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她打贏,你倒是挺得意的喔?」
「那是當然,她的柔道是小韋傳授的,有這麼傑出的女弟子,誰不得意呀?」劉青越恍然大悟。
小韋是大他兩歲的表哥,小姑姑的兒子,難怪她邊說邊笑,還笑得這麼得意。
但是,說到打架,劉志媛就又想起一事。「對了,你以前不也跟她打過架?」將肩微聳,劉青越沒接話,不知怎地,突然有興趣一探這小雷龍的廬山真面目了。
似乎,她還是喜歡以暴制暴。
「聽說她被你打得很慘噢?」
「我?」
「嗯哼,將她打進醫院的,不就是你嗎?」
話是沒錯。「誰叫她手腳輸人,還這麼潑辣,沒三兩三,也敢四處亂管閒事。」那一拳,他至今無愧。
「唷,你還真有話說呢,一群小鬼不知羞,想耍老大威風也不找個份量相當的對手,竟堵上個比你們小七八歲的小丫頭動手,打贏了又怎樣?啐,勝之不武!」
劉青越的愉悅垮了。
原來,傳述的事跡將他撇進那群小太保的一份子了?
「誰跟你說的?」他不動聲色的問,他要去扯爛那個人的大嘴巴。「不是這樣嗎?」
不是!
但,他沒疾呼駁斥,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翻案成功又怎樣?對他也不痛不癢;只不過,他好奇,也隱隱地痛恨,是誰?是誰這麼顛覆事實?
「這事,誰說的?」
「是誰呀?我倒是忘了呢。」事過境遷,這麼久的八卦了,要她揪出話題來源倒挺頭痛的。一頭痛,哈,就給她聯想到了。「就蕾蕾本人呀。」
當時,被警告不准跳下病床的蕾蕾一面告狀,凶神惡煞般的小臉也臭得很,還不時掄起小拳頭朝空中揮動,一副出院後非得找他拚命不可的決絕……
「她?!」他微訝。
的確是他的拳頭將她擊暈的,這他不否認,可是,將他撇進那群小太保裡?這,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嘛!
「誰教你將她打進醫院,年紀輕輕的小丫頭,成天又是針、又是藥,不怨你才怪哩;還聽說,她那些天一提到你或是你那一拳,就像吃了火藥,嘖,劈哩啪啦的很呢。」
越聽,劉青越的好奇被撩得更高了。
「她想找我報仇?」
「可不是!」
「但是,我那時又不在家。」
「她又不知道。」
「然後呢?」
她絕對找不到他的;除了他沒被她堵到外,也因為事發後沒多久,他就飛到喬治亞去了,找他?除非她是只小小鳥!
「她說到做到,聽說還滿有耐心地上門叫囂過幾次,這事鬧得大家哭笑不得,二媽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跟她認識的。」
因為心結頗深,劉青越才不管這一老一小的兩個女人是怎麼認識的,如今,他的腦子裡只關注一件事。
「她,很慘?」語氣有著突如其來的不忍。
直到方纔,他從不曾想過,當他的世界被迫重整時,對她來說,他的那一拳有何後遺症?
「你是問蕾蕾?」
難不成,他是問家裡那個「宿仇」?
哼,她的好與不好,關他何事呀!
「嗯。」小姑姑沒犯著他,他沒必要對小姑姑冷嘲熱諷。
「她當然慘嘍。一個才四、五歲的小女生,成天打針吃藥,沒呼天搶地算她夠行的了。雖然她不肯乖乖的躺在床上,可是,出院時,還是掉了好幾公斤呢。」頓了頓,又忍不住噗吃一笑。「拜你所賜,那幾天,她的怨恨全衝著你,連打針都是牙一咬,忍了,哈哈,你知道為什麼嗎?」
「嗯??」
「因為她爸爸哄她,說不打針吃藥,哪有力氣找你報仇,所以,她二話不說,拳頭一握,嘴巴一張,全都忍了。」
沒想到恰北北的個性凶悍,連愛恨的表現都這麼大刺刺!
「然後呢?」他更感興趣了。
「然後?」
「尋仇不成,她接下來做什麼?」
「沒了呀!」
劉青越微愕。「沒了?」怎麼,女人的怨恨這麼容易就消褪了?
「她那孩子沒心眼,這事哪會記這麼久呀?」
「她忘了?」
「唉,她只是個小丫頭,上了學,好玩的事情這麼多,你要她記你一輩子呀?」見他的神情微僵,她不覺口出揶揄。「怎麼,你很失望嗎?」
「失望?」
「畢竟,小蕾蕾沒對你的存在刻骨銘心哪!」
「我跟她幾乎稱不上認識,何來的失望?」他淡笑。可是,他知道自己在避重就輕。在他對恰北北的興趣越攀越高時,卻赫然知曉她完全對他沒印象,縱使,若小姑姑沒提及,他也壓根就忘了她的存在,但就是覺得有些不爽。
甚至,這不爽竟然在逐漸增加中……
月 月 月
紐約公園大道
寬敞的公寓頂樓,震天價響的熱門音樂隱隱晃搖著幾面落地的玻璃帷幕,但是因為隔音做得好,不進門,根本就不曉得門裡之熱鬧的。
旋轉在柚木地板上,裘伊分神地凝望向嵌在牆面的大鏡子,他那稍嫌瘦削的身形停格在微具拱型的流線,側面望去,像輪彎月浮映在鏡裡。
嘖,這段舞步似乎複雜了些!
「好吧,再來一次。」他自言自語,迅速按下重複鍵。舞了幾分鐘後,他又停了下來。
不是因為舞步亂了,而是因為電話鈴響。
踮起腳尖,他舞動優雅的身段,旋過去取了話機,再踮起腳,花蝴蝶般的跳躍向樂曲騰揚的昂貴音響。
「喂?」
聽筒傳來震耳欲聾的樂曲,劉青越眉一皺,沒好氣的咕噥,「關掉音樂!」他的耳膜快破了。
「遵命。」偏著腦袋,裘伊用骨感的肩膀夾緊話筒,停下扭動的勁臀,指腹順著按鍵一滑,樂曲嘎然而止,他粗喘著氣,專心詢問:「親愛的,你終於捨得電話費啦?」
「電話費不是我付的。」
「你爺爺?想也是,你還真是聰明,這下子,我們可以好好的情話綿綿嘍。」揚聲嘲弄。「唉,我也想要你爺爺當我爺爺耶,你替我說說看嘛。」
「少酸溜了。瞧你喘成這樣,我沒打擾你吧?」
「沒。」
「真的」
「就說了沒有!」口氣有些粗莽了。
「山姆呢?」
「不知道!」
不知道?
「出事了?」不自覺地,劉青越的語氣凝重了些。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我剛剛在編新的舞曲,他不來煩我,我一個人樂得清閒。」裘伊猛灌了幾口水,粗獷的揮去額際的汗水。
「你去了好久了。」
「還不到兩天。」
「真沒良心,聽聽你的話,真夠冷淡了,枉費我這麼想你。」
「我沒覺得耳朵癢耶。」
「少來,飛出籠子的你哪還會記得我在這裡癡癡的等著你回來呀,唉,情形還好吧?」
「我?爺爺?」
「都是。」
「我還好,爺爺,不好!」
很少見瑞克意志消沉成這般,沮喪的口氣處處透露著疲憊,裘伊不覺輕斂下放浪的性子,放柔嗓子。
「打起精神來。」
「精神,我還有。」
「那就別像提早辦喪事一樣,悶死人了。」利舌責難,再放軟言語。「需不需要幫忙?」
「呃,不用了。」
「你別跟我客氣呀,都這麼熟的朋友。」
「誰跟你客氣?」劉青越低歎。「我們……現在只是在耗時間罷了。」
不自覺地以腳尖擊地,裘伊欲言又止。
多年來,在彼此越混越熟後,多多少少也被對方感染了習性。
他變得沉斂了些,遇事也穩定不少,不但提早脫離毛躁少年的率性,也不再處處以拳腳取勝;而瑞克也在變,他不再是那個凡事都往心底擱的悶葫蘆,他變得會笑、會鬧,偶爾還會以拳腳代言的火爆浪子;兩人的性子被友情調和了。
而此刻,他聽出好友語氣中的沉凝。
「我可以飛過去幫襯著,最起碼也可以添點人氣,歡迎嗎?」
劉青越不語。有伴,自然是好;尤其,他已經不再是將心事悶在胸口發酵沉澱的自虐份子,在心情郁卒時,他也不排斥能有個說話的對象,可是,他能那麼自私嗎?
聽裘伊的口氣,他似乎跟山姆有些嫌隙,他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加生枝節!
裘伊懂他的遲疑,揚聲乾笑。「我現在很自由啦。」
乍聞此訊,劉青越的心情更惡劣了。「山姆怎麼了?」
「不怎麼了,我放他快樂的在外頭拈花惹草了。」
「你們怎麼了?」
「見面再說。」
劉青越歎口氣。「你真要來?」
「怎麼,你不歡迎?」
「貴客臨門,我當然求之不得。」他苦笑,意有所指。「只要,你確定沒問題就行了。」
「安哪!」
「你確定?」他不放心,再問一次。
「等我將事情打點好就出發,你等著撲進我的懷裡就是了。」
裘伊的口氣太輕描淡寫了,劉青越反倒更擔心,但是他也沒再反對。
其實,他並不反對裘伊跑這一趟,若他跟山姆之間真起了什麼爭執,先拉開距離,或許也是一計。
唉,來吧來吧,在心情低落時有裘伊在,氣氛會熱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