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談話的主題是這種父親的關心,而不是姜伯伯也知道女兒被幽魂纏身了。
「瞧你一臉的傻,是不是我說的太直接了?你不是偶爾跟小瑩住在一塊兒?」其實,他想說的是睡在一起,但他沒有開明到那種無話不提的程度。
住跟睡,實質相同,可是,說在嘴裡還是有某種保守尺度呀。
「我是呀。」
「這麼說來,你應該也不是玩玩就好了?」
「不是。」
漫不經心的探笑頓然化為誠心的喜悅,舉臂拍拍他的肩頭,姜鴻濤爽朗邀約。「要不要留下來住一個晚上?」他別有居心地問。
車子駛進村口時,他就瞧見老何在門口張望了;畢竟,不是天天都有陌生的大轎車開進村子裡;若雷塹留下來,街坊鄰居就可以先瞧一瞧他未來的半子了。
「不了。」未來的半子不給臉,姜鴻濤也不生氣,只是有些失望。
「那好吧,既然你歸心似箭,我也不強留你。」揮手示意聞言就站起身的心急小子坐回去,他道,「我去後面的菜園弄點大頭菜還有玉米,你順便帶上去吃。」
「啊?」還得等他去菜園拔菜?「不必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別看我老了,我的動作可一點都不輸你們年輕人呀。」
「青菜,台北也有。」
「你說話的口氣跟小瑩還真是一個模子呀。」將鋤頭扛上肩,他輕描淡寫的撂下一句。「小瑩愛吃的很。」
「噢。」已經起身的雷塹坐回去。
他不貪小便宜,可是,小瑩愛吃的家鄉味、老人家的親情,這點耐心,他有!
稍安勿躁,蘇熒應該不至於趁他不在時對小瑩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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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鴻濤拔大頭菜的動作夠快,摘玉米的身手也沒得挑剔,可是,雷塹出發時,天早黑了。
先前小瑩來電時,嘀嘀咕咕念他真不給面子,也真不懂得鄉下空氣新鮮的好處,反正他又沒趕著上班,何必急呼呼的趕回台北,好像真怕她會乘機在家裡開起應召站。
但,他偏不!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初嘗相思的滋味,很讓人心情煩躁又坐立難安,再聽她口口聲聲勸他留下來住個幾天,心裡當然微惱著她的不解風情。
她是快人快語,常會自得其樂的對他挑釁撩撥,連談個戀愛也是寬以律己,嚴以待他。
而他,慢人加溫,一旦完全面對情愫的爆發後,對她的情慾幾達沸騰狀態,完全將她的喜怒哀樂往心裡擱進,甚至,離她的暴虐行徑一遠一久,他就不行了。
「真應了她的話,犯賤呀!」
腦海在自憐,心情卻因為她而發顫,車行飛速,雷塹的腳緊踩油門,他很專心的駕控著車子馳向有她的城市。
前一秒,他滿意的看著標示著板橋的大看板被速度拋到身後,下一秒,眼角瞥見了旁邊有人。
不,不是人,是蘇熒,那鬼小子。
他怎麼會在這裡?胸口一震,雷塹正待開口招呼他,就見神情陰凝的他飄浮在坐椅上,然後猛地朝他竄來。
咦?
「原諒我。」
原諒他?鬼小子要他原諒他什麼?
疑惑的黑眸在觸及蘇熒玉石俱焚的陰沉決心時,旋即悟到了什麼,來不及證實,一股冰冷的僵滯在剎那間狂猛的佔據了雷塹的四肢,冷汗直冒,他努力穩住方向盤,卻力不從心的發現它自有主見的奪權,逕自控御著這輛四輪傳動的嘶吼猛獸。
接下來,是一片的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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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姜文瑩跟來訪的雲薇夫婦坐在客廳,喝著咖啡、聊著天,偷偷分心的想著又在電話裡對她尖酸刻薄的雷塹。
她知道他嘴裡沒說,可是,鐵定是挺想念她的,否則,不會在聽到她的建議時,語氣變得凍人又死氣沉沉;沒他跟在身邊的日子很無聊,而且,她也想死了他呀,但是,他不會笨到猜不出她的用心良苦吧?
成天自言自語的嘀咕那些怪力亂神的話,她擔心他真會被壓力給搞垮,說不定鄉下的純淨空氣與寧靜的環境多少能對他有所幫助;更何況,她只有爸爸一個親人,現在有了他,自然是希望她愛的兩個男人能更熟絡彼此的感情哪。
「這咖啡滿香醇順口的。」
「雷塹買的。」提到他,她忍不住笑瞇了服。「他只喝這個牌子的咖啡,找了好幾家店才找到。」
「他還真堅持。」
「是呀,他呀,就那副牛脾氣,常常把我氣得半死。」當然,惹惱了她,他也別想好過。
說到氣呼呼的他,她下意識的朝牆上的鍾瞄去,滿心期待……他也該到家了吧?
家!她忍不住笑歎著連啜兩口有著情人味道的咖啡。
「唉,你幹嘛笑得這麼詭異?」
「詭異?」姜文瑩不自覺的咯咯笑出聲。「談戀愛嘛,總會神經神經的,你跟阿華不都是過來人?」
「瞧你一說到他就滿臉的淫蕩,事情順利吧?」見小瑩聞言笑得燦爛,她不由得挺高胸脯。「謝我吧,幸好向來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我那天押對了寶。」
「你押了什麼?」
「你呀。我趁你昏迷時不由分說的將你押給了他,雖然是誤打誤撞,但好歹是喜劇收場,怎樣,感謝我吧?!」放眼瞧著處處綻放溫馨的室內,王雲薇不禁好奇問道。「他今天回不回來?」
「回來呀,應該快到了啦。」
聽姜文瑩一副居家女人的口氣,許孝華忍不住出言糗她幾句。「雷塹他還真是愛屋及烏,那麼大老遠的開車送姜伯伯回台南,真夠狗腿。」
「啐,你呀,壺莫笑鍋黑,想當年你追雲薇的時候,連她弟弟出國你也專車送他去機場,說雷塹狗腿,你呢,連狗屁股都不忘去拍一拍。」
「這叫物盡其用,雲升在機場時給我的臨別贈言就是這句話。」許孝華自嘲苦笑。「男人一旦栽到女人手裡,就萬劫不復了噢!」尤其又是栽到女暴君手裡呀。
改天,要找雷塹喝兩杯,好好的同仇敵汽一番。
「你想後悔?」
「我哪敢呀!」
「哼,諒你也捨不得我。」得意的頂高鼻尖,倏地,王雲薇又將矛頭轉向笑不可抑的小瑩。「如果他開口求婚……唉,他會吧?」
聳聳肩,姜文瑩沒什麼把握的笑得靦腆。
「唉,說真的,你別呆呆的被他人財兩得呀。」
「不會啦。」偷膘了許孝華一眼,面泛紅潤桃色的她朝雲薇眨眨眼。機靈女人心,一點即通,見雲薇會意的露出賊笑,她小聲補充。「充其量,他也只能騙到我的人,至於我的財呢,早就被那只殺千刀的黃牛給騙光了啦。」想到這件事,牙根仍舊癢的很。
想當初,她還標了兩個會去付定金哩,結果全是一場空,害她的荷包到現在都還不見復甦的跡象!
「那他開口的話,你會不會點頭?」
「不知道。」在被他達到目的後,這個問題她偶爾也會煩惱。「我的脖子最近挺僵硬的。」
「少來了啦,別想呼嚨我,給我從實招來。」
「再說嘍。」對雲薇,她也沒意思相瞞。「他是要回紐約的……」
「你擔心你爸爸?」
「嗯。」
「船到橋頭自然直,想這麼多幹嘛呀?庸人自擾;你跟雷塹自然會想到變通之道的,現在呢,你只要耳聰自明的等著就是了。」
「等?」
「等他開口求婚哪,他問你時,你的脖子最好別給我傻傻的鬧僵硬噢。」
「你真的認為他會開口?」
「他會,他一定會。」媚眼一拋,王雲薇尋求支援。「孝華,你覺得呢?」
「問我?我又不是雷塹……好吧,加上我的保證。」
半掩的笑眸漾著期待,姜文瑩有一句沒一句的陪著他們聊八卦,等著心愛的男人回來。
始料未及的是,她等到的是一通警察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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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房外,姜文瑩徹夜不眠的守著,連雲薇夫婦也沒離開半步。
她擔心生死未卜的雷塹;雲薇他們則擔心神情晦暗且死寂的失魂女人。
「小瑩,你瞇一下眼好不好?」
姜文寶不語,只搖搖頭。
「要不要喝杯咖啡?」
她依然搖頭。
她只要雷塹,只要他脫離險境,其他的,她什麼都不要!
靜默的室內空氣冷凝得嚇人,三雙眼睛全神貫注的瞪著那道門。
又過了許久,手術室的電動門緩緩開啟,剎那間,望眼欲穿的無神杏眸閃過一抹激動。
走出來的小護士面色凝重,同情的往他們這兒掠過一眼,匆促的避開,跟在她身後是位穿著手術袍的醫生,水藍的袍子血跡斑斑,點滴都強烈地刺灼著她焦茫的眼。
她知道手術室只剩下他一個傷者,因為整晚她都守候在門口。除了他們三個人,別的家屬早就散了;而醫生的神情好陰驚,眉心弓擰,緊閉的嘴角帶著一份嚴肅的挫敗。
有動靜了,王雲薇跟許孝華站起身,緊張又擔憂的睨望著動也不動的姜文瑩。夫婦倆互換眼色,王雲薇走到她身前,將手輕搭在她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