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教過我炒菜,剛開始她教我炒高麗菜,結果--」他實在不願再回想當時的慘狀。「我從沒有拿過鍋鏟,成堆的高麗菜在鍋子裡,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把它弄熟,揮呀揮的,鍋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從我手中飛出去,剛好--砸到心瑜--」他不敢告訴琬凝,他想學電視上的大廚師耍帥,才會把鏟子甩出去。他平時看書、研究案件的時候都有甩筆的習慣,拿著鏟子,他也習慣性地甩了起來……
「噢!」琬凝撐著額頭呻吟。「然後呢?那鍋高麗菜的下場如何?」她有前車之鑒,實在不敢對他和那可憐的高麗菜寄予厚望。
「後來,我還是很盡力地想炒好它,只是,我也不曉得,就是愈炒愈少,最後炒出鍋外的好像比留在鍋子裡的還多,等盛上盤子的時候,已經寥寥無幾了。」他還保留了一點,那盤高麗菜鹹得不能吃!關於這一點,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有照心瑜的指示放調味料啊!
「天哪!」她仰天悲鳴。
「你現在的表情和心瑜好像喔!」那是一種帶著無力感、挫敗感,以及愛莫能助又佩服到五體投地的表情。宸軒也知道琬凝失望透頂,於是他為自己努力爭一些同情票。「我也很可憐哪!為了炒那一盤高麗菜害我把手扭到了,你知不知道持續揮動鏟子手很累,何況還要來回前翻後炒,轉呀轉的,手就扭到了。」
「敗給你了,我真的無話可說!」她放下空琬筷,無力地撐著頭。「長這麼大,我頭一回聽到有人炒菜炒到手扭到、鏟子飛出去……」
在法庭上,他頭腦冷靜、反應靈敏,是個意氣風發、辯才無礙的傑出律師,但是一旦走進廚房,他就成了遲鈍木訥、一竅不通的家事白癡!
「所以我三餐都是在外面解決,家中的廚房根本形同虛設。」他逸出一聲長歎,憶起幼年有母親噓寒問暖的幸福生活,如今卻再也沒有人願意為他做這些事,他眼中有著深沉的感傷。
「有時候挺羨慕那些有女人在家裡煮了佳餚、點著燈等候丈夫歸來的幸福,唉,單身男人的辛酸!」
他那聲歎息,深深地絞痛了琬凝的心,憐惜取代了她所有的知覺,她衝動地開口對他說:「我可以幫你煮,或者你可以到我這裡用餐。」
「啊?」宸軒錯愕地望著她,震驚到不知如何反應。
琬凝在他的注目下漸漸紅了臉蛋,尤其驚覺到話中的涵義時,她更是羞不可抑。「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秉持單純『敦親睦鄰』的原則。」
「呃?」宸軒尷尬地笑了笑。「我知道,可是一再受你幫助,我……」
琬凝迅速截斷他的話。「除了這種沒創意的話之外,你就沒有話好說了嗎?」
「有哇,古人說:『無功不受祿』又說:『最難消受美人恩』何況是你這麼一位佳人,我實在擔當不起,如果你是個男人,我或許不會有這麼多顧忌。」
死要面子的男人。琬凝發現她開始有點瞭解他了。「你很固執。真不曉得你的女朋友怎麼受得了你,萬一吵架了,我猜你絕不會是先低頭的那一方。」她再三告訴自己,她半點試探的意味都沒有--哦,好吧,她承認,她是對他的感情生活有點好奇--等等,「有點」而已?
是!她懊惱地自首,她的確非常好奇,而且迫切地想知道,甚至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你說對了一半。」
「哪一半?」她竟在無意中祈禱不要對了後半段。
「我的個性是固執了些--」看到琬凝不太認同的表情,他改口說:「好吧,我承認我非常固執,但是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找到哪個可以忍受我的倒楣女人,可以預想的是,我的確做不到向女人低聲下氣。」
琬凝在心中吁了好大一口氣--不對呀,他有沒有女朋友,望著宸軒俊逸出色的臉龐,她的思緒忽然亂了起來……
她心不在焉地收拾餐桌上的碗碟,宸軒跟著起身幫忙。「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廚藝雖然不怎麼樣,至少家務還過得去,我幫你洗碗。」
「是嗎?先聲明,我家的碗盤和碟子已經少得可憐了。」她不敢期望使鍋鏟自手中飛出去的人能有多好的洗碗技術,她腦中已經開始浮現盤子自他手中飛出去,砸到她的頭的景象……
「不、不、不,我自己洗就行了。」她一臉驚惶地回絕。
「你不相信我,對不對?」他一臉深受傷害的表情。
「不是,我--」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抱著必死的決心,她豁出去了。「好吧,就讓你洗琬。」
「沒問題。」
第三章
張燈結綵、喜氣洋洋,陸府上下一片歡愉。
今日,陸游要迎娶唐閎視如掌上明珠的獨生女--唐琬。
相識二十餘年,其間多少聚散、多少相思,今日笑容不斷的陸游終於得償宿願,娶得如花美眷相守一生。
心中漲滿愉悅的陸游,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咀嚼消化母親那張和場面不太搭調的陰霾面色。
拜過天地,陸游送唐琬進了新房,依例出大廳接待絡繹不絕的賀客,留下唐琬一人獨處新房。
唐琬端坐床幃,見四下無人,輕啟紅巾,露出令人驚歎的絕世容顏。 環顧房內,鴛鴦錦被、紅燭在案、大紅雙喜印入眼簾,她也喜盈盈、嬌怯怯地展開一抹淺淺的笑容。「這是真的,今天之後,我真的成了陸夫人,我真的可以和務觀長相廝守,再也毋須分離了……」她喃喃說著,綻露著夢幻般的醉人笑容。
遠遠傳來腳步聲,唐琬趕緊放下霞帔,整冠斂容、正襟危坐,既喜又羞地等待著新婚夫婿的到來。
門扉輕啟,陸遊走向床邊,掀開頭巾,深深地注視著唐琬低眉斂眼的嬌羞之美,語帶溫存地輕喚:「琬兒--」
琬兒垂首,羞不可抑。
陸游執起她的手,深情地開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我對你一輩子的承諾。」
「務觀--」唐琬抬起一雙澄澈如水的美目,幽幽道:「今生琬兒注定生為君的人,死為君的魂,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則妾身生生世世長伴君側。」
「不會有這一天,永遠不會。」他握緊唐琬的雪白柔萋,篤定地保證。「我要你,今生、來生、生生世世都只要你。」
「願你永遠記住今朝所言,莫負我一片真情。」
「是,我牢記在心,定不負你!」他為她卸下鳳冠,柔情萬斛地望著她。「琬兒--」
紅霞染滿唐琬的容顏,她半嗔半羞地任陸游為她寬衣解帶,帶著喜悅的心情迎接她和陸游全新的關係。
他們雙雙滾落在柔軟的床鋪,她的心狂跳著,肌膚嫣紅似火,她閉上眼,溫馴地任他在她身上烙下無數柔情之吻,所到之處,引起她微微的顫悸,她伸出微顫的小手,生澀地回應他的需索,努力接受這陌生的一切。
「琬兒、琬兒……」陸游血氣翻騰,氣喘吁吁,烈火般的慾望在體內狂熾地焚燒著,她的回應更是令他難以自制,他褪去彼此身上唯一的遮蔽物,將她徹底引進他的生命中,分享彼此的脈搏挑動、彼此的每道呼吸、每個情緒反應,以及訴不盡的濃情愛意……
琬凝悠然轉醒,細緻的臉龐浮起淡淡的紅暈。
一段雲雨巫山、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清晰地停留在她腦海。
她雙手撫上燥熱的臉頰,喃喃自語:「丟不丟臉啊!居然作這種夢,而且還清楚得要命,每一個細節都--」簡直羞得無地自容!
令她納悶的是,她怎麼會這麼清楚地知道陸游和唐琬之間的事?尤其又是--閨房之事,連考古家、歷史家也研究不出來的細節?
她問過專家,當一個人的夢中重複出現相同的人、事、物時,該如何解釋?
根據專家的回答,其中有一種狀況是當一個人在現實生活中渴望某一方面的人、事、物,卻又得不到滿足時,那麼便會反應在夢境中。
「這是我的幻想嗎?那是不是表示……」天!難道她是個性慾極強的女人?
從沒想過有一天她也會作這種旖旎春夢,她甚至從不看A片!「或許是我壓抑太久的關係。」她暗暗揣測。
可是陸游和唐琬呢?會嗎?她的前世和陸游或者唐琬有交集點?
她搖搖頭,否定了這個荒謬的想法,她的長相和唐琬根本戳然不同,怎麼可能和唐琬有任何關聯?但是,對於唐琬情緒反應的感同身受又作何解釋?
望著鏡中的自己,一段話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時空或有不同、容顏或許有所改變,但是這雙深情的眼眸和愛你不悔的心將永遠不變……」
琬凝猛然摀住嘴。「我在說什麼--」
與盈盈秋水、充滿靈性的晶亮雙眸,彷彿可看進靈魂深處的唐琬重疊,合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