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今天時間已經晚了,也因為我待會兒還有事,所以必須要走了。」他笑笑地回覆她最後一個問題,然後不自禁地微舉手,想拍拍那張好學不倦的專注臉龐。但他及時悟覺,連忙將手兜了個小圈,拉拉繫了一整天的領帶。
原本今天也只是先來瞭解個大概罷了,瞧眼下這種情況,他最好是立刻放話走人,免得再扯下去,他也會開始懷疑被四捨五入而捨棄的那些數字的下落了。
「啊,你要走了?」不知怎地,靳冬心裡有著淺淺的失落。
說不出是因為話題未盡,或是帳冊未清,更或者是……其他!
「嗯。」瞧出了她的些許不捨,溫暖的笑容漾滿駱保強的黑眸,「你希望今天就能將事情解決?」她的神情該是這麼企盼吧,他猜。總之,絕對不會是因為他要離開了!
「沒關係啦,總得先隨你方便。」她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雖然她實在是極想速戰速決地將事情給解決好,但不是人人都像她這樣,對工作有著超人一等的狂戀。
最重要的一點是,別忘了,人家可是義務來幫忙的,能挪出空檔她就已經感激涕零了,哪還敢冀望這麼許多。
「既然這樣,那我們明天再繼續。」
「你明天還要過來?」
「是呀!」駱保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帳冊還沒看完,不明天繼續,你想要拖到什麼時候?」
搖搖頭,靳冬沒有吭氣。
不是她想拖拖拉拉地杵著事情不去做,而是,他真那麼有空閒時間?!她在心裡疑惑著。
第二章
靳冬才剛跨進家裡大門,就見靳原咚咚咚地朝她跑來,一臉的歉意與好奇。
「小冬,嘿嘿嘿,你回來啦!」
「嗯。」想也知道她那副表情代表什麼意思,斜睨了她一眼,靳冬回過頭慢條斯理地換上室內拖鞋。
「小冬,駱大哥今天……呃,你今天下午有看到駱大哥了吧?」後知後覺的她還是小堇來電詢問時,才猛然想起有這麼一回事。當下,差點沒將她滿腔的心肝肺脾給震慌、震裂、震麻了。
天哪,怎一個慘字了得呀!她忘了,她竟然將這事給輕鬆自在地丟到九霄雲外,還悠悠哉哉地跟小叮噹他們幾個跑到海邊玩得痛快極了。
而等她口覆小堇的電話時,她人才自海邊回來,在時間上早就超過她親口跟駱大哥敲定的時間有一大段距離,別說是再替他們改約時間,連想知會小冬或是駱大哥一聲也根本已經來不及,只希望……希望……希望小冬當時是有乖乖地待在公司,希望駱大哥沒有白跑一趟,希望……嗚,她準會被人給活活打死的!
偷偷地瞄著面無表情的大妹,靳原小心翼翼地開口打探消息,「下午,你有待在公司吧?」小冬的公司多慘淡經營,她不是不知道,揣測了幾個小時的心,就是怕她會出去談Case,讓駱大哥撲了個空。
「你還好意思問。」不是沒看見大姊愧疚得半死的眼神,可是,靳冬不想這麼快判她無罪。大姊老是這麼迷迷糊糊地,該讓她再多擔一會兒心、多內疚一些時候,稍稍地給她一番教訓。
「對不起啦!那天剛好被阿佩拉出去喝下午茶,在餐廳又碰巧遇到她的幾個朋友,而你的行動電話又總是占線,結果,跟她們一玩,就給忘了這事兒了。」該怪她嗎?今天傍晚時,一知道出了錯,她也立即撥電話到公司找她,但沒人接,想該是已經下班了,她又急呼呼地撥小的行動電話,結果是——占線。
靳原也覺得好冤枉,她是有錯在先,可是她已經盡力在彌補錯誤了,然而天時、地利根本不配合,她能怎麼辦?
「咱、咱、咱、咱……」靳冬故意將腳步拖得沉沉地,還是不理她。
「小冬,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記的。」慘斃了,瞧小冬那絲毫沒有褪去半絲冰霜的冷臉,難不成今天下午……「你沒待在公司?!」嗚,她不但對不起小冬,更加對不起駱大哥,他那麼忙,好不容易被她跑後門成功,二話不說地挪出時間來義務幫忙,卻讓她們姊妹倆聯手放鴿子!教她往後拿什麼臉皮去面對駱大哥呢?眨了眨有些泛起熱潮的眼,靳原委委屈屈地抿緊唇瓣,好想哭哦。
「小冬,怎麼辦?」她亦步亦趨地跟著妹妹踱進廚房,晶瑩的淚珠已經在眼眶中滾著波波的漣漪了。
「什麼怎麼辦?」靳冬倒了杯清涼的橙汁,啜了口潤潤乾涸的喉嚨,她睨了滿臉哀戚的靳原一眼。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幫我們開口請駱大哥出馬的陸大哥跟小堇,更對不起抽空幫忙的駱大哥,我……我怎麼辦?」一時之間,靳原真的是想不出半個足以完全彌補過錯的方法。
「還能怎麼辦?」秀氣地再啜了口橙汁,靳冬以杯子掩住自己唇畔泛起的促狹。
聽出大妹口中尚有絲後路的味道,靳原心急地傾身湊向地,「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切腹自殺,以表歉意。」她的口氣沒有開玩笑的意味。
「啊。」靳原愣愣地望著妹妹,「你說什麼」這麼嚴重?不會吧,只不過是放了只野鴿子,就得落了個切腹自殺的悲慘下場?
「呵,呵呵,呵呵呵。」幹幹地自喉中擠出聲音,靳原望著妹妹,一臉的癡傻與不敢置信,還有濃濃的傷心。小冬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殘忍無情來著了?真恐怖!
可是,幾秒過去了,沒聽到靳冬為她消疑解惑,抑不住的酸淚終於漫下了靳原逐漸蒼白的雙頰。
小冬不是開玩笑的,她是說真的。「小冬,我只不過是忘了跟你們說而已,真有這麼嚴重嗎?」顫著唇瓣,抖著嗓音,她趨前伸手想搭上妹妹的手臂,尋求援助。
「嘖,小瓜呆一個。」機敏地避過身,握著手中的飲料,靳冬踱向自己房間。
「你說什麼?」
「駱大哥來時,我正巧在公司,所以,擦擦你的淚水吧!」臨進房門,她仍細心地拋下一句,「還有,恭喜你,你不用切腹自殺了。」
得跟大姊解除警報,要不然,以她那傻呼呼的憨直神經線,說不定她真會去買把西瓜刀,或是日本武士刀來一死贖罪。
「真的?!」靳原手還懸在空氣中,她瞪大了眼地瞧著預備關上房門的妹妹。
「唉,大姊,這年頭已經不流行切腹自殺了,你不知道嗎?」歎氣兼搖頭,靳冬在她的注視下緩緩地闔上門。
有時候,真懷疑大姊的社會經驗是如何累積的。
☆ ☆ ☆ ☆ ☆ ☆ ☆ ☆
「砰!」
在繁擾嘈雜的台北街頭,這突如其來的聲響不算太大,可是,坐在駕駛座上的靳冬卻完全清楚得很,自己又闖禍了。因為,被她一雙手所掌控的車子很明顯地起了某些程度的震動。
探出腦袋,她拉長脖子往震動的來源處梭巡。剛剛沒將車子切入的距離給瞧個仔細,一時切得太死了,這會兒才會……哎呀,慘了!
顧不得車子還停得有些歪歪的,靳冬飛快地推門下車,卻差點沒被後頭飆竄的機車給迎面撞上。她緊倚車門,屏著氣,待機車騎士嘴歪脖子粗地賞了幾句三字經,忿忿地飆開後,她這才小心翼翼地踱向車後。
一見到剛才被自己愛車給掃過的事故現場,靳冬的臉色白白青青的,帶著輕微的顏面抽搐。
雖然對方的車子看起來並沒有很嚴重的損傷,頂多就是車燈破了,漂亮的寶藍色車漆給刮花了,車頭的保險桿也有了摩擦,就整體論來,這場小擦撞該不算太嚴重。但,誰知道車子的損壞情況到底是有多嚴重哪?
她向來對汽車等機械類的東西就不甚瞭解,除了會開車、知道如何打開油蓋加油外,是再也不懂其他了。可是,依先前無數次例子所累積的經驗來說,徘徊在她腦門的不祥與心疼是愈來愈濃了。
看看,受害車子的款式、氣派程度、清潔的車身,若再加上車子果真是不能發動、行駛之類的內部機械問題……她的鈔票、她的錢……靳冬顏面的抽搐延展到腦細胞,並立即地引發了胸口一陣接一陣的心痛。
這下子完了,無端端地去掃到人家停在路邊的車子已經夠慘了,還竟是挑了輛進口的MAZDA撞呢?
嗚……她下個月的收支鐵定又得起波瀾了!
人家好端端停在路邊的車子,無緣無故地就教她給K到,若是讓極度寶貝車子的主人給瞧見了……
靳腦子裡的提心吊膽倏然蓬勃萌芽,她顧盼四移的倉惶眼神梭巡著狀似車主的彪形怒漢,有些擔心即將會面對的尷尬場面。幾秒後,沒發現半個符合她想像的漢子,卻瞧見了拎著公事包站在門庭前的駱保強。
他就這麼直挺挺地站在那兒,也不知道究竟是站了多久,黑眸緊緊地盯著她瞧,隔了一段距離,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直到他忽地邁開步子朝她走來,靳冬才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