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又讓我想起我沒人要的殘忍事實!」她狀似怨怪,靈眸卻閃過一絲笑意。
毅翔一顆心雀躍不已,情緒的強烈變化,連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你說你沒有男朋友?怎麼可能?男人都有『色盲』嗎?」
「這句話意味你也有色盲,還是你不是男人?」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對你動心?」
琬凝沒聽出他話中的深意,一笑置之。「謝謝你的日行一善,你安慰了一個極度自卑的寂寞女子。」
他反過頭來幽她一默。「是啊,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挺慈悲為懷的。」
狠狠的、結實的,琬凝送給他一記大白眼。「你完了,我們的梁子結深了。」
「啊?sorry、sorry!大人不記小人過,」他故作無措地連聲道歉。「你可別同我生氣,將來我在公事上遇到問題還得靠你幫忙,不然我……」
琬凝失笑了。「看你緊張成這樣!放心啦,以後你有什麼麻煩儘管來找我,只要我幫得上忙,一定義不容辭。」
「真的嗎?你願意幫我,無論任何事?包括接洽公務、安排我一天的行事、接聽電話並轉達留言、整理我所要用的一切資料,以及……」他一連串說出所有秘書該做的事務。
「我還燒飯洗衣、鋪床疊被咧!」琬凝哭笑不得地截斷他的話,她又不是他老婆,還要一手包辦呢!
「只要你願意。」他不假思索,待衝口而出時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
「愈說愈不像話!」琬凝氣惱地逕自往前走,直到站牌前才說:「到了,我自己等公車就行了。」
他還是固執地搖頭。「我陪你等,你還沒有回答我,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
琬凝在心底一陣長歎,莫可奈何。「願意、願意,只要你說得出口,我一定肝腦塗地、鞠躬盡瘁!滿意了嗎?」
毅翔哈哈大笑。「一言為定喔!」
「敗給你了。」她啼笑皆非。
此時,公車迎面而來,毅翔在她上車前,對著她的背影急急喊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唐琬凝。」公車關上門以前,他聽到這三個字。
「唐琬凝……」這個名字在他心底漾開,捲起千層浪花。
琬凝回到她租賃的五樓A座公寓,又習慣性地看了對門的B座公寓。
「冷清清、空曠曠的,還是沒人,看來房東是得到教訓了?」她搖了搖頭,掏出鑰匙打開A座的鐵門。
從前B座的房東原本將房子租給一名中年男子,起初還相安無事,只不過偶爾酗酒時會大呼小叫,吵得琬凝有時夜不成眠。
但是琬凝的忍耐並未使中年男子有所收斂,不但妨礙安寧的次數增加,還變本加厲,居然公然開起賭場來了,有些牌品較差、不服輸的小混混,一言不合就開始耍流氓,各種不入流的粗話紛紛傳進住在五A的琬凝耳中,而且各式的形容詞、罵人辭彙應有盡有,直教琬凝歎為觀止、大開眼界!
為了不使自己純潔的心靈遭到污染,她曾好言跟她的「好鄰居」溝通,豈料竟遭他白眼,還被人罵得一頭霧水。 內容不外乎一些不堪入耳的穢言,加上什麼--「你這個查某哪會這囉嗦,老子『博餃』關你啥代志,你不通『黑卒仔吃過河』管老子的閒事……」
琬凝氣得說不出話來,在忍無可忍、一肚子火沒處發洩之時,房東終於出面將他驅逐出境。
自此以後這間房子就這樣空著。前一陣子房東告訴她說,「我不敢再把房子隨便租給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了,上回那兩個人把我的房子搞到烏煙瘴氣就夠我受了,下回我的房東一定要是正正經經、規規矩矩的人,就像唐小姐你這樣我才敢租給他。」
說實在的,像上回的情形,琬凝真的不敢再領教,那段日子真是她的夢魘! 但願五B房東能順利找到他理想的好房客、她的好鄰居,再不,就讓它永遠空著吧!
幾天後琬凝下班,才剛踏出電梯,就看見一些箱子及簡單的家俱橫列在電梯門口。
「房東又把房子租出去了?」她開始悲慘地呻吟。「噢,我的噩夢又要開始了嗎?」
等等,她看到其中一個半開敞的箱子,裡面有一本書--六法全書?
她遠遠瞄了一下,裡面儘是一些和法律相關的書籍。這個新鄰居對法律有興趣?一個對法律有研究的人多多少少會有點水準吧?看來情形還不太壞。
「抱歉,我擋到你的路了嗎?」渾厚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自左方響起。
好熟悉的聲音!琬凝自然地循聲望去……
「是你!」琬凝驚喜交織地喊出聲。
「你也住在這裡?」陸宸軒頗感訝異。
「我住對面,你要搬來這裡?」見宸軒點頭,她才徹底放下心中的大石。「太好了,我的噩夢終告結束了。」她百分之百肯定他會是個好鄰居。
宸軒好笑地發現,當她知道他是她未來的鄰居時,她臉上浮現「如獲大赦」的表情。
「以後我再慢幔告訴你。」她大致看了一下凌亂的四周,自告奮勇地說:「我幫你整理。」
「不好意思吧……」
「不行,從小老師就教我做人要知恩圖報,我欠你一份人情,記得嗎?老師又說做人不能言而無信,我承諾過你,有機會一定要回報你的,你想讓我無信無義嗎」她理直氣狀,一臉好寶寶、好學生的純真模樣。
宸軒愣愣地望著她,居然找不到合適的言辭反駁。
天哪!名聞遐爾、意氣風飛的大律師,居然被一個小丫頭堵得啞口無言,好似他拒絕她的幫忙是多麼罪大惡極、令人髮指的行徑。
他漸漸湧現笑意。「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接受你的好意,害你無信無義的話,會引起人神共憤?」
「對。」她一臉認真地猛點頭。
「我似乎沒有拒絕的餘地。」他眼中有著難掩的笑意。「好吧,恭敬不如從命,麻煩你嘍。」
「我樂意之至。」她挑高袖子,指著其中一隻箱子,問:「要我幫你搬進屋裡嗎?」
宸軒壓下她的雙手,搖了搖頭。「讓一位纖纖柔柔的弱女子去做粗活,這才真的天理不容。」
「那,我幫你整理屋內。」
宸軒含笑地點頭。
琬凝大致流覽一下屋內,卸下肩上的皮包,捲起衣袖,轉頭問:「有水桶和抹布嗎?」
「在浴室。」
半晌,琬凝提著半桶水出浴室,著手擦拭家俱。「雖然這裡的傢俱大致齊全,但是這裡有好一陣子沒人住,整屋子的灰塵加起來都足以--」
「蓋一棟摩天大樓?」宸軒出其不意地接口。
琬凝噗味一笑,「誇張!」
擦完桌椅,她倒掉污水,換上清水繼續擦拭茶几、電話、書櫃、玻璃。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姓名。」琬凝突然又開口。
宸軒將最後一個箱子搬進屋裡,順口回答:「我姓陸。」
琨凝瞬間愣住!
陸?
他也姓陸?
頃刻間,她腦海裡浮現了夢中的陸游,那個深情款款、始終如一的陸游、那個至情感性的男子……
「小姐?」
「啊!」宸軒略帶困惑的聲音響起,將她波濤洶湧的思緒拉回現實。「你說你叫陸什麼?」
「陸宸軒。」
她重重地吁了口氣,還好他不叫「陸游」或者「陸務觀」,否則她鐵定當場昏倒! 她無法解釋自己的情緒反應,當他說他姓陸的時候,她幾乎是在彈指間將他和陸游融為一體,別問她為什麼,她自己也理不出頭緒,她認識的陸姓男子雖少,但也不是沒有,卻沒有一個能讓她像對陸宸軒一般,引起最直接的反應、最強烈的震撼!
琬凝出乎尋常的反應勾起了宸軒的注意,他黝黑銳利的眸子緊瞅著她,似乎想在她不善隱藏心事的臉上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之後他大膽地下了個結論。「我姓陸令你感到很驚訝,是嗎?」
心思被一語道破的琬凝難掩慌亂,她支支吾吾地否認。「我……才沒有!我幹麼要驚訝?你姓什麼又……又不干……我的事。」
他將琬凝的失措一一納入眼底,「很抱歉,這正是我想問你的。」
「我沒有。」她輕聲否認。
迎上他那幾乎透視的目光,琬凝心慌意亂,她急急將話頭扯離這一個個快令她招架不住的問題。「我叫唐琬凝。」
果然,琬凝成功地引開了他的注意力。
「唐琬--凝?」宸軒輕聲重複,目光複雜迷離。「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
在他灼熱的凝視下,琬凝臉孔發熱、喉頭乾澀、心跳如雷,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隨--隨便你。」
他陷入沉思,神情迷惘、縹緲難尋,他柔柔地望著她,吐出令琬凝意想不到的話--「琬兒?」他柔聲叫喚著,思緒似乎飄到好遠、好遠的地方,漫無著落。
琬凝大驚失色,無力地跌坐在地板上。
那神情、那語調、那柔得醉人的目光:…像極了夢中的陸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