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將藍融抱出章府之後,司馬陰司居然走到了後山,大喊一聲「藍蓮」後就自盡了。
接著雁蓉與施祺也趕來任府關心藍融的傷勢,這時候任子毅才由他們口中得知所有的事情,原來自己錯怪了她……深深錯怪了她……
他還沒有告訴她心底的悔恨,告訴她心底那份濃烈的愛意,她怎能就這麼離開呢?
「唉!我說子毅,綠衣老人本來就來無影去無蹤,我又怎麼告訴你呢!」項熏攤攤手,眼神無辜的看著他。
「你這傢伙到底有沒有人性?」他一把勒住他的衣襟,狠狠的瞪著他,「你是不是要我殺了你,你才肯說?」
「乖乖!放手放手,你怎麼動不動就動手動腳的?真殺了我,你會知道綠衣老人的下落嗎?」他伸出一指輕輕推開任子毅,最後抹了抹臉。「別激動、別激動,說起話來口水都噴在我臉上了。」
任子毅咬緊牙根,從齒縫中迸出,「項——熏——」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不就在你眼前,喊得那麼沉重做什麼?」
項熏驀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想若是再不說,他肯定會宰了他。
「好,等我殺了你,就回去和融兒同歸於盡。」任子毅認真的神情可不是在說假的。
「別別別,我還想多活幾年,小珍才剛有身孕,我還沒看見我兒子呢!怎麼能死啊!」他還在那兒嘻皮笑臉的耍寶。
「我數到三,你再不說,休怪我無情!」任於毅瞇起眸,咬著牙說。
「說就說嘛!他現在在天臨山的觀音廟裡。」項熏張大眼,還真怕他一掌劈過來呢!
「早說不就好了,硬是要賣關於讓我這麼恐嚇威脅,你還真無聊!」臭罵了他幾句後,任子毅便像風一樣消夫在他眼前。
項熏摸摸鼻子,自問:「我無聊嗎?」
不過能親眼瞧見任子毅那為了女人心急如焚、怒火沖天的模樣,被罵也是值得了。
※※※
任子毅一趕到天臨山的觀音廟,就見綠衣老人坐在廟門外的大石上等著他了。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他閉目,緩緩說道。
「您知道?」任子毅眉頭一緊。
「哈……」他不語,只是笑。
「綠衣老人!」任子毅神情焦急不已,「融兒沒時間了。」
「別急。」說著,他便從衣襟內掏出一包藥粉,「這包東西讓她服下,不過還需要一種重要的藥引。」
「什麼藥引,只要您說,我就立刻去找。」任子毅眸光堅定。
「情。」
「情?」任子毅不解。
「那藥引子尋得容易,但也困難。」綠衣老人自始至終都沒張開眼。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緊張不已,害怕真找不到,那融兒該如何是好?他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他嗎?
「這個就得讓你自己意會了,快去吧!這藥先服下可延命三日,好好把握這三天,不過第三天的五更鼓一鼓,就算是天羅神仙也救不了她。」綠衣老人好心的提醒他。
任子毅以顫抖的手接過那包藥,只要一思及只能延命三天,他的心都碎了!「謝謝您,我會好好意會您那句話。」
說完,他便飛馳回府。
※※※
親自將藥粉餵進藍融嘴裡後,任子毅便開始想著綠衣老人所謂的「情」為何物?
可是兩天過去了,他依然想不出那個含義,這該怎麼辦?
難道融兒沒救了?
一早他又趕往觀音廟,卻已不見綠衣老人。
他再衝進項府,但無論用什麼方法以逼問項熏,就是問不出綠衣老人的去處。
項熏甚至舉起雙手保證,這次當真不知綠衣老人的去處,就算任子毅拿刀殺了他,他還是不知道啊!
任子毅拖著疲累的步子回到藍融身邊,已是心力交瘁。
「融兒,對不起,我真沒辦法救回你。」他急急握住藍融的手,嗓音破碎了。
這時門扉突被輕敲了兩聲,就聽見小月說:「九少,我是給少夫人送藥膳粥來的。」
「進來吧!」他無力的應了聲。
小月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而後將藥膳粥放在案上,「九少,您去歇會兒吧;數天來你不眠不休,身體會弄壞的。」
「今天是緊要的關頭,我怎能睡呢?」他搖搖頭,目光仍瞬也不解的望著動也不動的藍融。
「若您不放心,就讓小月幫您看著好嗎?若有什麼狀況我會趕緊通知您。」小月不忍見他頹喪呀!
「不用。」任子毅沉著聲回拒了她。
「可九少…」
「你出去。」任子毅發問的衝口而出。他已是心煩意亂,為什麼這些下人要一個個吵他、煩他,讓他不得安寧呢?
「是……是的,九少。」小月心一懾,在退出房之前提醒道:「您要記得喂少夫人吃粥啊!」
「出去!」他重重的閉上眼。
聽見她退出的聲響後,不久一切又歸於平靜,剩下的只是他與藍融的呼吸了。
他深吸了口氣,拿起粥,輕輕舀著它,讓碗裡的白煙徐徐上飄,就怕熱粥會燙了她,她不會說,他得替她事事想周全。
眼看時間將至,他簡直痛苦難當,「難道這真是我親手餵你的最後一次嗎?」心頭從沒這麼酸過、痛過,「老天!如果能挽回她一命,我寧可再受一次三年前的凌虐。」
舀了一匙粥輕放在她口中,就見她連合也含不住的直往嘴角滑落。「為什麼你不吃?為什麼?」
任子毅拿起身旁的手絹輕拭了下她的嘴角,不死心的又喂,可她依然沒吃進去,粥又一次滑向她的頸窩,看得他心都碎了。
「聽見沒,我不准你放棄性命.不准!」他利目瞪著她,強硬的說:「有我等著你,你為什麼不懂得珍惜我對你的愛?為什麼?」
從不掉落的男子淚終於滑出了眼眶,他忍耐多時、強抑多時,從不讓掉淚來顯示自己的情緒,可現在他壓抑不住了,也不想壓抑了,那濃熱的淚就這麼一滴滴的滑下雙頰。
「你不能死,我絕不會讓你死,你非得活過來不可。」最後他抱起她,大大的喝了口粥,印在她唇上,將口中的粥液哺渡給她。
淚和著粥一塊兒進入她嘴裡,強迫她吞嚥下去。
登時,五更鼓乍響,他心神一震,持碗的手驀然一鬆,忍不住大喊了她的名:「不要走,融兒!」
哀絕的聲音響徹雲霄,府邸裡所有人都聽見了,大夥兒也都沒睡的等著這一刻,動容的淚紛紛墜落。
※※※
「糟了,糟了,九少不肯吃藥呀!」小月匆匆忙忙的跑出房外,直往前廳而去,「老爺,九少說什麼都不肯吃藥,不知該怎麼辦?」
「他身子骨從小硬朗,很少吃藥,這次為了融兒幾天幾夜沒好好睡又沒好好吃,這才染了病,又怎肯吃藥呢?」任僑對他的性子很熟悉。
「可是他真是病得很重,額頭燙得很。」小月又道。
「大夫怎麼說?」任橋也著急的蹙起眉。
「大夫說九少一定要服藥呢!否則這次可是傷了身心,不易醫呀!」小月邊說邊搖頭。
「好我去看看。」說著他便站起身,往任子毅的房間走去。
可才到門外,就聽見裡面傳來任子毅的聲音,「我不吃,你別逼我,我真的不喜歡吃藥……」
「你為了我,幾天幾夜沒睡好,怎能不吃呢?」
「融兒,你別逼我,我不吃藥病也會好。」任子毅的腦袋愈仰愈往後,「你前天才剛轉醒,就別起來了,快回去躺下。」
「你不吃,人家就一直坐著。」藍融對他微微笑著,身子雖然仍是虛弱,可臉上已微微出現了潤澤,讓任子毅看了安慰不已。
「可……這藥當真不好吃……」光聞那味兒,就讓人想吐。
「還記得那晚你對我所說的話嗎?」她眸子輕輕一轉,露出調皮的笑容。
「我說什麼?」他眉頭輕輕佻起,十分意外的問:「那時你不是還昏迷著,怎能聽見我說什麼?」
「人家只是不能動、不能表達,耳力可好得很呢!」藍融輕輕吐舌,那可愛淘氣的模樣,不禁讓任子毅心神一動。
「那我說了什麼?」他低首笑問,因為他壓根不信她真聽見。
「你說……只要能讓我清醒,挽回我的命,你可以再承受一次三年前的凌虐。」說這話時,藍融忍不住眼眶都紅了。
「融兒!」他瞇起眸,深情的笑了,久久便道:「好,我喝。」他都能承受那樣的苦了,又何必怕這區區的一碗苦藥呢?
拿過手,他一口氣便將藥湯金數灌進口中,並將碗底朝天對她一笑,「怎麼樣?這樣可以了吧?」
「嗯!」這下她終於放心了。
站在門外的任橋對小月眨眨眼,好似在說「你看,有人幫我們解決了難題」,接著他揮揮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兩人便帶著曖昧的笑離開了門外。
「知道嗎?當我知道你清醒了,心底有多興奮,那時我才知道綠衣老人所說的『情』就是我的淚。」任於毅忍不住緊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