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不假思索的話語成串由她口中逸出。「當然不,你憑什麼做這種自以為是又荒謬至極的揣測?你以為每個人都該因你的邀請而興奮雀躍、迫不及待?告訴你,我不稀罕、一點也不!」
凌孟樵盯著她足足有一世紀之久,然後他有點啼笑皆非,半帶窘迫地開口說道:「原諒我,這回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生氣。」
天啊!被人罵得狼狽至極,連罪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他該是古今中外第一人吧?
「不知道?你大概是罪狀多得不知道我是指責你哪一條吧?」
「就當是吧!妳能告訴我是哪一條罪無可恕的罪名嗎?還是妳為了表演打情罵俏的藝術絕學而藉題發揮?」
「你──」她才稍稍平息的怒火又再次被他撩起。「你這個自以為是的自大狂,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對你打情罵俏,你當我楚羽寒是什麼?可以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不否認你的身價是不低,但是很遺憾的,我不屑!」
孟樵愕愣了兩秒,隨即哈哈大笑。「原來妳是氣我一個月來對妳的漠視?」
「請你搞清楚,凌老先生,我不在乎,完全不!更正確地說,我幾乎忘了世界上還有你這個渾球的存在。」被道破心思的羽寒有股作賊心虛感,於是她惱羞成怒的厲聲否認,先發制人。
孟樵不理會她上揚的怒氣,反而向她「解釋」起來。「因為我最近比較忙,呃,所以……」
「停、停、停,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要勉強說有,也只是剛好我大嫂不幸有了你這個哥哥,所以你沒必要作多餘的解釋。」她淡淡地說。
「我……」此刻他的心境只能以哭笑不得來形容,生平第一次,他有股想向人解釋的衝動,但這小妮子卻不領情,反而潑他冷水。
凌孟樵啊凌孟樵,難道你這輩子就注定要栽在這個女人手中?
「好吧,反正我也不擅長解釋。」
「你何只不擅解釋,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是嗎?」原來這女娃兒把他看得這麼「扁」!他不置可否地撇撇唇。「現在似乎有一件比討論我的專長更為重要的事。」
「什麼?」她困惑地問。
「填飽小嵐的五臟廟。」
「啊?那你們快去。」
「那妳呢?」
「我還有事,所以……」她內心交戰不已,孟樵灼熱期盼的目光令她忍不住想點頭,但她也深知這一點頭她將陷得更深而無法自拔,足以使她跌入萬劫不復之地,於是她狠下心漠視那雙足以融化她的熱切眸子,理智的回絕他。
況且她的確和馮家熏約好了。
「和我吃頓飯有這麼困難嗎?」他有絲無奈地說,神情有抹失落的感傷。
「不,不是的,」羽寒連忙否認。「我是真的和人有約了,我……」
「羽寒,妳怎麼還在這裡?不是說好要去欣賞芭蕾舞劇的嗎?」驀然響起的男音插入他們之間,羽寒回過頭,馮家熏正走向她。
「家熏,等一下,我……」
孟樵目光銳利地掃了馮家熏幾眼,表情倏地沉了下來。「既然妳有約在先,那麼我就不打擾妳了,再見。」表情僵硬地說完後,牽著小嵐轉身離去,未曾發現馮家熏沉思的表情,和羽寒眼中不明顯的淡淡失落。
直到和小嵐進了他的奔馳轎車之後,他才無力地癱在駕駛座上。
「凌叔叔。」小嵐小小聲地喚道。
「嗯?」孟樵撇過頭去望著她。
「你是不是在吃醋?」
孟樵被小嵐的問題嚇了一跳。他是不是在吃醋?更或者,是嫉妒?
沒錯!他是嫉妒那個叫「家熏」的男人,但,他為什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難道是……「小嵐,如果凌叔叔說是呢?」
「那我就要提醒你早點追求她,要不然被別人追去了,可別怪我不夠義氣,沒有提醒你喔!」她老氣橫秋地說。
孟樵的心驀地縮緊了。「楚老師有很多人追嗎?」
小嵐猛力點點頭。「對呀,我們隔壁班的何老師、還有剛剛那個教我們班數學的馮老師都在追她喔!」
他的心沒來由地湧起一陣恐慌──等等,恐慌?他也會有害怕的感覺?他已經好久沒感受到這種滋味了,難道他真的──「小嵐,凌叔叔不知道妳聽不聽得懂我的話,所以我只能告訴妳,我喜歡楚老師,但是我不能確定她是不是適合和我生活一輩子的女孩,妳懂不懂?」
小嵐聽得一知半解。「如果你確定了呢?」
「我不知道,或許我會想辦法讓她和我一樣『確定』……」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荒唐舉止──和一個年滿八歲的小女孩談論他的感情?
「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們去吃晚餐吧!」
「好,不過,凌叔叔,如果你『確定』了的時候,一定要讓小嵐知道,好不好?」
「嗯。」
※※※
瞪著天花板,凌孟樵失眠了!
一個月不曾安穩地睡上一覺,照理說,他現在應該睡得像條豬一樣不省人事才對,怎會了無睡意?
楚羽寒的身影又霸道地佔住了他的整個思考空間。他憤怒地坐起身,下巴頂著膝蓋。
怎麼回事?他怎會對個性火爆的潑辣小妞如此牽腸掛肚呢?
不得不咬牙承認,他今夜的失眠──是為了她!
想起楚羽寒和馮家熏之間眼波交流的心領神會和自然流露的深情甜蜜,他的心又是一陣悸痛。
老天,誰能告訴我,我究竟是見鬼的著了什麼魔?
不知道她回家了沒?她和馮家熏……他飛快自床上一躍而起,隨手抓起外套往外衝。
第三章
直到將車停在楚家大門不遠處,孟樵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放著柔軟的床不躺,著了魔似的直奔楚羽寒的住處,像個傻瓜守在她家門前,只為了知道她是否安然返家,確定她和馮家熏什麼事也沒發生。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臉色也愈來愈難看,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令人望之卻步。
「該死的,她竟然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然後,他瞪大眼看著羽寒和馮家熏儷影雙雙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看著他們親密的道別,他的火氣漸漸上揚。不能衝動、不能衝動,他命令自己平靜地由一數到十,然後告訴自己,這不關他的事,他沒有必要在意。但是,他真的在意,真的非常在意!此刻他的心猶如萬隻螞蟻在咬,難受極了。
這種似曾相識的煎熬,許久以前不也曾嘗過?
思緒沒來由地飄到和羽寒初識的那段日子。
當時,他誤以為書淮是她的未婚夫,曾鬧過一段笑話,雖然書淮很夠義氣,一直三緘其口,從未對任何人提過,這也就是書淮對念築說「我告訴妳,妳不可以告訴別人」的內幕。
剛認識羽寒時,他們便很愛鬥嘴,有一回他心血來潮,去接小嵐下課,本想順便請她吃個晚飯,回味和她抬槓的樂趣,沒想到中途卻蹦出個書淮──※※※
「小寒,」書淮快步走向他們,右手十分自然地搭上羽寒的肩,似乎經常如此似的。「抱歉,我來晚了。」
孟樵頗不是滋味地瞪著那只擱在羽寒肩上的手臂說:「不為我們介紹嗎?」
羽寒對他忽然轉為陰鷙的神情納悶不已,但仍有禮貌地向他們介紹對方。「這位是凌孟樵,是我學生母親的上司。至於我身旁這位帥哥則是我的──」
在那句「哥哥」尚未出口之前,孟樵已逕自替她接口。「男朋友?」
兩對錯愕的目光同時望向凌孟樵。
「你在說什麼!?」楚書淮驚訝地。原來凌孟樵是將他當成了羽寒的男朋友,難怪他一開始就對他有著濃濃的敵意,任誰都看得出他是在吃醋。「凌先生,我想你誤會了,小寒並不是我的女朋友,而是……」
「未婚妻。」羽寒搶在書淮之前回答。
「什麼?妳訂婚了?」凌孟樵臉色微微泛白,顯然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對他的打擊似乎不輕。
「是的。」羽寒臉不紅、氣不喘,還挑釁地望著孟樵。
凌孟樵總是喜歡捉弄她,還把她說得好像沒人要又沒魅力的女人,所以她就順水推舟,反將他一軍,以報一箭之仇,讓他知道她楚羽寒並不是像他說的這麼不堪,以後她在他面前才不會總是位居下風,總讓他奚落她沒人敢要。
所以啦,她非常「歹勢」的借用了一下哥哥的「美色」,企圖告訴孟樵,我楚羽寒不但有人要,而且是個帥得讓人流口水的帥哥要她,這下面子夠了吧?
而楚書淮則是滿腹疑惑地盯著她。天曉得,同父同母的兄妹該如何「訂婚」?
結果孟樵信以為真,著實不是滋味了好一陣子。更好笑的是,那晚他就有如今夜一樣,像個白癡似的在羽寒家門不遠處等待她回家,當然,他也看見書淮和羽寒同進同出。
未婚夫妻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一晚,會發生什麼事?答案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