需索。
柳心棠意亂情迷,本能地配合著他──
就在這時,房門出其不意地被推開。「蘭妃娘──」
秦雲錚杵在門口,聲音全卡在喉嚨裡。
兩人有默契地止住動作,錯愕地望向門口。
手中的補湯落了地,清脆的瓷器碎裂聲劃破寂靜。
「你……你們……」秦雲錚掩住顫抖的唇,不敢置信地瞪著仍舊相擁的兩人。「你們竟敢做出這種低俗敗德之事……」
太大的震撼,使她腦子亂成一團。驚駭地退開數步,她拔足狂奔──
「雲錚!」柳心棠駭然失色,追上門口,焦急地推著跟在後頭的朱允淮。「你快去追她呀,否則大家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