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茵則是不敢苟同。 「大嫂,我看你是腦袋不清楚了!小旖和大陶的婚禮再三個星期就要舉行了,你這麼鼓勵她,難道不怕節外生枝嗎?」
常茵這一說,反倒今鍾珍慎重了起來。 「小旖,你認為你對大陶的感情,會因為與葉騰的再見面而生變嗎?」
「不至於。」何旖旎回答得十分篤定。 「阿騰是過去式,大陶卻是現在進行式,他們是無法相提並論的,而我對阿騰已無愛情,僅剩同情。」
「這樣就好辦了!」鍾珍擊掌。 「昨晚我無意間聽常青提起,大陶要帶唐秘書去香港出差兩個禮拜。也許你該利用這機會去見葉騰,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這下扯平了。」常茵聳聳肩調侃: 「未婚夫帶著女秘書出差,未婚妻則去會老情人,這下子真的扯平了。」
「常茵,別挑撥離間好嗎?大陶和唐秘書是去香港談生意,而小旖去會葉騰,是人情,」
「是、是,大嫂,你說的都對。可是大陶和唐秘書孤男寡女的,不會出問題嗎?還有,小旖和葉騰相見,不會舊情復燃嗎?」
「面對葉騰時,我相信小旖會把持得很好」鍾珍對何旖旎十分的放心。 「至於大陶,就更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他那位唐秘書,除了辦事能力高人一等之外,其餘的都比不過小旖,大陶會對她有興趣才怪。」
「唐秘書跟著大陶做事三年多,如果他們之間有什麼,那麼陶夫人的位子根本輪不到我。」何旖旎也不禁幫忙澄清,但不知怎麼的,唐依娜在她與陶健方訂婚那夜無意間流露出來的詭異眼神,突然浮上眼前。
「別發愣了。」常茵舉起手在何旖旎面前晃了晃。
「你倒是說說看,你會不會中途叛情,半路變心啊?」
「如果你們贊成我去,就不應該懷疑我的自制力。」因為常茵的不信任,何旖旎急了起來。
「好啦!好啦!小旖,你想去就去吧!別說我沒勸你,只要別辜負大陶就行了。」常茵妥協道。
「怪了,你幾時對大陶這麼關心了?」鍾珍說。
「大陶是好人嘛!」
「那我們都是壞人羅!」
「算了,懶得和你們抬槓了。」常茵頭一撇,對鍾珍和何旖旎來個相應不理。
她的反應逗笑了兩人。鍾珍邊笑邊問: 「小旖,決定好幾時出發了嗎?」
「我想現在就去訂車位,婚禮就要舉行,我也沒有太多時間在這裡拖泥帶水。」下定了決心,何旖旎的臉色總算清朗了起來。把那盆「卡司比亞」小心翼翼的交給鍾珍,她毫不猶豫的往車站方向走去。
看著她離開的身影,再看看自己手裡的這盆「卡司比亞」,鍾珍突然若有所感: 「其實,小旖對『卡司比亞』的喜愛並沒有減少,葉騰信裡頭的顧慮是多餘的。」
「總算後知後覺,我還以為你不知不覺哩!」逮到機會,常茵自然不忘取笑鍾珍。
「我才沒那麼遲鈍呢!我早知道葉騰對小旖仍有餘情,至於小旖,或許真的如她自己所說,同情遠勝於愛情,反正小旖是聰明人,遇到事情她自會斟酌的。」鍾珍對何旖旎的理智可是給予百分之百的肯定。
常茵反而沒有那麼大的信心。 「你是聰明,小旖更聰明,怕的是聰明糊塗心。婚禮前與舊情人重逢,誰曉得會不會舊情復燃?同情,可是個最危險的字眼,一不小心,同情就脫軌成愛情了。」
「別杞人憂天了,常茵,就算事情真的這樣演變,也是天意,我們根本無力干預。」
「你剛才這麼猛力鼓勵她去探騰望阿騰,難道不算一種干預?」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唉!你也知道小旖的家境不好,而大陶則是英俊又多金的白馬王子,正因為愛情與麵包都能兼得,所以我才不想小旖為了葉騰的事而情海生波。」常茵憂心的說。
鍾珍微笑著開導她, 「常茵,走過愛情歷程或走過婚姻歷程的感覺雖然有所不同,但你不得不承認它們最終都將變成一種難以爭辯的長談。而假使小旖和大陶的愛情真的這麼經不起考驗,那倒不如早期發現,早期治療,省得長期抱病。」
想了想,常茵不得不同意鍾珍這論調。
「那……這盆卡司比亞怎麼辦?」常茵看著鍾珍手中那盆明明像「草」,卻偏又叫「花」的盆栽。
「帶回家等小旖澆水,反正她很快就回來了。」鍾珍答得輕鬆。
「那櫥窗裡的那件新娘禮服怎麼辦?」常茵又煩惱的望了望玻璃櫃子裡那件令三人驚艷的白紗禮服。
「租回家等小旖試穿,反正她很快就回來了。」鍾珍應得愉快。
但,誰又能斷言,何旖旎這一去,真能很快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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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數小時的火車,又轉了兩趟公車,何旖旎終於找到這座隱於山水間的小村落,並且在某個熱心的歐吉桑帶領下,找到位於這個小村落偏僻一隅的大鐵皮屋,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
綠屋外革木扶疏,逐漸落下的夕陽催促著她和阿騰見面,以便趕在天色未暗之前下山。她伸出的手微微顫抖著,鼓起勇氣敲下門時一顆心急速鼓動。
門在兩分鐘之後突然打開,門裡探出一顆小頭顱來。
不是阿騰,她的心「噗咚!」一跳。
「你找誰啊?」
是個嬌小,膚色微黑、長相甜美的女孩,聽她說話的口音,很像原住民女孩。奇特的是,她的眼神有點熟悉。
「我找葉騰,就是--兩隻眼睛看不見的那一個。」何旖旎特別強調。
「眼睛看不見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幹嘛強調?」
「呃!抱歉,我只是唯恐你不認得……」何旖旎囁嚅的道。
「我們這附近誰不認識葉先生。」看來,阿騰是這女孩的偶像。
「那麼,請問那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葉先生在不在家?」她輕鬆的說。
「你是誰?找他有什麼事?」女孩一副質詢的架勢。
想了想,何旖旎答道: 「我是他的……同學,老同學。」
「最近來找他的老同學還真不少,兩天前才來了一個男人,現在你又來了。」女孩邊咕噥邊打量她: 「你找他到底有什麼事?」
「私事!」她想也不想的回答。她可不想告訴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孩,關於她和阿騰之間的事。
「什麼私事?」
乖乖!這女孩可真倔強,她究竟是誰?阿騰的「保母」?現任女友?何旖旎被她的咄咄逼人惹毛了。 「我說私事,就是不干你的事,我只是想知道葉騰在不在?」
「不在!」
「如果不在,請問他去哪裡了?」何旖旎的口氣變得有些嚴厲。 「我從台北大老遠的趕來,我不想白跑一趟,我想他也不願意錯過我的。」
瞪視她數秒,女孩才不情不願的說: 「黃昏的時候,他喜歡在西邊的斜坡上散步。」
「西邊的斜坡?怎麼走?」
「西邊的斜坡當然是往西走。」女孩賞她一記白眼,說完便毫不客氣的將門關上。
何旖旎懊惱的覺得自己還真是自取其辱。
所幸,兩分鐘後,她就找到了那山地女孩口中的斜坡,接著,她聽到了一串十分熟悉的口琴聲,同時,她也看到向著落日的坡面一隅那個穿著黑衣、似曾相識的男性身影。
是阿騰,何旖旎一眼便認出他來。
他好像比以前更高也更瘦了,還留了幾乎及腰的長髮,長髮在風中飛揚。
或許因為那口琴聲,以及他口中吹奏的那首「The Way We Were」 (往日情懷)。以前,阿騰的住處有這支錄影帶,也是她的最愛。每次看這部老電影,她一定哭得稀哩嘩啦,而阿騰卻每次都故意將這首動人的旋律改編成輕快詼諧的音樂來逗她。
但這一刻,他的口琴聲已經找不到一絲快樂,恢復成那種沉鬱得讓人不由得想落淚的曲調。
這個男人,果真如鍾珍所觀察的,對她是餘情未了嗎?
何旖旎遠遠的站著,靜靜的觀望,默默的回想。
除了訂婚那夜,她幾乎忙碌得沒有時間回顧過去,但在即將與阿騰面對的一刻,她突然發覺自己依然打心底懷念著一些朋友和失落的過去。
她安靜的靠近他,他突然的回頭令她呼吸一緊,他高挺鼻樑上的墨鏡,提醒了她,他目不能視的事實。
「誰?」他停住口琴的吹奏,敏感的問。
何旖旎歎息,一股刺人的哀傷漫過她的心。
「是答娜嗎?」他摸索著身側的枴杖,順便側耳傾聽:
「是我。」她走到他身邊。
「誰?你……是誰?」她幾不可聞的聲音令他惶亂的往前踏了兩步,幾乎撞到她。
「是我,我是何旖旎。」
「小旖?」他先是一愕,然後露出無法掩飾的狂喜。他揪緊她的臂,緊得她發痛。 「你來了,你果然來了,我就曉得,河豚錯了,你不會那麼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