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了他一眼,他沒好氣的怒斥。「不關你的事。」
「那就別擺張全都怪我的臉色來嚇我。」歎了歎,「我知道這一年來我花太多時間在牧場了。」他是懷疚在心。
赤焰集團支幹龐大,連鎖旅館、海運、石油,甚至在南非還有幾處金礦,嚴沈吳是地下老闆,他不愛露臉,說好由交際手腕一流的杜伊對外,他只需負責決定。
而多虧了赤焰的成功,杜伊才能達成心願,在德州買座屬於自己的牧場,養牛、養馬,說不定神經一錯亂再養妻小。
可如今因他的疏忽,赤焰有了害群之馬。
狠狠一記白眼掃來,瞪得杜伊惦惦了幾秒,再咬牙拔虎鬚。
「既然我無罪,就看在我是這家旅館還有赤焰海運的掛名董事長份上,說吧,讓小的為你分憂解勞。」
「養了幾隻咬布袋的大老鼠,甚至還有一隻沒逮到,我嫌自己瞎了眼。」
「少來了,這種事也煩得到你?當我不認識你呀!恐怕,當你收到我傳過去的資料時,就已經推敲出湯姆他們的罪大惡極吧?」
「你還敢講!」
聞言,杜伊雙手一舉,趕忙撇清。「我已經自首了,你也賜我無罪,別忘了一罪不二判。」不是他孬,而是發起狠的沈吳絕不輕饒背叛者,他怕禍殃自身。
不過還是再自責一次好了。「是我的錯,不該放任他們搞鬼搞怪,我發誓,以後絕不會再犯這種疏忽了。」
沉著瞼,嚴沈吳不作聲地按下分機,叫外頭的秘書再擬一次文件。
「是什麼事……」杜伊腦中靈光一閃,「難道,有什麼人惹你心神不寧?」
他知道就好了。他瞪了眼前煩人的麻雀一眼。
「你不想說?」
「對。」
見他臉色更沉,煩躁更深,杜伊也感到事態嚴重了。「真出事了?」
「沒。」
「去騙昆丁吧。」
闊肩一聳,嚴沈吳沒有跟旁人解釋情緒的習慣,即使杜伊是最貼近他的好友;心思散慢的他抽出幾張文件,將注意力投向即將收尾的網。
他跟杜伊都確信昆丁的嫌疑未清,就算他不是那條落網之魚,也絕對是他部門裡的人。
敢利用他的船運公司偷雞摸狗,找死!
看出嚴沈昊的專注,杜伊也斂起好奇的玩笑心,兩人再次做起沙盤推演,只要那只蠢鼠一探出頭,立刻就地正法。
突然,電力罷了工,室內陷入一片漆黑。
隱隱約約,辦公室外頭傳來女人的驚呼聲。
寬背向後一靠,嚴沈吳不動聲色的融入黑暗中,而杜伊則輕歎,無奈的說出擺在眼前的答案。
「停電了。」
咱咱咱!
旋即,緊急照明燈亮起,昏黃的光線映著辦公室外頭員工們驚惶緊張的臉孔,這時的辦公室像極了拍驚悚片的場景,氣氛十足。
不待他吩咐,杜伊已經撥分機詢問,幾分鐘後,答案回傳。
--幾條正在維修的電線被人硬生生的扯斷……
--有個倒楣的傢伙被人撞了一下,咖啡淹進電匣裡……
「不知道損失大不大?」嘀咕著,杜伊撥起另一通分機。「怎麼那麼倒楣呀?
我們沒在這坐鎮,鼠輩橫行;我們一來,麻煩事全都靠過來,真是傷腦筋……喂,我是杜伊,你是……山姆?山姆,現在情形怎樣了……」
杜伊的無心之語教嚴沈昊腦門一震。
麻煩!
簡單又平常的兩個字,偏偏在他腦子裡跟某張娟秀的臉蛋掛上勾,他有些坐不住了。
當杜伊掛上話筒時,本來靠坐得一派傭懶的嚴沈昊已經不自覺地皺緊眉頭。
「至少,他們的危機處理能力還算令人滿意。」
「怎麼說?
「五分鐘內就可以復電,山姆拍胸脯保證。」
「要不花錢請他來喂蚊子呀?」語氣譏誚,他想知道的是原因。「誰闖的禍?」
「眾說紛雲,但導因應該是一個女人。」
「女人?」
「一位外來客。」
不知怎地,嚴沈吳腦海中突然掠過之前在台灣倒楣的被迫參與的一番談話,他其實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此刻卻清楚的浮起片段……那位婦人話多得可以上金氏紀錄了,也不吝於出賣她女兒的下落。
聽說,她出公差了,目的地是紐約,聽說,她的老闆面子很大,連對方的後台老闆都免費出借市郊的豪華別墅,讓他們此行住得舒服。
巧的是,昆丁先前曾徵詢他出借別墅的事宜,那間別墅本就是他購來招待一些遠道而來客戶的,只要名目正當,他從不介意閒雜人等在那裡進進出出……
他搖了搖頭,暗笑自己的胡思亂想,打死他也不相信事情真會這麼巧,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下了廟,回台灣後他再開始討債計畫。
不過問一問也下會死人。「有客戶?」
「有呀,我沒跟你提過嗎?鵬展的合約快到期,李加林前兩天就到了,他們現在應該在小會議室洽談。我看這次連昆丁都那麼大力保薦鵬展,今年的合約大概會再續吧!」
鵬展是台灣的貿易公司,跟赤焰海運配合貨物運輸。嚴沈吳心念一動,再問:「李加林不是自己來的吧?」
「嗯哼。」
「帶秘書?」
「還一次帶兩個噢,很稀奇吧?」
沒記錯的話,去年他是單槍匹馬的來談合約,那時昆丁沒這麼熟絡招待,他一切食宿自理。
李加林是個謹慎小氣到近乎苛刻的中年人,杜伊不喜歡他,覺得他不太能信任;但用人不疑、疑人下用,這是他跟沈吳向來奉行的原則,他們的合作案由昆丁負責,沒什麼重大缺失的話,他們不會駁回。
心口陡然湧起一陣莫名的騷動,嚴沈昊真恨自己的料事神准,他幾乎是認命的求證。「闖禍的該不會是其中的一個女人吧?」
「嚇!」杜伊一臉佩服。「准哪,你怎麼知道的?」
Shit-。
「沈吳?」
杜伊一頭霧水,怔瞪著嚴沈吳接下來的動作。
怎麼了?他幹麼一臉陰狠得像是閻王自地獄爬了出來?
此際騷擾嚴沈吳多日的心煩意亂驀地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胸口那把無名火,牙根咬得死緊,滿腔怒火來得既快且急,將這陣子什麼狗屁倒灶的倒楣事,全算在她頭上。
「喂,你怎麼了?像中了邪一樣。」
推開杜伊,神情驚寒的他向外走,每一步都踩得既沉又猛且迫不及待。他決定去證實自己的揣測無誤。
真是尷尬到了極點。
「對不起。」
沒人理會甄裘的再三致歉,全都在暗地裡嘟噥。
她吸吸鼻子,隨便亂揉發紅的眸子,又瞟見一雙略含指責的視線掃來,不假思索,她又一鞠躬,低喃,「我很抱歉!」
但還是沒人理會她的歉意。
她無措的被幾雙不悅的視線給盯得直往牆角靠,不敢妨凝人家來來去去的搶救行動:心裡很清楚,儘管燈光幽暗下明,自己仍是眾人打量的焦點。
誰說好心有好報?她要去宰了那個騙死人不償命的混蛋。
又有目光掃來……
「對不起。」她乾脆多鞠幾個躬,禮多人下怪嘛。「我很抱歉,對不起。」幾乎是四面八方,她都敬過禮了。「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真的感到抱歉。」
誰叫她雞婆成性,本來,從廁所回來的她只是一番好意,想替那位抱著檔案夾的先生栘開走道上的一張椅子,免得他被絆倒,可她想也想下到,那張臭椅子竟然有輪子!
她只用腳尖輕輕一推,它就滑開了,更好死不死的直滑向另一個走路不看路的白目男人,他只顧著跟身後的美女打屁,卻忘了看前面,他哎呀一聲的橫絆過椅子,手中的熱咖啡也飛了出去。
而那個她欲解救的先生也沒走運到哪兒,他避過了椅災,卻挨了她來不及收回的無影腳,向側膾跌,大屁股跌向牆角的一團電線,差點沒被電成卡裡卡裡。
就這樣,事情大條啦。
第四章
疾步走向會議室,嚴沈吳渾身散發寒颼颼的沉怒,腿長的他不經意越過一個低頭龜行的小女人……驀地,他猛然停步,倏然回首,瞪著那張似曾相識的衰尾面容。
中斷沒多久的電力在此刻復活,他一雙鷹眼更是灼烈凌厲的搜尋記憶對照,一抹笑意在他唇畔浮現,他完全不察流露在眼底的心滿意足。
真是她!
他低哼著譏笑,等她留意。
無精打彩的甄裘有瞄到那雙愛走不走的大腳,卻懶得多瞧一眼。
反正,她楣嘛,現在一定更顧人怨了,瞧清楚眼前擺明堵她的人是誰又如何,有個屁用呀?頂多就是再接收一雙指責的視線罷了。
這種夾帶著懼意的疏離目光,她早已熟悉見怪不怪了,只是此刻身處異鄉,她備覺孤單。
她好想家,好想身邊有個人陪著……
嚴沈吳發覺,一沾上她,他的耐心,有限。
在悟到他不開口,她就會頭也不回的直走進會議室,他低咳幾聲,見她仍沒抬頭,他又惱了。
該死的麻煩,而更該死的是他在自找麻煩。他繃著臉,脫口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