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潮瞬間僵直身子,聲音緊繃的問:「是我認識的人?」
「沈千帆。」
若潮像是被劈到,整個人跳起來,直覺地喊:「你胡說什麼!」
陣陣嘲弄的冷笑傳來,「你又怎麼敢確定是我胡說,而不是沈千帆這個卑鄙小人的作戲功夫太精湛?」
「你……你並沒有證據!」她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是何等顫抖。
「好可悲的鴕鳥啊!要是我再告訴你,沈千帆三年前確實在此出過車禍,你還要再自我安慰嗎?」
「不,不會的,我不相信千帆會這麼對我,他不會是表裡不一的偽君子……」極度的震駭充斥她的心房,胸口脹痛得發疼,臉上一片茫然。
空穴不來風,無的難放矢,不成……
「何妨自己去求證!我就不信他有那個臉否認。」幸災樂禍的音調不容她逃避地傳來。
有這個可能嗎?若潮摀住炙痛的胸口,驚疑不定地想著。
該死的沈千帆!甩下電話,她如失控的火車頭,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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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聲漫天響起,沈千帆翻了個身,以棉被掩住頭,不打算理會。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一團糟,肌膚透著不尋常的熱度,喉嚨像火在燒,頭像灌了鉛,外加渾身四肢無力,實在沒有心情應付訪客。
擾人的聲音並沒有放棄騷擾他,反而愈見急促的傳入耳膜。
他暗暗低咒了聲,認命的爬下床。
上天最好保佑這名訪客有個不錯的理由,否則,他會不客氣的拿把掃帚將這個不識相的傢伙掃出去!
然而,所有的不滿在看見門外的嬌客時,旋即消逸無蹤,他喜的正欲叫喚,一記俐落的巴掌冷不防的傳來,將全無防備的沈千帆給打退了幾步。
「潮潮,你——」這半個月以來,他想她想得快瘋了,正欣喜著她主動前來見他,她卻拿這個當見面禮?
這一記紮實的巴掌,將健康狀態不佳的他打得更加頭昏眼花,沒多餘的心力去研究她異於尋常的陰沉臉色。
「拜託,潮潮,我現在很慘,要吃醋別挑這個時候,有關我未婚妻的事,我會解釋。」都嘔了他半個月氣還不消,非得再專程送上一記鐵沙掌,這未免太……
唉!他想他有必要提醒她,想吃醋也得他有命才行,是不?
「誰管你有幾個未婚妻!」若潮惱火的大喊,「我想問的是滄海的事!你難道沒有什麼要說的?」
沈千帆訝然,「潮潮,你怎麼……」
「回答我!」她揚聲大喊,「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別人在造謠生事,你和滄海的死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說啊!」
該來的,還是逃不掉嗎?他眉心愁蹙,內心驚疑不安。
也罷!既是天意,他會勇敢面對。
「是芊韻告訴你的吧!」除了她,沒有人會這般唯恐天下不亂的四處宣傳。
他這算……默認!?
若潮的心直往下墜,沉人寒徹心骨的冰窖,她止不住輕顫,喉頭幾乎發不出聲音,「這麼說來,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是當年害得滄海含恨斷魂的間接兇手?」
他仍然沉默不語,神情無比凝重。
「說話!不要裝啞巴,你欠我一個交代!」
「如果你已經定了我的罪,我還能說什麼?」話中,有一絲苦澀。
若潮退了一步,直視他,「我明白了,原來,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開始,你就已經知道我是誰,這一切的一切,從來就不是巧合,就連我之所以和你有生意上的往來,也全是你巧用心機下的成果,對吧!」
不,不是這樣的,潮潮,不要誤解我!
他想吶喊,想將她擁人懷中,想將埋藏在心底三年的秘密不顧一切的告訴她,讓她明白,他這顆為她癡狂了一輩子的心。
然而,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咬緊牙關,將所有的苦楚往腹裡吞。
她笑了,頭輕輕一點,兩顆清淚順頰而落,「很好!看來我這些日子裡,一直活在謊言與欺騙中而不自覺!你會接近我,動機從來就不單純,而我卻像個傻瓜一樣,給了你完完全全的信任……」
「別這麼想,潮潮!」他再也無法沉默。「我從不曾有過戲弄你的意思,你明明清楚的,若真要說我有什麼動機,那也只是愛你而已!」
再多的苦楚,他都能忍,但她絕不能懷疑他的真心!
「愛我?」她緩緩重複,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好想笑,尖銳而哀愴的笑聲,逼出了椎心熱淚。
她這些年來的淒涼日子是他間接造成的,他有什麼顏面在三年之後全無愧意的出現在她的面前,直言不諱的對她滿口愛話?尤其還是在他已有未婚妻的情況下……
這不是妒意,絕對不是的!他害死了滄海,她恨他都來不及了,怎麼會無端讓莫名的情緒絞得心頭發酸!
天啊!她崩潰的抱住頭,愈是不去想它,它就愈是鮮明深刻。她不該對他有任何感覺的,但是……
她這模樣看得沈千帆好心痛,「別這樣,潮潮。這種事情誰也不願它發生,余滄海的死,我很遺憾,但,我也一度徘徊鬼門關,才在九死一生中撿回性命呀!
「這些年來,我人雖在美國,心卻從沒有一刻忘記掛念你,所以才會在三年後,情不自禁的走入你的生命中守護你,你要當成補償也好,我只是想為你做點什麼……」
補償?他可知他這一句補償,是她用多少代價所換來的?
她滿心悲憤,「你少自以為是了!一條人命因你而結束,你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什麼了嗎?我這三年的淒涼是你彌補不了的;我夜夜垂淚的哀傷是你彌補不了的;我痛不欲生的絕望更是你散盡家財也彌補不了的,現在你又憑什麼提「補償」這兩個字?」
沈千帆被她句句哀絕的話語所震攝,他眼中也有淚,但他沒讓它流下。「那麼你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消除你內心的怨懟?」
她沒有猶豫的吼道:「把丈夫還給我!你能嗎?能嗎?」
他啞然失聲。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我的滄海……你不是說你能補償嗎?那就還我一個活生生的丈夫呀!否則就閉上你該死的嘴,滾得遠遠的,別再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她激動的泣喊,縮著身子跌坐地面,慘切切地痛哭失聲。
「潮潮……」他心痛地低喚,有苦難言。『』如果我說,我對你的愛不比余滄海少,我不夠資格代替他,留在你身邊。接手所有他該為你做的事?包括一生守護你?」
「住口!你憑什麼說這些?在害死了他之後,你不但全無愧意,還企圖取而代之,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的道德良知呢?」她好悲、好怨!為滄海、自己,更為可恨的他!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天哪!我該怎麼說……」他苦惱地捶著頭,「求求你,冷靜的看著我,別再盲目下去了好不好?」
他趨近她,想扶起她,卻遭她激烈地揮開。
「你走開,不要碰我!我實在說不出我有多恨你,如果可以,我巴不得能將你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
他倒抽了一口氣,「你當真如此麻木無心嗎?我所付出的,你一點也感覺不到?潮潮呀!問問你的心,我對你真的不具任何意義?」
「當然有!你讓我嘗到椎心刺骨的恨是什麼滋味,我恨你!
到死都恨!」她猛捶著牆壁,似要借這樣的說詞催眠自己,她是恨他的,她對他沒有感情,完全沒有!也或者,她是在恨自己,懲罰自己,她不該對他有感情!
沈千帆跌退了一步,死白的臉色沒有比她好到哪裡去。
須臾,他急地上前阻止她。「潮潮,別這樣,不要傷害自己!」
他痛地看著她白皙的小手,如今已又紅又腫,他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瞥見桌面上的拆信刀,他沒有猶豫的將它塞進若潮的手中。「如果你真的需要發洩,我人就在你面前,要真有怨、有恨,那就衝著我來吧!反正我是罪魁禍首,理當由我承擔。」
她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拆信刀,噙著淚直視他。「你以為我不敢?」
「我是否告訴過你,我可以毫無保留的將一切給你?幾道傷算什麼,你今天就是想要我的命,我也會雙手奉上,絕無怨言。」
他是認真的!如果重拾生命的代價是換來她的,他情願不要!這樣的生命再也不具意義,他寧可死在三年前那場車禍中!
然而,她只是噙著淚,瞅著他,握刀的手冰涼而顫抖,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你不是很恨我嗎?動手啊!」他在賭,賭他的愛情,他的未來!
「你……你不要逼我。」她陷入愛恨糾葛的傷痛中,茫然的鬆了手,跌靠牆邊。
「潮潮……」他動容地低喚。他一直都知道的,他的潮潮從來就不是個冷血絕情的人,他的無怨無悔,她都看得到。
「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為你而犯下傷害罪,你不配,也不值得!」抹去淚,她一字一字說得寒絕,冷得凍傷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