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好戰分子,也不是那種惟恐天下不亂的恐怖分子,她會這麼沒血沒淚的安著看戲的心情敲邊鼓實在是因為太稀奇了。錢立封竟然也會跟人幹架?!
「喂,錢立封,你沒吃飯呀。」剛剛那一拳明明可以擊中錢立巖的左臉。
她幫的人是錢立封。不為別的,只因為正值青春少年兄的錢立巖向來不怎麼鳥她,興致來時,也只會找她鬥嘴、吐她的槽罷了。可是錢立封好歹也是她的私人受氣包哪。
「閉嘴。」閃過迎面而來的一拳,自眼角瞄到雞婆自薦為技術指導的小身影愈逼愈近,錢立封不覺怒吼了聲:「滾遠一點。」
驚奇的睜大了眼,陸小戎興致勃勃的又逼近一些。嘖嘖,錢立封從來不會開口吼她的,更別提是用這麼慎重又火藥味極濃的「滾」字。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呀?稀奇古怪的事情一樁接一樁的來?
「別湊過來。」敏捷的側過身,神速的還了錢立巖一拳,錢立封匆忙的又朝著沒有半絲危機意識的她丟出一句咆哮。
「好呀。」不以為意的應了聲,陸小戎卻是一點也沒有遵命。眼光緊緊的盯著每一個拳來腳往。
遺傳加上自小就有練功夫,錢家兩兄弟的外型跟體能是那種高人一等的優質,但錢立封的體魄是屬於削瘦型的,不若錢立巖般壯碩,在防守方面算是靈活,可在攻擊方面的氣勢就稍遜一些。
看著錢立巖的連續兩拳都劃破空氣,險險的掠過錢立封的那張小白臉,陸小戎開始有些急了。
雖然清清楚楚的知道打架一定有輸、有贏,可是看見錢立封多捱了錢立巖一個拳頭,陸小戎就是打心窩泛起了莫名的不舒服。
「錢立封,拜託你爭氣點好不好。」不自覺地跨前一步,陸小戎差點沒伸手去扯住錢立巖強勁有力卻移動迅速的手臂。
「叫你離遠一點沒聽到嗎?」錢立封向來穩紮穩打的定力受到了挑戰。該死,她站這麼近幹麼?
「幹麼,你是擔心他還是擔心我?」同樣是繃著臉,可錢立巖神情就多了許多譏諷,眼角也暗摻著笑意。
「擔心?去,誰理會你們的死活呀,我是關心你們打得精不精釆……唉喲。」一個不長眼睛的拳頭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胸口。
摀住胸口,連退了好幾步,最後終於不支倒地的陸小戎有好幾秒的時間窒住了呼吸,臉色在瞬間完全白透了。
畢竟是大男生了,又是有練過功夫的身手,錢立巖這一拳又沉又重的讓她一時之間喘不過氣來。
「小戎!」無聲的低喃著她的名字,錢立封飛快的打住了反擊的攻勢向她撲去。「錢立巖,你瘋啦?」他的臉色直接跳到鐵青那一格。
「你以為我故意的呀。」錢立巖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小戎毫無預警的就竄到拳頭的前方,讓人防不勝防,雖然他反應機敏的卸斂些許的勁道,可是還是嫌慢了些。
「小戎,慢慢的吸氣,慢慢的。」微抖的雙手細細的撫過她因為缺氧而慘白的臉頰,錢立封的聲音瘖啞得嚇人。「來,緩緩的吸氣,好,現在慢慢的吐氣……」環住她的身子,他的全身鼓漲著僵痛的心疼。
依著他的話緩慢的吐吶,好幾分鐘的光景,陸小戎終於開始發出輕喘了。臉上也綻出了釋然且頑皮的輕嘲。
「嘩……呃……哈哈,差一點就……玩完了。」氣息還沒有完全順妥,陸小戎虛軟的說著,眼神敬佩的看著眼前表情沉重、神色鐵青的兩兄弟,一點都沒有烏雲罩頂的危機感。「大錢哥哥,你出手……真狠哪,一個拳頭就可以打死人了耶。」
「知道就好。」錢立巖沒什麼好氣的回了她一句,輕拍了下弟弟的背。「好啦,勝負分曉,收工了。下次別那麼白癡的站到不長眼睛的拳頭對面。」後面那一句夾著輕視的話是丟給陸小戎聽的。
「你別對兄弟下這麼狠的手,我也不會做出這麼蠢的事。」陸小戎朝著他的背影咕噥著。
錢立巖有聽沒有到的逕自進屋去,可是錢立封卻將她的話給消化得完完全全的,黑白的神色在俊朗的臉孔變化著。
「你幹麼這麼雞婆?」
陸小戎當下又被惱出了火氣。
「嫌我雞婆?唉,你有沒有搞清楚呀,你剛剛被你哥多揍了一拳,我是好心的想要幫你……」
「幫我?你還是先幫幫自己吧。」
「喂,錢立封,你真的是豬八戒耶,你有沒有搞錯,我是好心的想幫你耶。」
「我的事不用你管。」忿忿地打斷她的理直氣壯,錢立封的眼底爆滿了怒氣。
「什麼?」她的下巴驚訝的攏不上來。
「以後你少管我的事,沒有人會感激你這麼做。」
第一次,錢立封用這麼嚴肅又傷人的口吻對她說話。第一次,錢立封用這麼凶狠的眼神瞪視著她。第一次,錢立封用這麼生疏的神色對待她。愣愣的承受著他飆揚的怒氣,陸小戎生平第一次不知所措。
「我……我只是……只是想幫你而已。」氣弱的吐出話來,她下意識的撫順著剛剛被擊中的胸口。
胸口還是抽痛著,不深。可眼前這個陌生的錢立封所說的話卻像在傷處灑鹽般,硬生生的讓她心窩的疼痛劃得更深、更劇。
「不必你幫這種倒忙,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她看不起他的能力,看不起他能夠保護自己、保護她的心。
在她心中,他似乎是遠遠的不及哥哥,連打個架都還得要她出頭幫襯!錢立封的自尊在瞬間被她摧殘得徹底。
「我……不是……我只是……真的……」大白癡也看得出來錢立封很不爽她的插手,可儘管是結結巴巴的,陸小戎還是鼓著一口氣將結悶在胸口的好意說出來。「我是怕他一拳就把你給斃了。」真的是只沒有良心的虎頭狗,一點都不識好人心。她剛剛真的是很怕錢立巖打傷他耶。
「你……算了。」錢立封的怒氣在腦子裡膨脹、發酵,尤其是看著她下意識的伸手搓揉著才剛被流拳所傷的傷口,凝望著他的稚嫩臉孔散發出被震懾的怔忡及無措的不安。怒氣加上不捨的心疼,更是大大的增加了怒火爆發的力量。「反正你以後離我遠一點,少纏著我,我就阿彌陀佛了。」口氣不再是火火熱熱的燃著氣焰,而是森森冷冷,像是沉澱多時的鬱怒。
陸小戎不敢置信的瞪著他,耳朵裡嗡嗡嗡的茫成一片,間或清晰的只有他的話。
——你離我遠一點,別纏著我——
聽起來,她像是個討人厭卻又揮之不去的大頭蒼蠅,而他,彷彿是忍了許久才忍無可忍的自心中掏出實話來自救。
不知不覺的,眼眶滾著熱氣,扁了扁嘴,陸小戎難過得鼻眼之間立刻染滿了紅意,甚至開始間或著濃濃的酸意。
「你幹麼凶我?我也只是擔心你會打輸錢立巖,怕他會傷了你,所以才會跳到他前面,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為什麼要說出這麼傷人的話?頂多你以後不甩我,我也不去煩你就是了。」哽咽的輕聲說著,陸小戎轉過身,努力的讓自己的腳步不顯踉蹌的走出大門,走出錢立封不發一言的注視中。
可是委屈又難過的眼淚卻悄悄的攀出了紅咚咚的眼眶,沁沁涼涼珍珠淚在剎那間便濕了白皙的臉頰。她真是那麼的惹人厭煩?!
從小到大,她是驕傲的陸小戎,從小到大,她是充滿自信的陸小戎,從小到大,她是向來要風是風、要雨是雨的陸小戎,可今天,她的快樂玻璃城堡被人給狠狠的擊破了。向來飽悅的自尊心被幾句不假思索的怒吼給傷得徹底。
而劊子手竟是在生活中與她最親近,甚至於她最依賴的小錢哥哥!向來不知愁滋味的陸小戎第一次嘗到這種苦澀的成長。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早讓她知道錢立封的感覺,如果早讓她瞭解他被壓搾得這麼度日如年,她絕不會以這麼霸氣的態度去對待他,也絕不會這麼不識相的三天兩頭往他家跑,更不會這麼自以為是的對他掏心掏肺。
如果早讓她知道他的心是這麼想的,她不會讓自己陷入讓人家開口驅逐的不堪地步。
真的,她一定會離他遠遠的。她不會……不會……這麼不識相的自取其辱!
陸小戎所不知道的是,看見她委屈的扁著嘴、低頭垂淚的走回家,錢立封心疼的差點沒衝上去跪在她身前請她原諒。畢竟小戎也是一番好意,要不然,她也不會眼巴巴的迎上哥哥的那一拳。
他知道她是氣不過自己被錢立巖揍了幾拳,所以才會二話不說的衝進戰圈,這也清清楚楚的揭露了在她心裡,他跟哥哥究竟是誰的份量比較重。這麼一想,他的心頭甜甜熱熱的,氣焰霎時也減了個七八成。他欠她一個道歉。錢立封心頭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