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忍一時之氣,海闊天空啦……
李嘉鈴投向女兒的目光柔和如水。
不識相的老頭兒等等再修理,她現在先安撫被噩夢所擾的女兒較要緊。
「小艷……」
不待老媽多說,石亞艷將眉梢一挑,先開口,「我很好。」
「可是你看起來……」
「天熱。」她迅速一躍下床,衝到牆邊伸手就按下冷氣開關,回頭朝著他們輕笑。
老天保佑,千萬不能讓老媽落落長的再對她嘮叨一堆,否則今晚她就真的別想睡了。
「天氣哪會……」
「我開冷氣了。」她笑得一臉無辜。
「唉……」李嘉鈴輕歎口氣,在夜風徐徐的深夜裡,這孩子流了滿頭滿身的汗,這樣還叫好?真是見鬼了,「別擔心,沒事的啦。」
「我知道呀。」她當然知道老媽所指為何。
「你……」
她笑著解釋,「我只是太累了啦。」
「以前你連開幾個刀,都沒見你緊張成這樣!」她長長的歎著氣。
「媽,我很好啦,別擔心好嗎?」
別擔心?叫她她怎能不為子女操煩呢?但是,見女兒不想說,她也不好緊咬不放,只能心疼擱胸口,再歎上幾聲。
「沒事就好了,你自己別多想呀。」
「我知道。」
「要不要我去泡杯什麼給你,」拉著丈夫,李嘉鈴在離去前再次詢問。
「不必了啦,我不渴。」勾唇強笑,她應得漫不經心,只想快快將關切她的父母送出房,「爸晚安,媽晚安,我保證不會再鬼吼鬼叫的了。」
「真的沒事?」她還是不太放心。
「我發誓,OK?」話雖如此,石亞艷不必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
本就沒事,只因心中有結呀……
※ ※ ※
你推我拖,夫婦倆體貼的讓出空間給明顯想獨自恢復情緒的女兒,杵在緊閉的房門外,對視一眼,極有默契的壓低聲音咬耳朵。
「女兒是怎麼了?」
聽他劈頭就問,未語,李嘉鈴先給他一記眼刀,再吁歎一聲。
石守治不理會她的大眼瞪小眼,只求開疑解惑,「說呀你,歎個什麼屁呀?」
白眼再射過去。
「你他媽的別再瞪我了,行嗎?」
「不行!」
「喝,你這婆娘是存心……」
「臭老頭,你可不可以別三句話就一定得夾個髒字?」
呵呵,石守治暗笑一聲。三、兩句話也不離髒字的人要求他說話「乾淨點」?真真是笑話哩,但這一會兒不跟這婆娘計較啦,探出女兒的秘密這件事情比較要緊!
「可以,沒問題,以後不再犯。」他先來個爽快應允,再行逼供,「快說呀你。」天黑黑夜深沉,快快將事情解決完,他好依著老婆的暖玉溫香上床睡個好眠。
「你……嘖,真想扁你……唉,是小艷她呀……」話到嘴邊,轉了圈,又藏進舌尖,李嘉鈴猶豫的瞥了眼等待中的丈夫。
這臭老頭肚裡的那點鬼心思,她哪會不懂呀,只是,這粗人神經本就缺人家一條,跟他直說了,妥當嗎?根本就是於事無補嘛!
石守治不斷催促,「說呀?」
「嘖。」
「嘖什麼嘖呀,你倒是說說,咱們家女兒是著了什麼魔?怎麼好端端地又這樣子?」
「她呀……」
「嗯?」
「那個不順啦。」低吁一聲,她終於吐實。
可石守治聽得一頭霧水,「哪個?」
沒想到臭老頭這麼不上道,李嘉鈴微怔,下意識的加大些音量,輕斥,「就那個呀。」笨!
「哪個呀?」不是沒接收到老婆的怒目,可是,他真的是有聽沒有懂,「你說也說清楚一點,這個是哪個呀?」
她也沒耐性了,「還哪個?就大姨媽啦,女人家每個月都會來的那個,你這臭老頭是沒腦袋想呀?!」
石守治恍然大悟,但瞭解後,反倒緊張的瞄了眼闔上的房門,不由分說的拽著老婆走遠一點,「噓,你要死了,喊這麼大聲做什麼?」
自知理虧,李嘉鈴無語,只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又走了幾步,郁卒的甩開他的手,「還不都是你!」
「我又怎麼了呀?」
「你若不那麼駑鈍,我就不會急得提高嗓門……」
「噓噓!你當真是氣暈了呀,吼得比我還大聲。」他索性拖著她走進臥房,邊走邊嘟嘟噥噥,「說吧,女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說了?!」
「你哪有說什麼呀?」石守治一臉不滿,「你只是說,女兒的那個不順!」
「好像有時還有出血的狀況,所以啦。」李嘉鈴講完就閉嘴,見丈夫仍一頭霧水,她長長的吐了口氣,「她在擔心看醫師的事啦。」說到仍有氣,若不是她嘀嘀咕咕叫她一定得去,恐怕女兒到死也不肯依了她的話。
看醫師?聽到這裡,石守治有些啼笑皆非,「拜託好嗎?不過是看個醫師……」
「不是普通的醫師,是婦產科醫師呀!」
「婦產科?」他傻了幾秒。「對喔,那個不順是該去看婦產科,這就難怪了。」他也陪著一起歎氣。
夫婦倆互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長歎一聲。
「是呀。」坐在床沿,李嘉鈴歎了又歎。「難怪她又做起那個噩夢來了。」
這麼久了,怎麼這孩子對那件事情仍記憶猶新。哎!那,往後若嫁了人,怎麼生孩子?
ㄟ害啦!
※ ※ ※
偌大的客廳裡,一屋子的厚紙箱跟膠帶。
冷靜雙手隨意搓了搓再插在腰際,環視週遭,他注意到一旁的袋子,「這是什麼?」
「塑膠袋。」冷寧瞥了一眼,隨口說著。
「裝什麼的?」
「我預備帶到宿舍的一堆零嘴。」手一伸,她俐落的將那個空塑膠袋揉成一團,準確的扔到分類垃圾桶裡,「但是來不及嘍,下午全都被我吃光光了。」
「喔。」
「哥,你要再買給我唷。」
「好。」
將最後一疊衣物塞進行李袋裡,睨了眼眉頭深鎖的冷靜,冷寧似笑非笑的輕喊,「哥?」
冷靜還在檢視她已收好的行李,漫不經心的應著,沒抬眼瞧她。
長長一歎,她再喊,「哥?」
「嗯?」
「我還有個空箱子。」
「在哪?」冷靜四下張望,目光鎖在一隻空紙箱上,「我看到了。說吧,你什麼東西還沒打包?」
噗哧一笑,冷寧索性坐下來笑個痛快。
「笑什麼呀?明天就要報到了,你還有時間在那裡傻笑,快說,還有什麼沒打包?」
「你。」瞧見地上還有包漏網的蝦味仙,她傾身,拿來撕開包裝捉了一把就吃。
「咦?」他沒聽懂。
「要不要找個空箱子給你藏身,讓你跟我再去念一次書呀?」
冷靜不禁歎笑出聲。
「我只是搬到學校宿舍去住,而學校就在台中,台中!不是遠渡重洋到異鄉去,你別這麼依依不捨啦。」害她也紅了眼眶,心酸酸。
冷靜無言以對,只是陪著臉苦笑。
自從放榜後,他勸了又勸,偏妹妹一心想到外地去?;;;?;;;書,他還能怎麼辦?將她軟禁在身邊?
他真的想!偏她不從,唉……
「哥,我的耳朵快被你的歎息聲堆出繭了啦。」走上前,她心疼的摟了摟他,「我每個星期都會回來,你別再咳聲歎氣了,存心讓我內疚呀?來啦,吃個蝦味仙。」
他不想吃,但是,寶貝妹妹強塞在嘴邊,他不得不吃。
「好吃吧?」
「嗯。」凝望著她年輕的臉龐,他難得的婆婆媽媽,「你保證會隨時跟我聯絡?」
「我發誓。」她調皮的將手指併攏舉高。
冷靜沉默不語。
自小,單親的環境本就讓一家三口的感情強力凝聚,前幾年,他們父親因為癌症去世後,就剩兄妹倆相依為命;冷靜更加疼愛這個小自己好幾歲的妹妹,噓寒問暖,照料得無微不至。
如今,羽翼未豐的妹妹卻急著展翅單飛……唉!
「哥,你又來了。」
「最後一次了。」無奈的聳聳肩,他輕拍著她的後腦勺,「走吧,既然都整理得差不多了,那我們去吃炸雞和披薩,餓了。」
冷寧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去吃炸雞和披薩?哥,你不嫌它們是垃圾食品了?」
「破例呀!」
※ ※ ※
隨口向身邊的小護士交代了幾句,石亞艷目不斜視,快步走向手術室的電動門,邊走邊俐落的解下頭上的手術帽。
一整天,她都感受到卒仔投向她的那兩道目光;憑她對他的瞭解,那鎖在她身上的目光絕對只有惡意,毫無善意,所以,她這會兒只有一個念頭。
快逃!
閻默卒冷眼旁觀,暗笑。
想逃?她大概忘了他是她命中的剋星,任她有十八般武藝又如何?翻得出他的手掌心嗎?他與她,就只差沒有那股愛情的電力交流,否則,早八百年就絕對是天上無雙、地上少有的才子佳人……
嗯!
心裡為由自己的註解乾嘔敷聲,他扯唇輕笑,見她逃得盡心盡力,他也不性急,故意慢吞吞的跟上去,待她已經跨出電動門,才無聲的清了清喉嚨,開口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