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越對憫憫使了個無辜的眼神,恨不得吞回自己剛才胡謅的話。
「也對,昨晚我看她還有說有笑的。這樣吧!你跟去瞧瞧,多個人找會快些。」憫憫心忖,以後還真不能把諾安一個人放在鄔內。
「好,我這就去瞧瞧。」龍越頷首,立即尾隨而去。
藍勳和龍越幾乎找遍了整個鄔內依然找不到諾安的蹤跡,藍勳心緒亂飛、牽腸掛肚,整個人陷入一種窒人的緘默中。
該死,她會去哪裡?
他後悔了!他不該把整座櫻花鄔都改造成無障礙空間,原擔心行動不便會造成諾安的困擾,現在才知道他的體貼居然是活生生把她趕離了自己。
為什麼毫無預警呢?
思及昨夜,她還纏綿地棲在他懷中,聽他傾訴真愛,不過一夜之隔,她居然悶聲地走了!難道她就是這麼地不相信他?還是……還是她發現了身體上出現了某些異狀,因而不敢面對他而逃離?
對,就這個可能性最大,那表示她的病情開始發作了!
他擰起眉心,眼神中出現了一抹憂傷,氣急敗壞地往櫻花樹上猛捶數拳,致使櫻瓣如雪紛飛……
「要不要出去找找看,依這情形,諾安很有可能出鄔了。」龍越手扠著腰,蹙眉凝望著四週一片雪景。
他的話如同醍醐灌頂似的,澆醒了沉溺在悲傷中的藍勳,他眼瞳霍然右亮,「對,她架著輪椅一定出鄔去了,鐵定走不遠,我這就去。」
話語未歇,藍勳已如一道勁風般,輕掠龍越身前,往鄔口處疾馳。
龍越見狀搖搖頭,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藍勳幾乎找遍了整個貝爾湖四周,差點沒將湖面給倒灌過來,然依舊希望落空,諾安就像石沉大海般,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不──上天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
陪他一塊兒團團轉了半天的龍越,不禁懷疑,「不可能,她不可能就這麼不見了!她的行動不便,這四處不是山巒就是水壑,怎麼可能說走就走!」
「可是該找的地方我都找過了,該不會她遇上了什麼……該死的!」
他的心臟忽地抽緊,向來冷靜的曈眸頭一次抹上失措。
「別斷定的太早,這樣好了,我往東方去找,你往海拉山的方向去看看。」龍越建議,畢竟一個人不可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消逸無蹤。
「海拉山!怎麼可能?」
藍勳一開始就不相信諾安能上山,也因此完全將海拉山這個地點否決掉。
「試試看吧!諾安外表雖柔弱,但內心卻是無比強韌,說不定她偏偏往你意想不到的地方跑。」
「罷了,我就去找找看吧!」藍勳端著一張冷硬的臉孔,一咬牙直衝海拉山。
剛跨上山巒,不遠處他就驚見諾安的輪椅!可是人呢?
「諾安──項諾安──」雙手圍在唇際,他猛然狂吼,卻只聽見陣陣自己的回音!餘光瞥向一旁狹壑,谷深數十丈,難道她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諾安,你到底在哪兒,為什麼要離開我?」
藍勳雙手緊緊扣在扶把,企圖想感受她的溫度,卻什麼都沒留下,垂首看向深不見底的深淵,眼角的淚終於潰堤,倘落谷中。
★ ★ ★
十天過去了。
藍勳也整整當了十天的行屍走肉!
自從發現諾安極可能掉落溪谷後,他便在谷中找了近三天三夜,直至沒有任何一絲蛛絲馬跡才返鄔。
未見屍首,他絕不放棄!
可是橫亙在眼中的那份悲愁與思念,卻無人能懂。此刻他正站在崖上,雙眼須臾不離開谷底波濤翻騰的景像,想像著諾安到底是去了哪兒?只是十天已過,她的病情是否更嚴重了?這抹憂心總是纏繞在他腦際,使他夜夜無法安睡。
「回去吧!瞧你都瘦了一圈了。」
聞訊趕回的凌澈終於在這兒找到了他,藍勳最近每每天未亮就出門,總是拖到三更半夜才回來,他真擔心再這麼搞下去,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的。
「回去全是諾安的影子,我受不了!」他緊緊閉上眼,不讓淚水再度洩漏出力他的脆弱。
每每回到鄔內,每一個角落都會浮現她的幻影,讓他害怕,他怕這是她回來找他的魂魄,他不要她死,不要!
「那麼飯總得吃吧?我想諾安即便不在了,也不希望你……」
「你給我住口!你憑什麼說她不在了?」
首次,藍勳學會了對凌澈謾罵,向來他一向是最懂得兄友弟恭的,可惜悲哀已經蒙住了所有理智。
「櫻木藍勳,你醒醒可不可以?」
凌澈拽住他的肩猛力搖晃著,如果可能,他多希望能晃掉藍勳身上的脆弱與消極,如果可能,他多盼望藍勳能重新拾回往日的笑容。
可惜,他像是沉淪於忘我的流沙中,只有越陷越深。
「我醒或不醒全不關你們事,都別理我,省得浪費你們的同情心。」一時間,他將積壓在胸口的郁氣全都吼了出來!
「你該冷靜!」凌澈嗟然。
「我夠冷靜了,要不我早就離開這裡。」藍勳猛然轉首看他,眼中的光芒是認真的。倘若他不是對諾安的生死還抱有一線希望,他當真會就此離去。
或許當個忘情的方外之人吧!
「你──別忘了,你還有我們這些做哥哥的!」情殤雖苦,但親情的彌補難道就不能稍稍療養傷痕?
藍勳痛苦地抱著腦袋呻吟,俊逸的臉上微微地抽搐著,「對不起,大哥。你就讓我靜一靜吧!我會回去的。」
凌澈欲言又止,只好舉手搭上他的肩,重重的拍了兩下,而後旋踵離去。
藍勳深吸了一口氣,也逐步走下山,來到櫻花林,每一個腳印都有著對諾安的思念和回憶,這一層層裡住自己的相思幾乎令他窒息。
不經意地,他走到了種植「情花」的地方。
藍勳對著花兒苦笑,「你不是有情即開花嗎?難道這一切只是傳說。」
他陡然坐在地上,俯看一朵朵早已乾枯的花枝,「你知道我對諾安的感情嗎?我愛她,可以不計較她變成任何模樣,但是她不肯與我共度困境,也拒絕了我的愛。」
沉浸在悲傷中的藍勳,渾然未覺向來無刺的情花,居然在枯萎後長出了尖銳的刺,密密叢生。
「告訴我,怎麼樣你才能再開花?」
他埋首在花叢枝枒內,不在乎被尖銳的刺弄得滿身是傷,只是喃喃念著:「哼!就算開花了又能如何呢?她已經不在了。」
他鮮紅的血沿著花莖慢慢流進土裡,乾涸的泥土得到情血的滋潤漸呈鬆軟,枯萎的枝枒也略顯青翠,正慢慢的復甦當中。
「該死的,她到底在哪裡?」他瞪著情花。「你別告訴我她死了,不准告訴我她死了,知道嗎?」
藍勳定定望著手中物,發覺它好像有一點改變了,「奇怪了,諾安不在你該傷心呀!為什麼還會變了顏色?」
瞬間,他手上的情花居然當著他的面,由枯黑的顏色慢慢轉變為嬌艷欲滴的大紅花瓣,已禿了的花蕾也漸漸添上了嫩白的花心!
花蕾重生,花瓣齊揚!
藍勳驚駭地猛然鬆開手,這才發現放眼望去全是一株株嬌美盛開的情花!
「這是怎麼回事?」他赫然跳起,死盯著眼前的一切,深怕只是一閃而過的幻影罷了。
難道情花是受了他的感動,所以……
完了,他腦中的思考能力、邏輯組織全亂了!
待他頭腦清晰了些,他才發現,沒錯,情花是受了他的感動驟然開花!可惜諾安呢?他該如何找回他的諾安?
不,好不容易情花盛開,他不甘心諾安竟然就此消失,他非得找到她不可,否則絕不罷手。
隨手拔了株情花,他又狂奔向海拉山,求天吧!
藍勳相信,既能感動情花,必能感動天地,他不會讓諾安就此消失,他非得把她找出來!
★ ★ ★
躲在洞中的諾安神形憔悴,她不敢照鏡子,更不敢觸碰自己的臉,深怕那種毛骨悚然的觸感會令她害怕、嫌惡。
也幸虧光豆的照顧,見她疼痛,它會去山上採些藥用青草為她敷傷,更會摘一些可口的果實讓她解饑。對一隻獸類來說,它的這種照顧已可謂是無微不至了!
然而日復一日的過去,她的病情並未得到改善。
「光豆,謝謝你,我可能不行了!」她氣息微薄,虛弱的抬手輕觸光豆的額,如和風般的笑容,輕掠過光豆的眼曈。
光豆垂首低吟,嗥出傷感的音調。
「你可以將我扔在湖底、埋在山頂,就是別讓勳哥看見我現在這個模樣,好嗎?」她強忍著悲痛說。
光豆瞠大帶綠芒的眼,好似搖著頭,不同意她的說法。
見它似乎不茍同,諾安著急地道:「求求你,光豆。」
光豆長長一嗥,綠芒被霧氣所蒙,像是在哭泣。
「你是在為我傷心嗎?謝謝……咳……」諾安說到這兒,突如其來的一陣劇咳,嘔出了大量鮮血。
光豆見狀,吃驚地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