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凝大發嬌嗔,嗔目以視。「死葦玲,你當我是這麼隨便的女人嗎?」
「難講哦!道德情操往往難過美男關。帥到讓人流口水的男人可不是馬路上閉著眼抓就有的,眼高於頂的唐大美人會春心蕩漾也是情有可原的。」葦玲悠哉悠哉的,全然不把琬凝的白眼放在心上。
「春你的大頭鬼啦,春心蕩漾!宸軒是我的鄰居啦,就是那天在公車上偶遇的男人,怎麼樣,我沒誇大其詞吧?」她一副以宸軒為傲的樣子。
「沒錯,他真的好正點!」她垂涎地望著琬凝說。「喂,你家還有沒有空屋?我也要搬去和他當鄰居。」
琬凝立刻謝絕。「你休想,他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
「為什麼?他名草有主了嗎?瞧你緊張的,難不成你就是那根草的主人?」
「我有義務保護他不受你的摧殘、蹂躪,以及性騷擾。」
「說得正義凜然的,搞不好到時候摧殘他、蹂躪他、非禮他、凌辱他的反而是你。」
「不好意思,這是你蘇大小姐的專利。」琬凝淡淡地回嘴。
「是嗎?奉勸你,琬凝,小心一點,每天面對這樣的男人,沒有人敢保證什麼,一不小心,就一頭栽進愛情的泥沼裡,連心都遺失了。」素有愛情專家美譽的葦玲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地說:「自求多福,好自為之。」
琬凝愣楞地望著她,一時無言以對。
「好了,別發呆了,我還有第二件事,陳經理要你到公司以後馬上去見他。」
「啊?」琬凝立刻跳了起來。「你怎麼不早講,要是害我被Fire了,我一定拖你當墊背!」
「安啦,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是哦,說得倒輕鬆,」琬凝狠狠白了一眼。「反正是死道友,又不是死你這個在一旁說風涼話的貧道。」
「別這樣說嘛,我會早晚為你頌經超渡的,如果你真的不幸掛了的話。」葦玲笑嘻嘻地說。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她悶悶地說著,起身往陳經理的辦公室走去。
她整了整服裝儀容、掠了掠長髮,輕敲幾下門板,得到回應後,她深吸一口氣,開門走了進去,畢恭畢敬地開口。「陳經理,抱歉,我來晚了。」年約五旬的陳經理抬頭望向她,溫和地笑了笑。「沒關係,唐小姐請坐。」
「謝謝。」
琬凝端坐在舒適的坐椅,開門見山地詢問:「陳經理,您找我有事?」
「嗯,你大概也聽說過董事長的獨子最近回國,準備接手公司的事了吧!」
「略有耳聞。」琬凝是何等聰明,立刻會意過來,「這和您找我來有關?」
「是的,總經理決定請你任職他的特別秘書,輔助他早點進入狀況,並打點一切事務。」
「這--」琬凝始料未及,顯得有點震驚。「我不確定我能否勝任。」
陳經理又笑了,他讚許地對她說:「我瞭解你的實力,但這不夠,你也必須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才行。」
「我明白,我只是--受寵若驚。」
「那麼,加油吧!」
「謝謝。」她其實也沒幾分把握。
第四章
下了班,宸軒準時在公司門口等候琬凝,兩人興沖沖去市場買菜,一位賣菜的老婆婆還笑著誇他們是一對令人稱羨的恩愛小夫妻,害琬凝羞紅了耳根子。
他們選在宸軒家裡的廚房烹調,琬凝一邊示範一邊講授著作菜需知,燒菜其實也沒有那麼困難,只要拿出你律師冷靜沉著、臨危不亂的態度,掌握幾個要訣,佐料拿捏合宜就萬事OK了。
宸軒仔細聆聽著,十分受教地猛點頭。
最後她燒了盤紅燒牛肉、糖醋魚、青椒炒肉絲,外加宸軒沒做成功的高麗菜和「荷包完蛋」。
宸軒吃得讚不絕口,頻頻誇琬凝好手藝。
「琬凝,將來能娶到你的男人真幸福,天天都有好菜可吃。」
琬凝接過宸軒遞給她幫助消化的熱茶,喝了一口才回道:「你娶老婆的目的難道就只為了一飽口福啊?是不是只要能燒得一手好菜,就符合你陸大律師的選妻條件?」
宸軒溫文一笑。「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甚至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孩才適合我,所以我並不很刻意去思考自己心儀的對象要有什麼條件。」
「你現在想還來得及啊!」琬凝催促著,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著急。
他很認真地沉思著,目光定定地停駐在琬凝細緻的容顏上,然後緩緩開口:「我不奢望世界上還有絕色美女,更不認為自己碰得上,但是楚楚風姿的紅粉佳人卻也還有,」他頓了頓。「例如你。」
言下之意,她令他心動。
琬凝的心猛然撞擊,她立刻裝傻道:「這和我們討論的問題有關嗎?」
「我想我要的大概就是像你這種女孩。」
「外加要有傅培梅的手藝,對不對?條件很苛刻。」她作了個總結。
「手藝好不好倒不是重點,」他眼中隱隱掠過一絲感傷,不明顯,但心細的琬凝留意到了,胸口隨之一抽,只聽到他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重要的是她肯為我下廚。」
「宸軒?」他落寞的神情揪緊了琬凝的心。
他搖頭,表示不願詳談。
教他如何告訴她,他渴望家庭溫暖、渴望有人愛他、關心他、對他噓寒問暖?
有的,曾經他也有愛他、關心他的人,但是,他失去了,在他六歲那年徹底的失去了……
一場無名火燒掉了他的一切,他的父母、他未謀面的小弟:燒掉了他被愛的權利,更燒掉了他的童年歡笑……
此後,他便生存在冰冷的孤兒壁角,沒有人注意他、沒有人在乎他。起初,他不能接受,甚至痛恨上天既然帶走了他的父母,為什麼不連同他一塊毀滅,但是在悲痛過後,他不再垂淚,既然天意注定讓他逃過此劫,那麼他該為他的父母而活、為他無緣問世的小弟而活。於是他打起了精神再次面對他的人生,宛如重生的火鳥,自由翱翔--他發誓要活得驕傲、活得有尊嚴,從小到大,他品學兼優,年年領獎學金。他堅強獨立,憑自身的努力考大學、研究所,以第一名的卓越成績畢業,投身於律法界,成為事務所的金字招牌、炙手可熱的當紅律師。
他接的案子沒有一定的範圍,但有原則,他不看酬勞,只要某件案子能引起他的不平怒火,就是不計酬也要為求助於他的人主持正義;但若是想鑽法律漏洞的宵小好佞,就是天王價碼,他眉頭一皺,照常送客!
正如葉心瑜說的:「帥,夠酷,夠性格!」
他只是淡然笑之,認為不過堅持自己的原則罷了。
幾年下來,他已習慣了獨來獨往、無拘無束的日子,沒有什麼事是他真正在乎、放不下的,唯有他始終鍾情的法律事業除外。除了夜裡偶爾憶起童年往事會引起心中一陣痛楚外,雖然無法解釋,他還是得承認,他遺落了二十多年的快樂逐漸被琬凝拾起,然後溫柔地放回他心中,他不明白這代表什麼,但他這份無由的幸福感確實漲滿胸臆。
琬凝被他眼中的痛楚震懾住了,明知不該探人隱私,她還是做不到視若無睹。
她靠到他身邊,聲音輕輕的、溫柔如春風呢喃。「宸軒,把你現在心中所想的事告訴我,我想知道,不為好奇,而是因為我關心你。」
宸軒猛然一震,失神了--多久了?他有多久沒聽到這句話了?從那場火災過後,他便再也沒有聽到這句充滿溫暖的話。
不管何時、不論何地,他表現出來的總是最剛強的一面,人人皆以為他是無悲無喜的,沒有人瞭解過他內心的無奈和脆弱,縱使感情親如兄妹的葉心瑜也不明白他的心酸,而琬凝……她細膩善良的靈巧心思卻能看出他內心世界的空洞孤寂,給予他最真的關懷。
「琬凝--」
他有股衝動,想將多年來積壓在心頭的沉重心事傾訴一空,想抒發長久以來內心的寂寥孤獨!
「你的話,讓我想起了遺忘已久的往事。」
「我願意傾聽。」
他再度陷入記憶的洪流,緩緩開口:「好多年、好多年以前,我曾以為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父母相敬如賓,一家人和樂融融。但是,一場不知名的大火,焚燬了我的一切--」
「我父親及時將我由大火中救了出來,但是他拋不下我母親,捨命回火場尋找我媽媽,結果卻……」他激動地握緊雙拳,眼中淚光隱隱。
琬凝心疼不巳,難過地阻止。「宸軒,別說了,不要再折磨自己的記憶了!」
「不,讓我說完。琬凝,你不知道,當時我媽媽已經懷了九個多月的身孕,用不著一個月,我就多了個弟弟!可是……」
「當時我才六歲,我親眼看著大火在我面前熊熊燒著,吞噬了我的雙親、我未謀面的弟弟,那種夢魘般痛徹心扉的感覺--在我心中積壓了二十多年……」他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