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先生,你什麼時候來的?」她今天沒遲到吧?
「才剛到一會兒。」駱保強晶亮的眼神遊移在她與她身側的兩輛車子,「你剛剛在想些什麼?」明明該可以避得過,而她卻沒避過,除了分心想事情外,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解釋這一切。
開車竟然還敢分心想事情?!真有她的。他很想佩服她,但卻有著更深沉的緊張與憂心佔據他的胸口。
「沒有呀!」他該不會是從頭到尾都目睹這件霉事吧?「只是一時的不小心,我沒有測好安全距離。」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以她所駕駛的車子狀態評判,這種不小心極有可能是慣性行為。
她的座車破損的情形……頗能讓人掬起一整個水庫同情的淚水。
靳冬對他的問題也是不予置評,只是給了他乾澀的一笑。
而駱保強也沒要求她回答自己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今天下午我沒時間幫你對帳,過來跟你說一下。」
「你特地等在這兒,就只為了跟我說這件事?」她好感動。
「順路經過,看見你貼在辦公室門口的留言,知道反正時間差不多,你也該回來了,就在這兒等等看。」結果,她還真是準時,留言上寫著三點會回來,果真在三點的時候見著她的人。
「你沒等很久吧?」
「幾分鐘而已。」駱保強自胸袋掏出了枝金筆,「給我你的行動電話號碼,有事的話較好聯絡。」
不疑有他地念了一串數字,靳冬忍著想懇求他盡可能撥出時間來幫她忙的渴望,遲疑了幾秒,強迫自己周到地做著人際關係。
「其實,你儘管先忙你的事,有空再來幫我也沒關係,反正我的帳已經亂了這麼久了,也不差這幾天。」她的這一番說辭簡直是口是心非。
在確定他的幫忙真的是分文不取、純義務性的善行後,她可不敢這麼硬性地要求他在何時撥出時間來散播愛心。只要他能、他願意繼續對她伸出援手,她就已經相當地感激在心了。
「晚上你有空嗎?」忽地,他冒出這麼一句風馬牛不相關的問句。
「今天晚上?」要做什麼?
駱保強點點頭,「如果可以的話,一起吃個飯,晚一些再繼續查你的帳本。」那雙眼眸亮熠熠地詢問著她的答案。
「當然沒問題嘍。」忙不迭地點著頭,靳冬重燃喜悅上心頭。
帳本的事一天沒處理好,她就如梗在喉般地吊掛在心,他願意犧牲自己的下班時間來做善事,她當然是求之不得哩。
「那就這麼說定了。」他朝她伸出手。
「當然、當然。」靳冬迫不及待地握住他的手,抑不住心裡的偷悅還搖晃了幾下,然後,又見兩人陷入了靜默的互視。
他盯著她瞧,二話不說。
她回望著他,心頭納悶,接下來呢?他不是該說再見,然後走人了?她眼底滿是不解的疑惑。
靳冬不吭氣地與他四目相望,等了幾秒,再等了幾秒,然後又幾秒,接下來又是幾秒的時間,不自覺地,她清了清喉嚨。
不是說還有事忙嗎?怎麼,都已經跟她達成協議了,駱先生還不打算離開?
「駱先生,你是不是還有事?」捺不住胸口的不解,她好心地出言提醒他。
「對,很重要的一個約會。」他很莫名其妙地對她強調「重要」這兩個字。
那……你還不趕快去?靳冬凝望著他,以眼代口地丟出問題。
「我也很想立刻趕去呀,可是……」他聳了聳肩,眼神飄向她身後。
「可是什麼?」一時片刻,她尚不能理解他的遲疑。
「我的車被撞了。」駱保強慢吞吞地說著,眼尖猛地瞧見又一輛飛飄而來的機車,他眼明手快地將仍杵在馬路邊的她給拉近他身側,「小心點。」光就在這麼十幾分鐘裡,兩輛機車險險地自她渾然不覺的身邊飛掠而過,老天,看起來她的週遭潛伏著不少頗具危險性的事物哪。
可是,靳冬真的是缺乏危機意識,這會兒,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剛聽到他的車也發生事故的衝擊上。
「你的車也被人撞了?」看得出來,她真的是嚇了一大跳,「什麼時候?你還好吧?」怎麼她及週遭的人今天都走霉運呀?!
但立即的,她的眼底掠過了一抹懷疑,看他依然神清氣爽的儒雅風範,一點兒也不能跟任何一樁才剛發生的交通事故連上些許關係。
「前不久才發生的事,我很好,因為當時人不在車上。」他一一地為她答覆解惑。
「那太好了,人沒事就好,破財消災嘛。」心裡替他慶幸著,她忽地想起一件挺重要的事,「那你的車呢。拖到哪個修車場修理了?」她不懂車,向來是出了事就將車子往最近的一家修車場迭去,花錢了事。
可是駱先生該有不同的作法吧?他是男人,又是個會計師,腦子的精明幹練自是不在話下,若能夠在他「好康逗相報」的消息來源下我到一所「俗擱大碗」的修車場,不但這次該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以後若有需要時,也可以為已經夠扁的荷包稍微減少迫害吧。
「還沒決定。」
「還沒決定?」吶吶地望著他,靳冬顰起了不解的眉悄。
「對呀!」再一次地,他的眼神飄到她身後,而且視線落點不巧就是她適才審察半晌的那輛MAZDA上。
依著他的視線,她不由自主地側過身,焦距鎖定在……老天爺,難不成那輛進口的MAZDA……「那輛車是你的?」她失聲輕喊。
駱保強點點頭,臉上的無奈神情讓靳冬剛接續的平暢呼吸又起了斷斷續續的窒息感。
「真的?」猛吞了口口水,靳冬的臉色立刻在羞紅與蒼白之間徘徊,「駱先生,真的是很……」她這個現行犯果然是被當場活逮,虧她還這麼一本正經地替他慶幸著人沒事呢!
「如果你改口叫我駱大哥的話,或許,我會覺得舒服一些。」乘機要脅不是他的本性,可是,善用機會是他一貫的原則。對她若不使點手段,到老、到死,他可能永遠就都只是——駱先生,這可不是他心中所希望的。
駱先生跟駱大哥有差嗎?但,若依他所言,叫他駱大哥能收斂他心中的不悅,她願意改口。不假思索地,靳冬順應他意地改了稱呼。
「駱大哥,我不知道……」心中的不安與焦急才緩和不到十分鐘,立刻又重新鼓起了赧然的燥熱,這突如其來的尷尬更讓她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地,「對不起,對不起。」
是幸或是不幸?誰的車不好K,她偏選上了認識的人的車子K,現在理賠方面的問題又讓她傷腦筋起來了。
「關於車子的理賠問題,我可以……」
「又不是挺嚴重的,你別那麼在意。」不待她提出補償辦法,駱保強就先行將話題結束。
「可是,是我不小心才會導致你的座車受損。」
「你又不是故意的,別那麼耿耿於懷了。」見她憂慮的神色絲毫沒有稍斂些許,他輕吁了聲,「如果你真那麼在意,有需要你出力的地方,我會找你談。」白癡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不這麼講,小冬一定無法安心。
呼!總算是達成協議了,靳冬緩下了心,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浮了上來。
「如果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你一定要說哦。」
「一定。」
她的松氣聲明顯得連駱保強都聽得一清二楚。
「那……你去忙你的吧,我不耽擱你的時間了。」事情能夠圓滿解決,她的心情騫然飛揚。
「可是,還有一件事很麻煩。」愉悅的黑眸望著她臉上初現的歡喜,他小心謹慎地說著,免得又將她臉上難得初露的快樂給斬斷了。
果不其然。
「什麼事?」這個「可是」確實讓她又開始提心吊膽起來了。
「沒了交通工具,我上下班的時候……」很蓄意地,他將未完的結論扔到她充斥著愧疚感的腦筋裡發酵。
光憑不經心的一瞥,駱保強便心知肚明,雖然車頭部分刮花了,保險桿也有些松落、磨痕,而最最最嚴重的影響也頂多就是前頭的方向燈不亮罷了,基本上,車子的損壞情形根本無礙於開車上路。
可是,他硬就是將她的想法導向車子將近回天乏術的下場。他還篤定的知道一點,那就是,對車況完全外行的靳冬一定不知道他在誆她!
駱保強贏了,她倒真的是完全被他的嗚呼哀哉給唬住了。此刻,已然是滿心滿臉的憂煩。
「這段日子,你上下班時搭計程車好嗎?當然,費用由我支出。」給他一筆錢以解決交通問題,這是她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個折衷辦法。
通常一件交通事故的善後處理,除了修繕交通工具的費用外,還有醫藥費、精神耗損的補助費……林林總總的一大堆賠償費用是在所難免的,身為肇事者的她有這種體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