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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楊超故意放慢速度,就是希望於珍能追上他們。
這陣子於珍的溫柔與率真深深感動了他,他多麼希望十一少能收拾起不定的心,接受她的愛。
項勳將他的心思全看在眼底,可他沒說穿,因為他也想再見於珍一面呀!
不知怎地,具正離開後,他那不捨的心情竟會這麼濃,或許他就是害怕那份眷戀會讓他捨不下,才會這麼急著離開燕山。
就見他輕歎了聲,望著車簾外的霞光。
「十一少,你怎麼了?為什麼一路上都不說話?」司徒欣欣挨近他撒嬌著。
「別煩我,我累了。」項勳冷淡回應。
在這次調查司徒炎的叛變罪證中,他意外發現司徒敖在江北一帶也從事收容江湖人物之事,欲稱霸江北,這樣的人怎能做平盧節度使?怕久了會變成第二個司徒炎。
因此,他會帶著司徒欣欣同行,可不是因為寵她愛她,而是要利用她,找機會證實司徒敖的野心。
「哼,你就是這樣,真沒意思。」司徒欣欣噘起了唇。
可就在這時,馬車赫然停止,楊超望著前方擋路的人,只見她緩緩走來,「我想見見他。」
馬車內的項勳乍聞此聲,全身驀然一震,隨即步出車外。
「十一少,你別--」司徒欣欣想阻止,可馬車已被楊超猛地加速駛遠,讓她的聲音只能飄散在空氣中,只能惱怒地瞪著楊超。
「你來了!」好似在等她一般,他沉然開口。
「你知道我會來?」於珍淚盈於睫地走向他。
項勳凝睨著她的淚眸,以及那血色盡褪、蒼白如紙的雙頰,「我知道你恨我。」
「你知道我不會恨你。」她朝著他大喊,淚水再度霸住她的眼,「你知道我愛你遠勝過我自己,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都恨不了你----」
「小珍!」他沒防她會這麼說,整個人一愣。
「別喊我……我只是想來問你,你那麼狠心的撇下我,就因為怕我會死纏不休?」望著他那幽邃雙瞳,她竟感到有點兒冷。
「我……我是為你著想,我心性不定,不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先離開只是讓你有冷靜的空間。」他閉上眼,壓抑不住滿腔困頓。
說實在的,就在於珍為他擋下一劍後,他的心頓時像被割開一個洞,看著她血流不止的臂膀,他心口疼痛莫名。
這陣子,他只有在夜裡才敢去看她,趁她沉睡時撫摸她冰冷的臉蛋。他好想帶她一塊兒回揚州,永遠不分開,可是……他不懂情愛,也從沒哪個女人可以讓他做出如此大的犧牲,他害怕自己沉陷在情愛的漩渦中,所以他才選擇逃開……
他不要被情愛束縛,他要的是自由。
眼看她的傷勢漸漸穩定,他才毅然決然地決定離開別苑、離開她,回江南回歸以往的生活。
不過他知道她會追來……她一定會來……
果然她來了,卻帶給他如此大的震撼,句句譴責的話語說得這般犀利,讓他避不及。
「這麼說,你以前那些情話都是虛情假意?」可知他這句話,讓她的傷口更加血淋淋。
「不是的,我只是--」
「難怪……難怪前陣子你問我……問我家裡有什麼人,只是想做彌補嗎?做為我將自己獻給你的代價?」她流淚不止,「可知道我傻得以為你要派人去提親,打算與我共度一生。」
於珍笑得苦澀,那淚、那心痛,早已淹沒了她這幾年來故作的強悍。
自從爹生病後,她便偽裝堅強了好幾年,從不在外人面前掉淚,因為她知道只有自己能夠幫自己。
可現在,她愛上了他、信任了他,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如他所說的,即便他要她跳崖,她也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沉默好一會兒,他才道:「跟我回去吧,我帶你一塊兒走。」
「不用--」
沒想到她竟然回絕了,她眼底含笑,微笑中透著溫柔……她緩步走向他,伸出手撫觸他的臉,「不用了,你能這麼想我就很滿足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道:「我不要你說出違心之論,更不想勉強你做不願做的事,我就留在這兒,如你所說,冷靜下來思考自己的未來。」
「小珍!」他眉頭一蹙,眼眶竟泛出霧氣。
「讓我看看你。」於珍的指尖輕畫過他的眉、眼、鼻……「我不想忘了你,因為我是那麼愛你。」
當觸摸到他眼角的淚時,她笑了……終於她的愛得到了他一絲絲的感動。
然而她眼底的迷霧不但刺傷了項勳的眼,也螫疼了他的心。他緊握住她的手,「我說的是真的,別回去了,跟我回江南吧。」
「與司徒欣欣共同擁有你嗎?」她搖搖頭,眸光不捨的膠著在他那對濃眉下的眼。
「小珍,你聽我說。」他啞了嗓,緊抓住她的雙肩。
「不,我不想再聽,只怕又是一陣心痛。」她含淚望著他,「我只想好好看看你而已。」
一雙淚眸不停在他臉上梭巡著,眼前這位可是她挖心掏肺深愛的男人呀!
「你不想聽我還是要說,欣欣只是個意外,我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依戀,我只是--」
「只是對所有女人都抱持相同的心態是嗎?」她替他說下去:「因為……你從來不曾真心待一個人。」
項勳一震,緩緩地道:「是的,我是如此。」
聞言,於珍笑了,她淒惻的笑令他心悸,「那我勸你好好的對待欣欣,別再讓她心碎了,心碎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很不好受呀!」
「那你呢?」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我?」她苦笑著,隨即望向另一邊,「司徒敖待我不錯,我或許就留在這兒陪他,如此你就不會太自責,或是直想著要怎麼補償我。」
「不,我……我該怎麼說,你才願意跟我走?」他後悔了,乍聽她要跟著司徒敖,他的心竟有一種被刀劃過的劇痛感受!
原來他是愛她的,只是將她愛他的心視為理所當然,當知道她要依附別的男人時,他才會這般不捨、痛苦!
「我不會跟你走了,不會了。」她搖搖頭,轉過身笑看著他,「再見了,我想我會在這裡待下,永道、永遠,直到我死去。」
項勳愕然地望著她,還想說什麼就見她轉過身,笑得嫵媚,「對了,你如果覺得虧欠我,真要彌補我,那就繼續關照『威遠鏢局』吧!龍爺一向很照顧我,是除了我爹外給我最多溫暖的……」
斂起笑,她不捨地望著他,緩緩道出:「那我走了……祝福你。」
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於珍轉身奔開,直到消失在他眼前,項勳才恍然醒悟自己根本不能沒有她,他緊握拳頭,受不了地放聲嘶吼,該怎麼做?怎樣才能讓她回心轉意、才能修補她心靈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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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司徒府的於珍,成夭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
她淚已流乾,可仍無法撫平心上的痛,只能在府邸過著日復一日的生活。
提起司徒敖,對她真是好得沒話說,可是這些溫柔卻打不進她的心,她仍是整天不言不語,這情況看在司徒敖眼中可是又憂又急。
「小珍,我想……過一陣子我們就成親吧,你有意見嗎?」怕夜長夢多、日久生變,他於是提出這個要求。
她無神地瞥著他,淡淡地說:「成親!」
「是呀,成親。成親之後你我就是夫妻了,我便可以為你分憂解勞。」他開心地說。
於珍閉上眼,避開他那熱切的眼神,多日來冷靜的思緒突然起了波瀾,直在她胸口翻騰。
「到底怎麼樣?」他打從心裡想娶她。
「隨便吧,照你的意思了。」當初項勳丟下她,就是怕她纏他,若她嫁給別人,他不就可以徹底放心了?
再說,她已是個無心之人,嫁給誰不都一樣.. 「真的?!好、好,我馬上去辦。你要什麼樣的禮俗,在江南你可有家人?我好親自去提親。」他興奮地道。
好熟悉的話語呀!
聽他這番話,於珍的淚水又落了下來,為何項勳在問她這事時不是為了娶她?
「我家裡已沒人了,不用麻煩。」她笑著搖搖頭。
「這……」
他卻體貼地說:「要我去鏢局發個帖嗎?我想有他們在,你一定會很快樂的。當然,車馬住宿全由我負擔。」
「不用了,成親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打擾太多人。」既是場無愛的婚姻,多餘的祝福又有何意義?
把那些祝福全掐在手心,就能感受到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嗎?
不能……見了他們!她反而會顯露出自己的脆弱無助,或許連嫁人的勇氣也沒了。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都依你的意思。」
司徒敖處處遷就她,可她的表情依然漠然,於是他又說:「想不想去街上看看?這兩夭雜耍特別多呀。」
於珍仍是搖搖頭。
「那去後山看看吧,那兒最近開了許多櫻花,艷美得很,再過些時候,夏日一來,它們可是會全凋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