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來挺文靜的。」
「小潼是安靜了一些,可是,也怪不得她呀,雖然有兩個弟弟,但年紀跟她差了一大截,叫她找誰碎嘴呀!
「媽,怎麼我們以前都沒見過她?」一直在觀察自廚房傳來細瑣動靜的韓臨總算是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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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兒嬌嬌小小的韓臨今年才上國中三年級,但向來就機伶過人。媽媽性子較糊塗,哥哥性子又較急,做事沉穩妥當的爸爸至今還沒出現,八成又被合夥人拖去吃應酬飯,眼看著臨時的圓桌會議這麼不上道的就在客廳開了起來,無計可施之際,她便自動自發的擔任起哨兵的責任。
顫巍巍的行為就生怕一家三口在他人背後嚼舌根的事被主角給逮個正著,那多丟臉哪!
「她要上課,你們也要上課,寒暑假又都還要上輔導班,這一南一北的,湊得到一起才怪哩」』沒附帶說明的是,就算那些年深居簡出的小潼有跟著爸媽北上探訪,家裡這兩個野孩子也早就將自個兒的暑期節目安排得滿滿的,還輪得到兩家人達成「聯誼」的機會嗎?
「說的也是。」體貼的韓臨完全接受母親的回答。
她跟哥哥的生活全都在台北,的確是沒什麼時間陪著爸媽南來北往的參與跟老朋友團聚的時刻。
「坦白說,你們反對媽的安排嗎?」
兩兄妹連商量都沒有,一致搖頭以示支持。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們會支持媽媽的決定。』重拾起欣喜的情緒,呂秀瑗捏了捏女兒蘋果般的紅臉頰。「去房裡將書包放下,差不多可以開飯了,爸爸剛剛掛電話說有飯局,叫我們別等他了。」輕快的腳步越過他們走向廚房。
吁——總算胸口的大石頭可以放下了。
是夜,葛文潼怔然的坐在床沿,什麼都不想,也什麼都亂想一通,混飩的思潮久久難平。
真的就這麼住進來了?
一切都太過順遂,真的是太過順遂了,以至於她有好半晌的時間都花在不敢置信的怔茫中。
房內的靜寂悄悄的喚回了她的神智,眼波輕輕流轉,首先入眼的是與床鋪並立的梳妝台。
看得出來這張梳妝台並不是全新的,但,保養得相當不錯,明亮的鏡邊是道樓空的牆紅原木,橢圓形的鏡台頂端還雕了株按月裁雲的玫瑰花樣,雖舊,但一看即知價值不菲,而一張同組造型的原木座椅端放在桌前。
是韓媽媽一手佈置這間房的嗎?
即使是將房間裡的一景一物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敢置信的神采依舊盤踞在她眼底、心中。環視週遭的眸光逐漸移回身煎,定定的望進鏡子裡的所有反影;粉藍的牆壁透著莫名的溫暖,藍與米色相間的格子布窗簾被頑皮的夜風拂飄輕卷,隨著風散,一抹怡人的茉莉花香輕幽幽的漾了進來,淺淺婉婉的襲向全身,一點一滴的,將她慣常的冷然性子起了熱和的…激盪。
老天!眼中所見的這一切,真是為了她所打點的?
第二章
「你覺得我們該跟他們說嗎?」
「說什麼?」快入睡的呂秀瑗眼神稍顯呆凝。
「跟誰說?」
有點惱,這老頭好端端的不睡覺,劈頭就來那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以為她的腦子是7-ELEVEN,二十四小時都能保持清醒呀。
「小潼的事,跟阿清、阿臨說。」
「小潼?阿清?阿臨?」她仍未完全回過神來。「他們怎麼了?都那麼晚了,他們還沒睡覺呀?」
「啐,真那麼想睡呀?」韓育平撐起身子,捻亮床側的小燈,就見妻子又混混飩飩的即將陷入好眠,不禁歎了歎。「你今天很累嗎?」依他的觀察.說累,還不如說是興奮過度吧ˍ——一
結婚二十幾年,他哪會不知道,自己娶到的這個老婆的心眼既定且廣,又極易滿足,遇到挫折也不愛抱怨,唯一常感遺憾的是無法替他生一大窩的孩子,這會兒家裡多了個沉默寡言但又挺體貼的小丫頭,難免會忘形了些。
「累」暈黃的小燈泡稍稍喚醒了她的神智,可回答的聲音仍是呆愣愣的,嘟嘟噥噥像是含在嘴巴裡。
「你今天打掃屋子了?』」
「沒有呀,」不是前幾天才剛掃過嗎」懶懶的,她打了個哈欠,終於肯微張開眼瞧向他。「你怎麼還不睡?想聊天?」
聊天?韓育平服一翻。
」不是聊天,是有事跟你談一談」
這麼重要?「好呀、那你說吧,」她強擠出精神以配合丈夫的慎重其事。
「我已經跟你說了好幾句話了。』」
「真的?」瞅到丈夫口氣中淡淡的不滿與委屈,既使眼皮仍然沉重,呂秀瑗還是艱辛的掀開它。「你說了什麼?」
「小潼的事。」
小潼?呂秀瑗的睡意驀然褪了大半。
「小潼出了什麼事?」
」她沒事,這會兒八成睡得正熟呢。」見妻子倏然坐起,學他一樣將身子靠向床板,他拍了拍她擱在被單上頭的手。「我是想問問你,你覺得該不該跟孩子們提起小潼是玉鈴他們收養的?」
「噢,那件事呀!』真是的,害她還以為是什麼大事。
「『對,這件事。」
搔了搔後頭勺,她猶豫半晌,實在是想不出個妥當的結論,哀求的眸子習慣的移向他。
「說說看,你覺得要怎樣才好?」
「你沒想過?」韓育平哭笑不得的嘖了嘖。
處理事情老這麼丟三落四的,該拿她怎麼辦呢?人家是大事精明、小事迷糊,而她則是事事精明,卻也事事迷糊,教他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吁!愈來愈慶幸家裡那兩個寶貝蛋雖不是極端的聰明過人,可自小就知道凡事別太指望娘親的「悉心」照拂,否則,不早就被她這個愛孩子卻易迷糊的娘親給遺落在什麼不知名的鬼地方了。
「坦白說,是沒有想過耶。
「你呀!
「我也知道這樣不對,可每天事情那麼多忙來忙去當然就容易忘事嘛。」惺忪眼眸悄悄的浮起一抹存心耍賴的神情。「況且,一聽到玉鈴的女兒就要跟我們住在一起,我壓根就忘了得跟阿清他們提一提。」
「原來,你是忘了?」
「嗯。』」她誠實的點了點頭。
「奇怪,為什麼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呢?」他帶笑的椰揄換來了一記柔柔的鐵沙掌。
「你是什麼意思?哼,我才沒這麼糊塗哩。」
「是嗎」他才不信,但也聰明的不加以反駁。
說實在的,秀瑗她忘了跟阿請他們提這件事.是屬正常之舉,沒啥大驚小怪的,哪天她若一五一十的記得每件事情,他就得開始懷疑自己親愛的老婆被何方妖魔鬼怪附上身了。
「別雞蛋裡挑骨頭了啦!』心胸寬大的她決定對丈夫眼中的嘲弄視而不見。「說啦,你覺得呢?』」
『什麼?」
「就小潼的事呀,我們要不要跟孩子們坦白?」
「還是不要。」
「你覺得不妥?」
「小潼那孩子雖然心眼不窄,性子也還不錯,但.就是太靜了一些,誰知道阿清他們知道後會不會一個不小心的說了些話讓她心裡不舒服。」
他們夫妻倆教養出來的孩子絕不會蓄意去傷害別人,這點他有絕對的把握。但萬一哪天其中一個孩子神經接錯線,心直口快的將無心之語溜出嘴呢?更何況,這是葛家人的私事,實在沒必要廣為宣傳。
「也對。」』她點頭附議著丈大的決定。『小潼已經夠敏感了,別扯太多事情出來,到時候弄得她更自閉了。
「你也贊成?」
「呵,你的提議我什麼時候反對過了」
「『所以嘍,你是我的賢內助嘛。
「噁心,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嘴滑舌了?」微仰起領,她柔順的接受了笑得人心酥情迷的丈夫湊近的熱吻,氣息在斂盡之餘,她忽然推了推他疊上的頎長身軀。「不行,今天晚上我休工了。」
「為什麼?」炙燙的唇惡意兮兮的勾引著她的情慾。
「因為我明天還要帶兩個小丫頭上街補貨呢。」漸漸地,她教他毫不留情的熱情逗引得渾身酥麻。「……睡··。…睡覺··了啦……」
「晤!」輕聲應著,他的激情更現了。
睡覺?會啦,他當然會體貼疲憊了一天的妻子,遲早會好心的放她重補睡眠……遲早,但,不是現在!
這會兒,有比睡覺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我回來了。」籃球順手往牆角扔去,韓清悶頭就衝進洗手間。
憋死人了!球賽還沒結束,老大爺就不賞臉的開始下大雨,一滴。兩滴,然後是傾盆而下,一夥人全在瞬間鳥獸散,害他也忘了要先去解決這款民生問題,腳踏車一踩就直奔回家。
「阿清?」呂秀瑗循聲探來。
韓清的聲音自洗手間模糊的傳出來。
「阿清,是你回來了嗎?」
「對!」這回,聲音明顯是用喊的。
「你是不是冒雨衝回家來的?」才走出廚房,瞥見水滴自大門一路滴到洗手間,呂秀瑗微犯起了嘀咕。「那麼大雨,也不曉得先在路上避一避,你是存心想著涼嗎?真是的,一點大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