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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旖旎正在綠屋的客房裡收拾背包。
在有「專人」接送下山,又沒有天災人禍阻礙的良好狀況下,她終於可以順利回台北了。
但她決意要陪阿騰去醫院見他父親最後一面。
鍾珍和常茵緊跟在她身後、試著勸服她。
「小旖,我覺得這麼做不對,哪有即將結婚的準新娘不回去準備婚禮事宜,卻去參與人家的喪事,穢氣啊!」鍾珍頻頻搖頭反對。
「我必須去!」既然做了決定,她哪還會顧慮到穢不穢氣?
「為什麼你『必須』去?又『憑』什麼去?」常茵反問。
「憑……」她一時語塞,彷彿很難對自己的執意說出個所以然,但她知道阿騰現在十分需要她「阿騰的樣了你們也看到了,他很無助,需要人扶持!」
「葉騰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怎麼傷心啊!還有,別忘了何明屯是來幫忙的,他不算『人』嗎?」揚揚眉,常茵擺明著不放棄。
「難道你們看不出來,阿騰他是個極會隱藏傷痛的人。河豚和我不同,我和阿騰……」
「我們看得出來,阿騰和你是老朋友兼老情人,如果我們再不趕緊制止,搞不好很快你們就會舊情復燃。」常茵直接譏諷她。 「大陶算什麼?因為關心你的腳傷,他推掉好幾筆生意,搭今晚的飛機回台北。你有沒有替他設想過?有沒有考慮他的感受?你們的婚禮到底還舉不舉行?你究竟想置他於何地?」常茵咄咄逼人。
何旖旎努力聽進常茵的數落,心裡一陣糟亂,眼底一片泫然。
是啊!和阿騰相處的這十天,她竟鮮少想到大陶。
哦!這算不算是一種精神上的「出軌」?心理上的「叛情」?
何旖旎心驚的想著,但她同時他洞悉了一件事,她不能丟下……無法放下現在的阿騰。
「兩三天,只要再給我三天的時間,我會成為大陶心目中最完美的新娘,我……」她捂著嘴哽咽著。
何旖旎真的不一樣了!以前的她十分堅強,從不輕易哭泣,這個葉騰究竟有什麼魔力?才短短十來天,就把何旖旎一向倔強獨立,從不輕易向人表露自己弱點,不輕易懈下尊嚴與傲氣的個性一古腦兒的消去。
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兩個好朋友都不覺的搖頭低歎。
「咳,別哭了,小旖,我能瞭解,我和常茵都能瞭解。」鍾珍貼心的擁抱她,輕拍她的背。是的,只要曾經歷過愛情的人,有誰能不瞭解這種煎熬呢?
就連常茵這麼天性樂觀豁達的人,都不免在經歷愛情的是非對錯之後,變得謹慎異常,當然,這也正是她時時在鞭策提醒何旖旎的原因。可是,照現況看來,她的警告絲毫起不了作用,而何旖旎泫然涕泣的樣子,又教她心軟得不忍苛責了。 「唉!好了,算了,小旖,不要再哭了,大陶那邊我們會再幫你應付一下,至於婚禮的事,我們會拜託傑洛盡量幫忙,你也不必操心了,不過,總不能叫我們幫你試穿婚紗和拍結婚照吧?」常茵苦笑。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與何明屯的叫喚聲。
「麻煩你們先代我向大陶道歉!」她離開鍾珍的擁抱,輕輕說著:「三天後……我一定回去,給大陶一個完整的交代,並且……努力做個快樂的新娘。」
拎起背包,再朝兩位摯友點點頭,她匆匆走出門主。
鍾珍和常茵自送她消失,掉回頭,兩人相視苦笑。
「我早說過,同情早晚會同情出問題來的。」常茵莫可奈何的搖頭。 「你聽她最後說的那句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即將擁有的幸福,但大家卻都在逼迫她接受一樣。」
「相信愛情,即使它替你帶來了悲哀,也要相信愛情。」鍾珍感慨的說著。
「你在咕噥什麼啊?」
「泰戈爾的詩句。」鍾珍說。
「唉!是啊!假使我是在愛上傑洛之前就遇見葉騰,或許我也會和小旖一樣。畢竟像葉騰這樣的人--英俊又性格,除了遁世氣質又加上些磊落……咳!是女人的殺手哪!」常茵極老實的說。
鍾珍為她的形容噗哧一笑,繼之面容一肅。 「雖然只是短暫相處,但是,我的確可以感受到葉騰的某些改變。多年前和他交手,他蠢動毛躁,但現在的他,沉穩之中還包含著某種教人感覺放心的寧靜氣質。可是就算葉騰有教人放心的特質,我還是很不放心讓小旖再和他獨處這三天。」
「你不放心什麼?」鍾珍笑睨了常茵一眼。 「又不是要你去和葉剩獨處三天,何況還有何明屯等人在,我想,葉騰和何旖旎不會有太多獨處的機會。」
「說的也是,小旖和葉騰要是會怎樣早就怎樣了,還要等這三天?!」常茵突然變得樂觀。
鍾珍也點著頭,但她內心另有隱憂--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向陶健方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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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旖旎沒有來機場接機!
陶健方的表情有明顯的失望,但隨即又想起她腿傷未癒。
鍾珍和柏常茵倒是令人驚訝的出現在機場的入境口,她們正朝他熱烈的揮手。
走向入境室前,唐依娜開口了。 「你好像很受歡迎喔,」她面無表情的嘲弄。
陶健方睨了她一狠。 「不要讓我誤以為你在嫉妒!」
「情婦連自欺的情緒都不應該有了,更何況是嫉妒。」
「天!你還是那麼冷。」大陶說。和其他女人比起來,唐依娜真的很缺乏溫度,除了左床上。
「我有溫暖的理由嗎?」透過那只過大的鏡框,她揚起老是低垂,讓人錯覺她過分溫馴謙卑的眉睫。
他錯愕於她眼底突然泛起的叛逆與淚意,他想探詢其間的涵意,但她很快又恢復淡漠與謙卑。
「我想,為了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還是往另一邊走吧!反正這種不正常的關係,終究還是得結束!」她低喃,頭也回的往另一個五向走去。
大陶直覺的循著她的腳步跟上幾步,可柏常茵和鍾珍的呼叫喚住他,很快的,他拋開紛亂的思緒走向她們,畢竟,唐依娜只是個過客,而他還有更美好的期待--他心愛的何旖旎!
想到這裡,他的腳步不覺輕快起來。
第九章
在往台北的車上,阿騰相當的沉默。
他死忠兼換帖的兄弟何明屯權充司機,將他和何旖旎送到醫院見他父親。
沿途,他詳盡的向阿騰報告他父親的現況。
原來,何明屯是從一個弟兄那裡得知阿騰父親病危的消息,肝癌末期,從發病到現在不過兩個月的時間。
「葉老大最後的心願,是見兒子一面。」何明屯轉述邵位道上兄弟的話。
趕到台北時,阿騰果然只夾得及見他父親最後一面。
這一生只見識過一次死亡--母親病故的何旖旎,再次窺見一個牛命如流星般瞬間逝去。
「阿騰,爸爸很高興你願意來送我這一程……」形容枯槁、氣若游絲的老人,緊握著兒子和他以為可能是兒媳婦的何旖旎不放。 「阿騰,爸爸小求你原諒……但 假使你願意,請記著我死的樣子,並試著……試著忘記我生的方式……」
說出這段話的只是一個纏綿病榻、渴望親情的父親,根本不像一個逞兇鬥狠的黑社會老大。說完那些話,他顫抖的手再次緊握兩人的手,他的力道不大,卻是用盡最後的力量,之後,他的手墜落床上,斷了氣。
當何旖旎和何明屯看著那些圍在床沿的幾名黑道人士放聲慟哭時,阿騰臉上竟一點表情也沒有。
他是瞎了,但沒有聾、沒有啞,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只是表情近乎憂鬱的捏緊枴杖站著。
也許他忘記該怎麼哭泣了!何旖旎甚至有點氣憤他的冷靜絕情,直到她看見他額上猛暴的青筋,她才曉得他正在極力克制哀傷。
何旖旎原期待他會因悲傷而狂亂,因憤怒而咆哮,但他冷漠的平靜更教人心痛,更令人不安,她不曉得他為何要如此冷酷的壓抑所有的感情?
葬禮和火化儀式雨天後便舉行了,如阿騰父親的遺願,來如塵、歸似土,他不要鋪張,只要簡單。
而葬禮也真的出乎她意料之外,沒有一大唯身穿黑西裝的黑道人物出現,葬禮隆重卻樸實。
喪禮現場,一名律師轉交了一些東西給阿騰,其中包括一個牛皮紙袋。何旖旎相當好奇信的內容,但阿騰用手拿著,並沒有拆開的意願。
喪禮過後的那個下午,一直很義氣的陪伴阿騰身旁的何明屯決意再權充一次司機,送阿騰回綠屋。
「騰嫂……對不起,何小姐,你想回去了嗎?我順便送你一程,」老是改不掉對何旖旎的稱呼,何明屯略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