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凝不得不咬牙承認!他的記性還……真的有夠好!
「我前思後想……不是我危言聳聽,因為怕嚇到你,所以我一直忍著沒跟你說。……」他捧著她的臉,望進她眼底,再次開口時,語氣中已帶有一絲歉疚。「我曾經把你們聯想在一起過,因為你們的神韻真的很相似,而且我在驚醒之際竟然衝口喚起琬兒,而……我也叫你琬兒,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是不是把她當成你,我很抱歉,在我愛你的同時,卻又對那個像謎一般的女人動心,我肯定我是深愛你的,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她也能像你一樣讓我為她--心痛!」
她眼中閃著淚,為他的陳述感動不已,她徹底明白,孟婆湯有能耐讓他消失記憶,卻沒辦法抹去他對她強烈的愛,他依然保留了他的愛,延至今生才交還給她。
「琬兒,怎麼不說話,你在生氣嗎?」他急著想道歉,卻發現了她眼中的淚光。「對不起,你……別哭,我會想辦法忘了她,你……我愛你,真的!」
「不,我沒怪你,」她急忙拭去淚。「我明白你的心意,而且,我也明白你夢中的琬兒和我一樣愛你。」
這樣的回答是他始料未及的。「你怎麼知道?」
「你瞭解陸游這個七百多年前的歷史人物嗎?」她反問。
「知道一點,陸游,字務……務觀!」他驚呼。「我怎麼百密一疏,忘了夢中的女子就是聲聲叫著……務觀,可是,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有沒有聽過一首詞--釵頭鳳?」
她很小心地觀察他的反應,她發誓,她看到他有一陣子的失神!
「釵--釵頭鳳?」他緩緩念著,那是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對。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他陷入沉思,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天!」他摀住嘴。「我在胡說什麼?琬兒,我發誓,我沒看過,可是……我念對了嗎?」
「完全正確。」她立刻去找出那本詩集,翻到釵頭鳳的頁數遞給他。「看完你就懂了。」
宸軒由頭看到尾,包括唐琬死後陸游回憶她的種種。他抬起頭,情緒強烈起伏著。「所以,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的意思,指的是唐琬久埋黃土,兩人相和的釵頭鳳墨跡依然緊鎖在壁上……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在這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他們的故事,又怎會作那個奇怪的夢?」
「你那個夢……可能是陸游夜夢唐琬的內容,所以後人才有這兩首詩可以欣賞。」
「你在暗示我什麼?」他警覺地望著她。「那兩首詩,完全是在我意識朦朧的時候寫的,我根本沒有多加思考,也不知道會有這樣的巧合。」
「不是巧合,宸軒,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你……」他驚駭地睜大雙眼。
「很不可思議,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從很久以前就作著一個夢,內容就是唐琬和陸游的故事,而且和史書記載完全吻合,甚至連……史書沒有刊載的細節我都夢到了,一直到最近才結束……」她將所有的內容大致說了一遍,獨獨忽略了唐琬和月下老人的對談,她不希望他掛懷,更不願相信她今生該還趙士程情債而無法和他相守,她只相信自己、相信宸軒、相信人定勝天--雖然她心中隱隱有股不安。 「這太……」聽完她的陳述,宸軒震驚不巳。「我真的很難接受。」
她幽幽一笑。「說這些只是不願看你為了兩個不同身份的我而折磨自己,你沒有對不起我,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都能忘了那個悲劇故事,把握我們的未來。」
「所以呢,你更應該嫁給我,共同攜手走向我們的未來。」他順著她的話說。
琬凝翻了個白眼。「天啊,又來了……」
氣氛凝重,猶如冷氣團壓境。
宸軒盯著桌上的資料,面罩寒霜。
一旁的心瑜觀察著他的反應,滿心憂慮,一番思忖後,她還是輕聲說:「宸軒,事情都過去二十多年,那是你……挽不回的悲劇,就不要再這麼耿耿於懷了。」
「不要?」他抬起頭,眼中有著強烈的怒火和悲憤,他用力大拍桌子,憤然起身,吼道:「你知不知道一夕之間痛失兩位至親的滋味?知不知道當大火在我面前無情吞噬我的一切幸福的感受?你能體會我的感覺嗎?不,你不能,你根本沒有嘗過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當我經過別人溫暖甜蜜的家時,你知道我有多恨、多悲痛嗎?」他從來沒有如此失控過,所有的怨恨痛楚全清楚地刻劃在他俊挺的臉龐上。
葉心瑜望著他,被他強烈的悲慟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兩個小時前,刑事組的呂警官來了一趟,告訴宸軒一則人神共憤的消息--二十多年前毀了宸軒家園的瓦斯爆炸並非意外,而是蓄意的人為縱火造成。警方目前正全力偵查一宗大型集團的販毒案,在無意中發現二十多年前燒燬整棟大樓二十餘戶的起火原因並非當年所推測的意外,而是黑道的尋仇因素,只是沒料到想要刻意營造瓦斯中毒的狀況卻反而造成爆炸起火,波及整棟大樓的住戶,而此事的始作俑者,正是警方目前鎖定的販毒案龍頭老大謝膽坤!
如今雖已事過境遷,但卻是宸軒心中最痛的致命傷,尤其是得知事發非意外更是憤怒得難以自持!
他允諾呂警官會全力協助他們偵查此事,將那個該死的人渣繩之以法。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劇烈起伏的激昂情緒,對葉心瑜輕聲道歉:「對不起,我是氣瘋了,你別介意。」
「我瞭解,只是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這不是一般的小案子。」
他無力地跌回椅子,神情疲憊虛弱,撐著額頭,有氣無力地說:「這不只是我個人的恩怨,想想當年無辜的二十戶人家,想想逃過一劫卻流離失所的孩子,你不能體會這種苦楚,可是我能!況且這種毫無人性的毒梟本就不能讓他逍遙法外。」
「可是……你不在乎唐琬凝了嗎?」認識他這些年來,琬凝是他唯一重視的人,她不相信他會不顧琬凝的感受。
他迅速抬起頭,警覺地望著她。「什麼意思?」
「你知道那種人是沒有人性可言的,如果你連自己都不在乎了,他們可能會找你在乎的,我怕……會威脅到琬凝的安全。」她眉心隱含著憂慮。
他如受重擊,臉色慘白,心中強烈掙扎著。
琬兒--他珍視如生命的女子!
再一次,他嘗到劇烈的刺痛感。
連續好一陣子,琬凝感到疲倦、昏昏欲睡,並時有嘔心想吐的感覺,而且每回聞到魚肉的腥味就作嘔。她瞞著宸軒,不想讓他為她擔心。
她開始驚覺到自己生理的變化,一向規律的月事早已遲了多日,難道真讓宸軒說中了?她沒有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宸軒,一則是怕只是空歡喜一場,另一則,是她發現他最近愈來愈沉默寡言,有時會用深沉的目光望著她,那不叫含情脈脈,而是……憂愁的感覺,太令人不安了,另外結婚的事他居然不再提起了,好反常! 她暗暗決定,有空要去婦產科檢查一下,如果她真的懷孕了,那麼盼望這個喜訊能一掃他眉間的愁緒。
宸軒積極投入協助警方的偵辦工作,而在他的努力下,的確也搜集到了不少的有力證據,於是引起了謝膽坤那方面的一陣恐慌--他和心瑜一直以來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宸軒冷冷地望著擋在事務所前面的陌生男子,心中早已猜到了八、九分,「獐頭鼠目,橫眉豎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對方氣得眉毛倒豎,粗聲說:「老子不是來聽你批評我的長相的,你是陸宸軒?」
宸軒懶得理他,冷冷地說:「滾開,好狗不擋路。」
「你!」算了,身負重任,傳達命令要緊,嚥下滿腔怒火,他又說:「我們老大要你別管他的事,條件儘管開,我們老大不會讓你吃虧。」
宸軒撇撇唇,扯出一抹冷到極點的笑容。「你太小看我陸宸軒,這點小錢我還不看在眼裡,告訴姓謝的雜種,這些錢讓他留著當棺材本。」
不堪一激的嘍囉又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威脅道:「陸宸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陸宸軒搖搖頭。「嘖,真失望,我還以為你會有新一點的台詞,老兄,連續劇看多了,小心走火入魔哦!」
又被堵得啞口無言,不過,他沒有打退堂鼓,因為--勝券在握。「你儘管嘴硬好了,我們也不是省油的燈,要不是穩操勝算,我敢貿然來找你嗎?」他奸笑一聲。「沒錯,我是連續劇看多了,也學會戲中人那一套了,你最好二十四小時看好你的寶貝女人,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