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修果說,撒冷的行徑真的已經改很多了,而且,自從你跟他鬧冷戰後,他一直悶悶不樂,我看他真的很捨不得你走。」
聽神情有點為難的楚安口口聲聲為撒冷緩頰、說項,她覺得想笑。
「捨不捨得要由他說,不是你嚷一嚷就會成真,況且,我要的更多!」
「婚姻?」她毫不意外思想保守的上虞會有這個念頭。「再給他一些時間,他會開口的。」
「我沒有時間等他想通了。」
「咦?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開始向外發展了,你忘了?」見周楚安的眼底泛起疑光,她乾笑著,機敏的扯開話題。「大概是我命中注定找不到一個專情的男人來愛我,楊政宵是這樣,遇見了撒冷,他……也是這樣。」
周楚安陪著她歎氣,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她再次受傷的心。
「別擔心,我不會想不開的。」茫然的睨了她一眼,祝上虞忽然泛起苦笑。
「路就在每個人的面前,隨人自走,就算傷得再重,又怎樣?日子依然得過下去呀。」
「你別想得這麼悲觀啦。」她就是擔心她這一點。
「先有楊政宵,再來是他,或許,我的感情路注定要走得跌跌撞撞,不得善終。」她苦笑著,忽然想到赫森曾說過的預測。
赫森曾說,她的姻緣到了。
「不准,不准,一點都不准!」
「上虞?!」祝上虞突如其來的歇斯底里嚇到了她。
「告訴赫森,他算的一點都不准,他的預言好爛!」淚水縱橫,她哭倒在周楚安懷裡。「求求你,如果你還關心我的話,別讓他再來打擾我,別讓他有機會……別讓他有機會再傷我一次,求求你!」
早知道一趟愛丁堡之行會讓她遺落了身與心,就不該來,甚至,她不該留下來的,在楚安飛到德國時,她也該飛回台灣的!
面對痛哭失聲的好友,周楚安無措的環抱著她,靜靜的,沒有吭氣,直到她止住了淚,抽抽噎噎的抬起眼瞧她,哭花的臉帶著歉意。
「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忍不住……」
「你說這幹麼?朋友是當假的呀?」看她哭得半死,她以為她很好受嗎?
「那,還是決定搭傍晚的飛機?」
「嗯。」祝上虞長長的吸了口氣以穩住情緒。「陪我去個地方好嗎?」
「可以呀。」
手挽著手,才走沒幾步,周楚安就瞥見神情陰鷙的撒冷正穿越中庭,焦急的眸神鎖在祝上虞身上,明擺著是想來找她說話。喉頭輕咳,她正想出聲提示祝上虞,就見她也看到他了,神情一黯,祝上虞便扭著她的手臂急退迴廊內,像是在躲避牛鬼蛇神般的拖著她東奔西竄,直到走到偏僻的屋側,這才停住腳,悵然的瞪著前方。
「上虞?」等了幾秒,她猶豫的喊了她一聲。
怎料祝上虞怔茫了大半天,被她這麼一喊,像是受到了驚嚇,疾側過身瞧見她的臉後,又將濕冷的面頰偎在她的肩上,無聲的掉著眼淚。
「上虞?」周楚安嚇了一跳。
「對不起,你的肩膀借我靠一下,一下下,只要一下就好。」
「上虞!」她又歎氣了。「他好像是來找你的。」
「我不想跟他說話。」
「可是……他大概心裡覺得對你很抱歉,所以……」
「他沒有心。」靠著周楚安的肩,她緊閉著眼,淚水卻自眼瞼細細的滲了出來。「他沒有心,他對女人向來就無心,是我以為他奇跡似的對我留了心,是我笨,總是這樣有眼無珠,連事實都瞧不清楚。」
看來,她再說什麼都動搖不了上虞的決心了,周楚安放棄了遊說。
「你剛剛說要去哪裡?」
「銀行。」抬起濕眼,她笑得教人揪心。「我替自己賺到了一張沒有填上金額的即期支票,你忘了嗎?」
☆ ☆ ☆
當天下午,撒冷沒去辦公室,他守在家裡,當修果夫婦載著她離開時,他衝動的追了下去,卻已經來不及叫回他們了。
剎那間,他平穩的心像是被紮了根細針,緩緩的淌出了莫名的失落,就在他扭轉腳跟,打算開車追去時,眼角瞥見在附近忙碌的僕傭們全都驚愕的停下手中的動作,瞪著他的慌張失措,他窒了窒,追趕的腳步驀然停住。
上帝,他現在在想什麼?在做什麼?
自尊心作祟,他終究沒有立即追上去,邁回大屋的腳步走得艱辛,空茫的心幽幽的浮起愈來愈熟悉的擔憂……
那種弱雞身子,她捱得住這一趟長途飛行嗎?
☆ ☆ ☆
祝上虞沒跟任何人提及,飛機抵達台灣的時候,她是被機場的醫護人員用擔架扛下來的,直接送到醫院躺了兩天,她沒有通知任何人,就這麼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心酸落淚。
他真的沒有追上來。
回台灣,是她的退路,也是一項賭注,結果,她輸得徹底。
她沒有留在台北,當一些瑣事都處理完後,扛著大包小包,她回到台南的家鄉,替勞碌了一輩子的父親在官田買了幾公頃的地,其中一處辟成菱角田,種起了菱角;替家人買了棟兩層樓的房子,再為自己購置了一間不到三十坪的公寓,生活就這麼定了下來。
一個月過去了,她的心情愈來愈平靜,也愈來愈麻木,直到有一天,當她自郵局出來時,被人叫住了。
「你?!」
「好久不見。」堵在她的身前,楊政宵笑得小心翼翼。「你好嗎?」
望著許久不見的前任男友,足足有三分鐘,祝上虞說不出話來。
☆ ☆ ☆
當撒冷輕描淡寫的宣佈自己的意圖時,周楚安瞪大了眼。
「你說什麼?!」
「我要去找她。」
咬著唇,周楚安有點為難,瞟著一旁不吭聲的修果,清了清喉嚨,才說:「你,還是別去找她比較好。」她小心翼翼的勸著他。
上虞離開快三個月了,這期間,上虞很少跟她連絡,她知道上虞是故意跟她拉開距離的,怕因她而聯想到撒冷、怕觸景傷情,更怕自她口中聽到撒冷處處留情播種的消息……唉,傻上虞,這又是何苦呢,自欺欺人,明明就還忘不了他呀!
「為什麼你不贊成?」
「我聽說……」遲疑了一秒,她決定坦白直言。「上虞她前不久遇見了以前那個男朋友。」
撒冷的臉色從來不曾像此刻那麼難看,凜著寒氣迫人的紫眸,他咬牙問:「Shit,那個姓楊的又回過頭來找她?」
上個星期找不到上虞,她一通電話找到祝家,是慈祥的祝媽媽跟她說的。
楊政宵仍未婚,在背叛上虞後沒多久就後悔了,雖然想著她,卻因為愧對她而不敢有所行動,這次,知道上虞回到家鄉定居,便有意重拾情緣……周楚安聽到這個消息時,心情很複雜。
如果楊政宵成功了,那,撒冷豈不就完全沒希望了?雖然祝媽媽說上虞對他愛理不理,不像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可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楊政宵追得勤快希望自然大得多,而撒冷這個粗心大意的二愣子卻只是成天在愛丁堡鬧脾氣,惱得所有人都恨不得殺了他,卻一點動作都沒有,她都已經開始對他跟上虞的未來死心了,誰知道,他卻又在這個節骨眼上靜極思動。可是……現在還來得及將上虞追回來嗎?
「上虞原諒他了?她接受他了?」他的五官扭了起來。
「這倒是沒聽上虞提起過,唉,你放手,又不是我鼓吹楊政宵追上虞,你幹麼那麼用力捏我?」
「那,我就還有機會。」
「撒冷!」她忍不住歎氣了。
撒冷沒再留下來聽她唆,從頭到尾都沒留心到他捏得她唉唉叫,一待主意既定,直接走回屋內進行計劃。
「撒冷……」
「你就讓他去吧。」將她扯到懷裡,修果的看法與她迥異。「或許會有柳暗花明的結局呢。」
「你別太樂觀。」
「為什麼這麼說?」
「你忘了上虞真拗起性子來,幾輛卡車都無法拖動她回心轉意。」
「你也忘了撒冷跟我流著相同的血脈,一旦他認定上虞,你以為上虞還逃得了嗎?」
她怎會忘了他們是兄弟呢?只是……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
「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周楚安橫了他一眼。「當然是一路尾隨,看看有什麼我能幫的忙呀,最起碼,有了我,撒冷想在台灣找到上虞也比較容易呀。」
☆ ☆ ☆
在見到小腹微凸的祝上虞時,撒冷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瞠目結舌,他無法理清是終於見到了她的狂喜盈心,還是被眼前所看到的事實給懾住了。
祝上虞所受到的驚嚇也不下於他。
「你……」她緊張得舌頭都打結了。「你……為什麼……」他來台灣的事,為什麼楚安沒有提呢?
儘管見慣了大場面,可是,撒冷仍舊花了好幾分鐘的時問回過神,他不知該再賞她一掌,還是乾脆將她砍了,尤其,見她在大吃一驚後不由自主的將手搭上了微鼓的肚腹……想也不想,他上前將手覆上她的手,咬牙切齒的咆哮,「這麼大的事情,你竟敢瞞著我!」